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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沈韋

  「看來你們倆並沒談妥,依我認為,現在就談論你們的婚事未免言之過早。劍淵,別忘了你身上的毒還未解,你不會想嫿淨未過門就先成了寡婦吧?」皇甫行笑問冥劍淵。

  冥劍淵的生死掌控在他手中,現下就說要娶衣嫿淨為妻,未免沒將「英雄愁」放在眼裡,因此他故意提及冥劍淵隨時都會死亡的事實,來宣洩心中的不滿。

  「英雄愁」之所以名為「英雄愁」,正因為它毒性驚人,就算是身經百戰,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英雄人物中了「英雄愁」,也得一籌莫展;在經歷過「英雄愁」似烈焰、似冰封般苦痛交相的折磨後,也會只求一死。

  皇甫行不認為冥劍淵的骨頭會比其他英雄要硬,冥劍淵能說大話的時候已不久,倒下是遲早的事,他等著看冥劍淵苟延殘喘、跪地求饒的模樣,那肯定會太快他心。

  「劍淵他身上的毒定有解藥可解是不,皇甫大哥?」衣嫿淨不愛聽皇甫行意指冥劍淵會命喪黃泉,他們的交易尚未進行,他不能有置冥劍淵於死地的意圖。

  「呵!嫿淨,你怎麼會問我?我並不是大夫啊!你該問的人是妙手神醫風清才是!」皇甫行瀟灑一笑。

  「燼淨她是太為我焦急擔心了,她向來都是一心一意為我著想的,不是嗎?」冥劍淵寵溺地看著衣嫿淨,語氣溫柔,眼眸充滿愛意。

  衣嫿淨一怔,再度覺得他真的變得很不一樣,不僅不再對她冷嘲熱諷,甚至還好似又回復了對她的情感。她能相信他不是在作戲給皇甫行看嗎?

  他們倆兩兩相望,濃情熾愛攏上心頭,她彷彿又回到那個與他初相遇的午後,唇角勾起一抹姣妍動人的微笑。

  看見她唇畔的笑花,冥劍淵望向她的目光不禁放柔再放柔,黑眸像一潭泓水般,充滿深深的愛意,將她緊緊包裹住。

  一旁的皇甫行見他們倆深情相望,如潮水般湧現的妒意幾乎將理智淹沒掉。衣嫿淨從未以相同的眼神凝望過他,當他們倆還是未婚夫妻、冥劍淵尚未出現時,她看他的眼神總是平靜無波,待他就像個朋友,就像是她口中的皇甫「大哥」,而非親密的未婚夫婿。

  他瘋狂地嫉妒冥劍淵,所有他得不到的全讓冥劍淵得到了,他最渴望的,冥劍淵也不費吹灰之力便奪取到手,這樣的他到底算什麼?他才是衣嫿淨該愛、該在意的人,冥劍淵卻恬不知恥地奪取了所有屬於他的權利!而且,當他痛苦得快要發狂時,冥劍淵卻還活得好好的!

  老天爺對他不住!衣嫿淨對他不住!冥劍淵對他不住!所有人都對他不住!

  冥劍淵橫刀奪愛,他奮力反擊,斷了冥劍淵與衣嫿淨的情緣,他做得再正確不過了,不是嗎?沒有人能指責他的不是,畢竟對不起他的人是冥劍淵與衣嫿淨,所以對他們倆,他未曾有過一絲歉意,事實上,他甚至覺得自己做得很好。

  現在他姑且再忍忍,放縱他們倆去濃情密意個夠,因為要不了多久,他們將會知道背叛他得付出多大的代價!就算他的心會泣血,就算他會痛不欲生,他都會給他們倆致命的一擊!

  皇甫行的雙眸淬毒似地瞪著兩人,冥劍淵與衣嫿淨卻恍若未覺,仍舊深深地望著對方,望進彼此那正深情呼喊著的靈魂。

  「人總是很奇怪,明明有條平坦的康莊大道可以選擇,卻往往會選擇走上崎嶇難行的道路。」皇甫行語氣危險地低喃。

  「這就是人生,不是嗎?」冥劍淵淡淡一笑,倏地,他臉色一變,整張臉蒼白似雪,身體一震,似正隱忍著極大的痛楚,緊接著,黑色鮮血便不受控制地噴吐出,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軟倒在地。

  「劍淵?!」衣嫿淨被他吐血昏厥的模樣嚇壞了,驚叫出聲,手忙腳亂地扶著他。

  皇甫行冷眼旁觀,冷笑地看著冥劍淵倒下。他等待這一刻等得夠久了,現在能夠親眼見到,也不枉這段日子受的痛苦折磨了。

  「劍淵!劍淵,你醒醒!來人啊!快來人啊——」衣嫿淨扶不住冥劍淵,兩人雙雙往後倒下,可她的雙臂仍舊護著他,淚水如潰堤的潮水般湧下,又哭又叫的,整個人就要崩潰。

  皇甫行不動如山,看著她決堤的淚,他的眼瞳充滿寒意,教人不寒而慄。

  「救救他!救救他!我求求你,皇甫大哥!我求求你救他,我不要他死!不管什麼條件我都會辦到,一定會辦到的!我求你了……」她哭得梨花帶雨,乞求皇甫行大發慈悲,饒他一回,只要她能辦得到的,她全都會為他辦到。

