剝光光吃她?
非常簡單明瞭的字眼,一聽就懂,可惜這只凶獸在狀況外。
那只找她單挑的「食物」,原意應該不是如此,卻被一隻單純凶獸誤解本意,落得被她吞吃入腹的淒涼下場,刀屠都想為那只「食物」抱不平。
她不特別美,但絕對稱得上清秀,尤其笑起來之甜,蜂蜜也不及,被人覬覦也毋須太詫異。
「我怎麼知道他的兄弟姊妹會為這種小事一直找我麻煩,明明就知道打不過我,卻總是不死心,這次他們還找到龍飛刀想砍掉我的腦袋!」饕餮哇啦哇啦不斷地說,沒發現刀屠雙眸裡有淡淡訝然——為他在這一串話裡聽見的三個字——她連珠炮似地續道:「幸好他們找到的是龍非不是龍飛,不然我現在早就成為斷頭饕餮,沒辦法回來你身邊……」想到那時,饕餮忍不住挨近他,展臂把他抱得牢牢的,臉頰貼在他胸口,十指在他背後交纏緊扣。
「別。我身上全是汗臭。」刀屠想扳開她,她卻纏得更緊。
「我也是呀。」饕餮才不介意,他臭,她也沒多香呀。「我那時以為自己死定了,因為龍飛刀是我唯一的剋星,天底下沒有什麼兵器能傷我,但若是龍飛,我絕對沒命。當他們拿著龍非殺過來,我腦子裡一片空白,我應該要閃過所有我嘗過的食物,懷念它們被我吃掉時的感動,可是……我想的不是麻婆豆腐,不是涼皮春卷,不是吃的喝的,是你。」
她笑著說,但說到最後那兩字時,她困惑了。
「為什麼是你?我死掉的話,就再也吃不到那些好吃的玩意兒,我應該要很不甘心,很有怨念,很想再回味一下它們的滋味……可是為什麼是你打敗它們?真奇怪,我腦子裡除了吃之外,怎麼還有空位來放你?偏偏你就那樣活生生跳進我腦中,甜甜地叫我娘子,還衝著我笑……」她拿這個難題反問他,而刀屠沒有回答。
那是他也不懂的情愫。
他不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也從不和人深交,只肯維持淡淡君子情誼。他從不放太多感情,無論是親情、友情或……愛情,否則他不曾再老化的外貌,怎會不啟人疑竇?為避免麻煩,他總是來來去去。
忘掉是多少年之前,他遇見一對老夫婦,他們待他真的很好,好到他以為或許他們能夠接受他,但……最後他失望了。他們知道他的身份後嚇得幾乎魂飛魄散,急忙和他撇清關係,說著人妖殊途之類的話,他不怪他們,只怪自己不是人,從那次之後,他情願和人維持距離,如此一來,當他離開時,誰也不會為此難過落淚。
他不想要有感情羈絆。
這樣的他,為什麼會成為她面臨死亡之前唯一想到的人?
刀屠不懂,比她更困惑。
他直覺想避開這個話題,對她道:「除了被綁成煙熏腿肉外,你還有什麼地方受傷?」
「他們打我的臉,還用腳踹。」見他關懷她的傷勢,她好感動哦,沒有被人噓寒問暖過,心都快化掉了。趕快趁機裝可憐、討他惜惜。
「看不出來有傷口。」他將她的臉頰左轉右轉,不放過任何一處肌膚。
「你想想嘛,他們把我綁起來,都要拿刀砍我了,還會不把握機會打我嗎?」這句是實話,她真的被打得很慘很慘,只是沒造成傷口和疼痛,但不代表她不需要他溫柔的呵護。
刀屠同意她這番說辭,轉身從木櫃裡拿出燙傷用的涼膏,他沒有能塗抹這種沒紅沒腫的傷藥,先用涼膏湊湊數。
饕餮很伶俐地將右頰轉向他,他輕輕柔柔的手勁,在她臉上畫圈圈,傷膏好涼快,他的指尖好珍惜她,像害怕碰疼她。
方纔還能劃斷金剛繩的指,此時已經毫無殺傷力。
她舒服得幾乎快合上眼睛,不過她沒有,因為她要看小刀,一直看著池。
之前還滿腦子想著如何再對他下咒,現在根本沒了那個念頭。
相處後發覺這個小刀也可愛,雖然他不會甜滋滋喊她娘子,雖然他不會老是朝她傻笑著,雖然他跟她說話時的語調比較淡漠,可是她分不出來這個小刀和被下咒的小刀有什麼太大的差異。
他還是每一餐都為她煮出超好吃的料理,每一道菜都沒馬虎過。
他還是在夜裡讓她摟著他睡,把一大半的被子讓給她蓋。
他還是會聽她囉唆些沒營養的廢話而沒打斷她。
他還是……可口得讓她垂涎三尺。
手,忍不住又爬上他臀部。
「你幹什麼?」他的手指還在她臉頰上,直接狠狠捏一記。
她的圓臉被捏得變形,但不痛,還有辦法嘿嘿淫笑,「我們都做得這麼勤快了,你還羞答答問我要幹什麼?」她將淫魔的嘴臉學個十成十的像,紅唇咧咧直笑,小掌從他臀邊摸往臀後,一副在酒樓吃姑娘豆腐的色老頭模樣,摸已經不能令她滿意,她開始改用輕捏慢揉。
「你腦子裡除了吃和欲之外,其它什麼都裝不下了嗎?!」
「誰教這兩件事都很快樂嘛。」她踮起腳尖,嘟唇親吻他的下顎,她的身高也只能勉強親到那裡,除非他主動低頭或是抱高她,她才能滿足地親到他厚厚的唇。
她是追求快樂的獸,幹嘛去裝些不快樂的事在腦子裡堆肥呀?
