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雅快步走向銀月,握住她的手,急急安撫。「你別哭呀,小聲點,聽我說,你可以繼續待在這裡,吳總管人很好的,必定不會虧待你。」
銀月哪裡聽得進去,她斷斷續續哭著說:「銀月沒有親人,好不容易有夫人當姊姊,我不要自己待在這裡,我要同夫人一起。」
「別,在外頭處處難,你同我一起,只會吃苦。」
「銀月什麼苦頭都吃過,啥也不怕,就怕夫人不要我。」
「我們也不曉得要往哪裡去,你跟著,著實不方便呀。」
「嗚……夫人不要銀月,就別管銀月,讓我在這裡活活哭死好了。」她大哭的說。
謹言歎氣,在她哭死之前,定會引來旁人,她看了看左右:心想:現在既然換端風、立羽保護王妃,也許帶上銀月會比較方便些。
「行了,你別哭,要跟就閉上嘴巴,若是你再多發出半點聲響,我立刻把你鎖進屋裡。」謹言出聲恐嚇。
她本不是多話女子,卻每回碰上銀月就無法少說兩句,這丫頭是天生來克她的。
知道可以跟夫人一起走,她笑出彎月眉,飛快轉身往自己屋裡奔去。「我很快的,不必一刻鐘,立刻回來。」
片刻後,兩騎飛快離開熙雅小築。
壢熙騎在馬背上:心情相當愉悅,想著昨晚的縫襁溫存,想他終於和雅雅成為正式夫妻,不自覺地,嘴角上揚。
他已經做好充分佈置,計劃在與陸府聯姻時偷龍轉鳳,將茵雅迎回王府,成為他的正妃。
雖然往後他不能在人前喊她雅雅,而要喚她一聲茵芳,不過能和她日夜相守,這點小小的不便,他很樂意忍受。
至於陸茵芳,很抱歉,他並不打算讓她進王府。
半年過去,他摸透了壢熙的人員佈置,知道哪些人對他忠心、哪些人可以全然信任,也清楚了皇帝安插在自己身邊的人物有多少。
而文師父,他打清醒那刻就明白,他不歸皇帝管、也不會對他忠心,他是皇太后的人,他雖對自己無惡意.甚至一心扶持他上大位,但他絕不是聽命於自己的人物。
雅雅對自己的擔心,他看得明明白白,一百多個日子,他慢慢學會不再純然相信人性,他的奸商性情至此,才算真正得到全然發揮。
因為手邊有足夠現銀、因為他有一票對自己絕對忠心的人,使得他有辦法在神不知鬼不覺的狀況下,在江南置產。
他買下一幢房子、安排數名心腹,待陸茵芳送到江南之後,他們會讓她服下失心散。那是種江湖秘藥,服下之人,會忘記過往情事,陸茵芳在那裡會有一群「家人」照顧,她將認識自己未來的丈夫,並且幸福地過上一輩子。
至於茵雅,即便是婚後得進宮請安,他也不擔心,因為茵芳、茵雅本是同胞姊妹,姊妹容貌相似,有何不可?
而且,就算皇帝心知他將陸茵雅娶進門又如何,到最後也只能將錯就錯,反正哩帝要的不過是藉由他來聯合陸家,掌握足以與韋氏對峙的局面。
想到大婚日,他忍不住興高采烈,自此,各歸各位,雅雅再度成為他的王妃,從此琴瑟和鳴、珠聯璧合,一生一世、天地永恆。
想起雅雅,他又忍不住扯開嘴角、擴大笑臉。
那個被他教出一點點小叛逆,那個勇於對他說不許、不准、不可、不要,那個高興時會大笑、生氣時會跺腳的小女人……他,喜歡她的脫胎換骨。
不知臨行前,雅雅圈著嘴對他說什麼?
是「我愛你」?不,那嘴形不像,是「謹慎小心」?也不對,這是四個字,那麼是……是……ILoveYou。
突地,他勒緊韁繩,馬匹前蹄瞬地揚起,緊隨在後的初塵、單霧也跟著抽緊韁繩,在一陣馬嘯聲後,三騎一起停了下來。
ILoveYou,為什麼最近她總是在對他說ILoveYou?她突然愛上這三個字?不對,那麼她有什麼事對不起他,或者……她即將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難不成……心猛烈一抽,顧不得皇帝還在宮裡等著自己,不理會初塵、單霧的錯愕呼喊,他策馬狂奔,任狂風翻捲長袖,一路往回走。
像是有人在後頭追趕似地,熱愛動物、從不抽馬的他,狠狠地揚了幾下手中鞭子。
快點、再快點!彷彿預知什麼事似地,他雙眼狠狠地瞪著遠方,眼看熙雅小築漸漸接近,再抽一鞭……
嘶,拉緊韁繩,他飛身下馬,以從來不曾見過的速度,疾奔入屋,他在院子前面與謹言相錯身,看也不看她一眼,便入屋尋人。
王爺怎又返回?謹首大吃一驚,速速望向初麈、單霧,他們搖頭,也不明白發生什麼事。
壢熙進屋,小廳、寢室、浴房,他翻逼每個雅雅可能待的地方,直到在桌上發現那封信,那封標寫著——「壢熙ILoveYou」的信。
懊死!被他料中了!