  「現在才意識到事情的危急,不覺太晚嗎?」她的淚水打動不了皇甫行鐵石般的心腸,他冷冷一嘲。

  「皇甫大哥,我求你了……」衣嫿淨放開冥劍淵,跪爬至皇甫行腳邊,拉著他的衣袍哭泣哀求。

  「為何你總是要為他流淚?有沒有哪天,你的淚是為我而流?」皇甫行看著她苦苦哀求的模樣,心底突然湧現一股悲哀,為他自己。

  「皇甫大哥,我知道我做了許多對不起你的事,我知道我不可饒恕,可是求求你原諒劍淵好嗎?只要你救了他,我保證不會再跟他見面,就算是死,也不再見他一面!你要我上哪兒,我就上哪兒,絕不離開半步了。假如你不信,可以砍斷我的雙腳!真的,這次我會信守承諾的,我發誓!」衣嫿淨淚水縱橫,楚楚可憐地懇求他。

  「如果我要你為他而死呢?」皇甫行低喃。

  「我願意!我願意!」她忙不迭地點頭,只要他肯救冥劍淵,她很願意一死。

  「呵!你真願意為他而死……」皇甫行自嘲一笑。果真被他料中,她真願意為冥劍淵犧牲生命。難道她就這麼愛冥劍淵?為何她不肯分一丁點兒愛給他?難道他真不如冥劍淵嗎?

  「嫿淨,我是愛你的,為何你就不肯愛我?」他悲哀地看著深愛著的女人。

  衣嫿淨流著淚,搖頭不語。她沒有辦法,感情是不受人控制的,否則她不會明知道不可以還愛上冥劍淵。她也曾希望能控制感情,不要做出對不起皇甫行的事來,但她真的沒有辦法,她真的沒辦法把心放在他身上啊!

  「嫿淨,你們的愛只會帶來毀滅,你明白嗎?」皇甫行心中充滿晦澀。「我以為我們可以重新來過,但你卻不肯給我們一次機會,所以……我必須毀了你,你明白嗎?」

  「對不起……」她只能夠不斷地向他道歉,除此之外,她無法再彌補他什麼。

  「嫿淨,你要記住,這全都是你逼我的,怨不得我。」皇甫行看著他所深愛的衣嫿淨,想著,他就要失去她了。不!該說從她與冥劍淵見面的那一刻起,他就失去她了,而現在,他要毀了她,毀了自己的愛情,毀了如生命一樣重要的她。

  皇甫行自懷中取出裝有「英雄愁」的瓶子交給衣嫿淨,衣燼淨接了過去,疑惑地望著他。

  「這是『英雄愁』,正是冥劍淵所中的毒,你若要我救救他,就得取代他。我得事先告訴你,冥劍淵有渾厚的內力,所以他中了『英雄愁』還挨得住,但換成了你,你絕對熬不下去的。吃不吃,由你自個兒決定。」

  「皇甫大哥,我在這裡謝謝你肯救劍淵!」衣嫿淨淚中帶笑地看著皇甫行,感謝他肯施以援手。

  皇甫行眉頭一皺,不愛聽她的感謝。

  衣嫿淨二話不說地打開瓶子,將僅剩的「英雄愁」倒出服下,她的眼、她的唇皆帶著美麗的笑意。她不怨也不怪皇甫行的狠心,誠如他所言,這全是她造成的,的確是該由她來解決,假如解決的方法是要付出生命,她願意。

  眼睜睜看著她服下「英雄愁」,皇甫行心頭狠狠一揪,濕了眼眶。親手將毒藥交給她服下,就像是扼殺他的生命般,她痛,他比她更痛!

  「事後該怎麼說,你當再清楚不過,是不?」再一次地,他親手將她推入萬劫不復之地。

  「是,我全都明白。」相同的事再做第二次,便再清楚不過,與他已有默契。無須皇甫行贅言,她自是瞭解服下「英雄愁」後,面對眾人時該有的說詞——攬下所有責任,再度化身為蛇蠍妖女,別讓人懷疑到皇甫行頭上,讓皇甫行再次成功地當個好人,就如同十二年前所做的一模一樣。

  皇甫行看著心愛的女人,眸中帶著濃濃的哀慟。他並非天生鐵石心腸,而是在她步步逼迫下變得殘酷麻木的。

  「嫿淨,你該是我的!」他極為眷戀地輕聲低喃,像是正以言語愛撫她般,猛地彎身攬住她的腰肢,不容她抗拒,低頭便給她深深的一吻。這是他頭一次吻她,也是最後一次。

  他毀了她,等於毀了自己,他既想笑又想哭,只覺心中充滿了悲哀。這樣的結局究竟是誰造成的?誰該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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