刀屠歎氣,重重地,最後說出一句連自己都覺得不該說的軟弱拒絕,「我身上全是汗臭。」
「沒關係,我也是。」她輕輕鬆鬆以老話一句堵回來。
他又歎了一口氣,略略俯低身,她立即叼住他的唇,只聽見他最後那句數落在密合的唇縫間流溢,全數被她吞進嘴裡——
「你真的是只貪心的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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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啦啦。
水珠潑得到處都是。
大大浴桶裡,塞進一個刀屠已經嫌小,饕餮也硬跟著擠進來佔空間。
這就是人間說的「鴛鴦浴」哪,她還以為鴛鴦只是嘗起來好吃,還不知道鴛鴦洗澡也是快樂無比。
他們兩人都鬆散髮辮,一樣的微鬈,她好玩地坐在他大腿上,撩起他一綹頭髮在指間繞呀繞,又頑皮地拿它去撓他的鼻,自己笑得咯咯清亮,享受他替她刷刷洗洗身子的舒暢。
「對嘛,就是要這樣,在我死之前,一定要痛痛快快再玩一次我才不會有怨言!」通體舒暢!人間享樂!死而無憾!
「手舉起來。」打滿白泡沫的軟巾要清洗她的腋下,她乖乖照辦,舉高藕臂,軟巾搓揉過來,癢得她直發笑,不過笑聲沒阻止她嘰嘰喳喳說話,說著在天山遇見聞獜的那檔事,都說好多回了,她還不膩。
「……看到他們拿出假龍飛刀,我真的嚇死了!我想,完蛋了,這次非死不可。你不知道龍飛刀是什麼吧?厚,它是神武羅還是人類時打造出來的魔刀,聽說被它砍掉的腦袋少說有千來顆,刀上沾滿鮮血和冤魂,不只砍人也砍妖,我雖然沒被砍過,不過聽說以前有只和我一樣仗恃著刀槍不入的妖被它一刀剁成兩半……我可不想拿自己去試這個傳言的真假,萬一也被剁成兩段就太划不來了。」她滔滔不絕地將龍飛刀的來歷細數一遍,連武羅鑄造它,最後又棄下它的那回事也沒遺漏。
他這次改刷她的背,將她的長髮撩到雪白酥胸前,要她轉過去背對他。
刀屠似乎對她的話題興致不大,無論她嘰嘰喳喳說多少,他都不答腔,任由她唱獨腳戲,他更在乎有沒有將她洗乾淨。
「小刀,可是我不會因為你是把菜刀就看不起你哦!」她不希望讓刀屠以為她在吹捧魔刀龍飛而產生自卑感,轉頭朝他補了這句。
匆匆一瞥,看見刀屠眉宇間有蹙折,但她沒看得很仔細,刀屠大掌往她腦袋上一擱,硬生生將她轉向牆面。
「背還沒洗好。」他口氣淡淡的,濕巾在她背上勤快地來回。
是她看錯了嗎?剛剛好像瞧到他的不悅,但從嗓音聽來,沒有異狀,還是她熟悉的刀屠。饕餮不是心細如髮之人,很快就拋掉這個猜測,接續她方纔還沒說完的話題。
「比起殺人的龍飛,會做菜的菜刀精我才愛呢!」她再次強調。
「你嘴裡的『愛』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愛』對你而言,只是開心時掛在唇邊的歡呼罷了。」他老早就弄明白,只是偶爾仍會為她說出那三字而胸口震撼。
刀屠掬起清水,將她背上的白色泡沫衝去。吹彈可破的肌膚,帶些圓潤,女人的柔軟曲線,像連綿起伏的山坡,該凸的凸,該凹的凹,手掌隨著線條滑過,引來她的哆嗦,身軀又軟化下來,整個貼靠在他胸口。
「我的確不太懂啥是愛,可是我現在都只對你說『我愛你』耶,別人都聽不到哦!」以往,她一攤吃過一攤,每一攤都有她中氣十足大嚷「我愛你」的聲音。她愛做餅師傅,也愛煮麵大叔,更愛豆腐腦大嬸,他們總是做出她愛吃的東西,讓她眉開眼笑,但她越來越少有機會滿街衝著人喊「愛你」,因為有小刀,她的「我愛你」全都送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