他迅速打開信封,抽出厚厚的一疊信紙,除她為他繪製的籃球賽入場券之外,還有一封十幾頁的長信。
他一目十行,快速閱讀。
信裡寫著她被救活之後的心情,寫他們這段日子相處的點點滴滴,寫她曾經有過的幻想與慾望。
她說:她想過就這樣一輩子下去,在他煩悶憂心的時候,來到她的小院子裡,她與他說笑、解題,她為他跳舞、為他念詩句,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養在外頭的女人叫做小三,但她樂意當他的小三、外遇,當只上不了檯面的狐狸精。
她想過,那個王妃或者皇后,就讓愛爭的人去爭,她不屑,她要的是他的心,而他的心……她早已在掌心細細捧起。
若不是她的愛成了他的負擔,若不是她的愛讓他面臨危難,她真的願意這般繼續下去,可惜……世事難料,她不願意他為自己放棄大好江山,不願意她成為他與皇上的心結,她已然幫不了他的忙,也絕對不允許自己在他的未來裡成為阻礙。
自然,信裡寫最多的,是對他的殷殷叮囑,她要他小心別人的謀計,要多點心眼,時時提防別人,她一遍過提醒,宮廷是天底下最暗藏危機的地方,一朝不慎便會墜入無底深淵,他千萬別被表面的富貴祥和給蒙蔽。
信末,她寫了一道題目給他解。
「端風說:銀月真心愛著壢熙。銀月說:愛壢熙的人其實是立羽。雅雅說:我根本就不愛壢熙。立羽說:銀月說謊。
四個人當中,只有一個人真心愛壢熙,也只有一個人說實話,猜猜看,是誰說了實話、又是誰真心愛壢熙?」
解出來了嗎?我要公佈答案了。
因為四人當中只有一人愛壢熙,如果端風說的是實話,銀月愛壢熙是真的,那麼雅雅不愛壢熙也是真話,可四人當中只有1人說實話,因此不符題意。
同理,如果銀月說的是實話:立羽愛壢熙是真的,那麼雅雅說的一樣是真話,同上,也不符合題意。
如果雅雅說的是真的,所以其他三人說的全是謊話,那麼銀月不愛壢熙:立羽不愛壢熙,並且銀月沒說謊,這裡就造成衝突了。
假設立羽說的是實話,其他三人說的是謊話,那麼銀月:立羽都不愛壢熙,而雅雅愛壢熙。
聽清楚了嗎?雅雅愛壢熙!
不管你是不是在兩天後才趕回來,不管你有沒有違背雅雅的心思,不管你有沒有為我造屋蓋溫室,有沒有寵我愛我、專心一意對待我,雅雅就是愛壢熙,真真切切地愛,永世無悔的愛。
爭忍不相尋?怨孤衾。
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信至此,再無它言,信紙自壢熙手中緩緩飄下,她走了……
她竟然在笑著送他離開之後,走了……
笨蛋,後宮那麼危險,她怎麼可以獨留他一人;笨蛋,她怎麼會阻礙到他的未來,她是他最重要的未來啊;笨蛋,說什麼她的愛成了他的負擔,她不懂、不明白、不清楚嗎?他已經講過千千萬萬次,她是他最最甜蜜的負擔……
懊死的!是哪個嘴碎的人告訴她不實訊息?是誰說愛她、他就得放棄大好江山?是哪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智障,說她會成為他和皇帝的心結?
懊死、該死!他非得把那個嘴碎、腦袋長蛆的人給抓出來,好好嚴懲一番。
他怒氣沖沖往外奔走,朝著院中怒吼:「謹言,你給我過來!」
第二十四章 干犯龍顏
壢熙心裡翻江倒海似地,滿腔怒火瀕臨爆發的臨界點,他從房中疾奔而出,奮力抓起謹言的手腕,手背青筋盡現,怒問:「雅雅在哪裡?」
「回王爺,謹言不知。」她與王爺四目相望,不容許自己有半分畏怯。
「你不知道還有誰會知道?說!是文師父下的命令,還是公孫先生的意思?是誰讓你們聯手圖謀?是誰讓你們合力逼走雅雅?真是了不起呵,失憶後,我身邊的人全換了主子了,既然決定為他人出力,何必在我跟前裝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