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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沈韋

  「權勢與名利我皆無,恐怕是暫時滿足不了你。給我些時間,讓我為你將武林盟主的寶座搶到手。」他同她打趣。一旦瞭解她的心意,他就懂得分辨她話中的真偽,胸臆間不再感到忿恨不平。

  「你變得好奇怪,你確定真的沒事嗎?」這些話不是他會說出口的,他向來對武林盟主之位不感興趣,對所謂的權勢、名利更是嗤之以鼻,他聽了她的話該是狠狠地將她甩下床,再對她冷嘲熱諷一番,結果他非但沒有,反而還附和她的話,說要為她搶奪武林盟主之位。這真的不像他,一點兒都不像,是以教她更加擔憂了。

  「再好不過。」他撫著她的背脊,安撫她不安的情緒。

  「可是……」

  「你放心,我不會這麼快就死的。」本來體內的毒他是不放在心上的,可現下他想活,想要解掉體內的毒,因為他要和她共偕自首,再也不分離。

  「別說那些個不吉利的話,你當然不會死。」她不愛聽他談論死亡。

  「是啊,我還捨不得死。」冥劍淵衝著她溫柔一笑。

  他的笑容化解了她心中的不安,她輕輕一歎,將頭枕在他的胸膛上,聆聽他的心音,以茲證明他依然活得好好的,她暫時可以不再擔心受伯。

  如果可以一輩子就這麼枕著他,不理會外界的紛紛擾擾,也不會再有人來打擾、傷害他們,不知該有多好……

  她想要擁著他直到地老天荒,老天爺會不會覺得她太過貪婪?

  第五章

  妒火與怒火同時在皇甫行體內滋長,表面上皇甫行平靜無波地喝著黃山毛峰,事實上他想捧一壇紹興狂飲大醉一場,或許醒來後會發現這不過是場會令他捧腹大笑的惡夢,其實他與冥劍淵壓根兒就不曾相遇相識,衣嫿淨仍舊是他未過門的妻子,單純貞靜地待在「衣家莊」等待他前去迎娶。

  可惜,可笑的惡夢如影隨形地跟著他,時不時地提醒他失去了什麼。世人皆以為他擁有了一切,名利、地位、精明幹練的妻子以及聰慧的兒子,誰能想到他的內心早空了一塊,他要的始終都沒有得到過。明明就近在眼前,為何會觸及不到?

  全都是冥劍淵從中作梗!昨夜他們倆究竟如何過的?過去的日日夜夜他們倆又是如何過的?皇甫行快被滿腦子的胡思亂想給逼瘋了,茶不禁愈喝愈凶,恨不得馬上手刃仇人——冥劍淵。

  但他不想讓冥劍淵太好過,正因對冥劍淵恨之入骨,儘管時間過了許久,他對冥劍淵的恨意始終未曾稍減,反而日益加重,所以他想出了個計謀。明著他不能有負武林盟主的聲望對付情敵冥劍淵,可若暗著來便沒有人會知道是他下的手,就算懷疑,無憑無據要如何指責他的不是?

  為了除去冥劍淵這眼中釘、肉中刺,他暗中找人混進「幽冥山莊」,偷偷在冥劍淵的茶水飲食中下了名為「英雄愁」的奇毒。

  「英雄愁」是他自塞外友人手中得到的奇毒,未曾出現於中原,甚少人知道有「英雄愁」這種毒,所以才會連身為妙手神醫的風清也診不出冥劍淵中了什麼毒。

  它無色無味卻奇毒無比,凡中了「英雄愁」的人皆不會立即死去,而是會一天天的虛弱,先是在日出遭受到宛如烈焰狂焚的滋味,日落則猶若墜入冰窖之中,全身不住發寒顫慄。他期待的是看到一個蒼白虛弱,甚至是倒地不起的冥劍淵,絕不會是還能輕鬆調笑的冥劍淵。

  若非經由風清之手,證實冥劍淵體內的確身中奇毒,他真會以為冥劍淵根本就沒事。是他低估了冥劍淵的內力修為,沒想到冥劍淵能控制住體內的「英雄愁」,不教它吞噬意志,但也因此使他更加痛恨冥劍淵了。

  他不由得懷疑是不是「英雄愁」的毒性不夠強,否則冥劍淵自中毒到現在也有十日,為何不見冥劍淵倒下呢?

  皇甫行最不願面對的就是冥劍淵比他強的事實,從十多年前到現在,冥劍淵一直比他強,縱然江湖人提起他皇甫行的功夫總會豎起大拇指讚一聲好,可一提到冥劍淵,那表情就變成崇拜與讚歎。他曉得,眾人沒說出口的是,就算冥劍淵僅以一隻手臂和他對打,他皇甫行照樣沒有勝算。

  向來就是天之驕子的他如何能承受冥劍淵比他優秀的事實?畢竟他在家世、容貌、武藝各方面都無懈可擊,可是冥劍淵的出現卻粉碎了他的美夢,奪走他的一切,使他由雲端墜入地獄,因此他展開報復是理所當然的,不是嗎?

  他前來「幽冥山莊」為的是看冥劍淵狼狽求救的模樣,怎麼也沒想到竟會在此見到衣嫿淨。十多年未見,再見到她,他的心仍舊不受控制地為她發狂鼓動,但她怎麼能再和冥劍淵在一起?她怎麼能這樣待他?

  他會出現在花園是冥劍淵領著他去的,說是要帶他在「幽冥山莊」四處走走看看,怎會料到她也出現在花園中,且那情景和十多年前是一模一樣,簡直像是被下了咒般。

  事情又回到了原點,他們三人再度糾纏在一塊兒,但這一回他不再退讓了,這一回絕對要解決得乾淨俐落,讓冥劍淵再也不能將他的生命打亂!

  皇甫行的心思百轉千回,每想一回就增添一分恨意,對冥劍淵的恨意已強烈到自心口滿溢,非得強壓下方有辦法留在令他作嘔的「幽冥山莊」。

  皇甫行獨自沉思不了太久,冥劍淵已一派輕鬆地出現在他面前。

  「昨晚睡得還好嗎?」冥劍淵坐在皇甫行對面,逕自取杯倒黃山毛峰。

  「還不錯。」皇甫行臉色略微僵硬地朝冥劍淵頷首。

  「丫鬟送來的早膳用得習慣嗎?」冥劍淵不疾不徐地輕啜香氣四溢的黃山毛峰。

  「還不錯,聽丫鬟說你還沒起床,所以才將早膳送進我房裡。我從不曉得你這麼貪眠,以為你習慣早起。」

  「昨夜我和嫿淨兩人都累了,實在起不來,可我想到你特地來看我,身為主人,我絕不能怠慢了客人,這才強撐起精神過來和你敘舊,希望你別介意。嫿淨她真是累壞了,所以現下還睡著,我不想吵醒她,我想你能理解的。」冥劍淵表面上說得雲淡風輕,實際上他的暗示已透露太多引發他人遐想的畫面。

  「這是當然。」皇甫行極為勉強方有辦法扯動嘴角,硬是擠出一點笑容來。冥劍淵的話有太多的暗示,使他的思緒不住地往不該想的地方飛馳而去,內心再次湧現衣嫿淨怎能如此待他、冥劍淵怎麼能如此待他、他們怎麼能如此對他的聲浪。

  「我就知道你會諒解的,你始終這麼善解人意,為了朋友可以兩肋插刀,不是嗎?」再喝了口黃山毛峰,淡道。

  「的確,我曾經是那樣的人,可時間會改變一個人,許多事也會改變一個人,你覺得我還是從前那個皇甫行嗎?」皇甫行反問。

  「你當然不是,可別忘了,現在的你可是武林盟主,又怎麼會是從前那個和我快意把酒言歡、縱橫江湖的皇甫行。」

  「武林盟主……嗤!」皇甫行嗤之以鼻。曾經,為了得到武林盟主這個位置,他不擇手段,盜取、脅迫,無所不用其極,最後終於讓他安安穩穩地坐上武林盟主的寶座,可直到後來他才明白,為了坐上這個位置,他犧牲掉多少不該犧牲的。他不快樂,一點都不快樂。

  「這是你的夢想,不是嗎?為何你會表現得好像那個位置不值一提?」他夠傻的了,曾經有許多端倪浮現在眼前,他卻寧可當個睜眼瞎子,選擇什麼都不看,只聽旁人說。昨天他想了一夜,終於讓思緒慢慢釐清,心也慢慢平靜下來,不再備受煎熬,更加知道該以怎樣的態度去面對皇甫行。

  「曾經。」

  「喔?那是指現在有了別的夢想?」

  「是的……不,合該說,我的夢想一直都沒變,只是她不小心被貪婪、恬不知恥的惡狼覬覦奪取。現在該是我親手奪回她的時候了,你說是嗎?」皇甫行衝著冥劍淵揚唇一笑。

  「也得確定那夢想是真屬於你,而非是你一直在強求逼迫,這才能奪取,不是嗎?」冥劍淵禮尚往來地對皇甫行報以一笑。

  「若非貪狼的出現,我又豈會是強求逼迫?她本就該屬於我!」皇甫行急躁地回他。

  「不屬於你的永遠都不會屬於你,無論你佔了多大的優勢都改變不了事實。若真屬於你,豈會輕易遭人奪取?」冥劍淵挑了挑眉,語氣仍舊不疾不徐,一派輕鬆自在。

  「你說得倒是冠冕堂皇,不知情的人聽了倒真以為那頭貪狼搶奪得名正言順了。」皇甫行冷冷地用話刺他。

  「事實就是事實,就算你不肯承認也不成。」彼此都曉得對方指的是何事,就是不說破,正面撕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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