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發財嗎?」
「那都是些尋常藥草,大概發不了財,不過既然這座山合適藥草生長,說不定再往裡面走,真能尋到寶。」
「那還等什麼!」凌馥雙的雙眼閃閃發亮。
「先摘木耳吧。」說著,張叔動手開始摘起木耳。
一片一片的小耳朵長在樹幹上,旺盛且壯觀,如果不是長得這麼肥碩,又且長在一塊兒,她大概認不出是木耳。
想想,比較起繡花、繪畫,野生植物的認識對生存更為有用。
她依樣畫葫蘆,學著張叔的手勢採摘木耳。「張叔怎麼就這麼厲害,什麼都懂,您多教教我吧,這裡的草啊樹的我全不認得,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傻傻分不清楚。」
「張叔從小生長在山裡,在林子裡鑽慣了,才會認得,小姐生活在閨閣,不懂是理所當然的。」
「張叔住在山裡啊?」
「張叔的爺爺是獵戶,打會走路起,張叔就跟著爺爺在林間鑽來鑽去,怎麼找水,哪些是好東西,哪些藥草能賣銀子,怎麼設竹籠逮螃蟹,如何設陷阱抓野鹿、兔子,熟得不得了。」
「太棒了,那這裡可是讓張叔的寶刀有用武之地啦。」
張叔被她誇得飄飄然,有些得意的又道:「昨兒個在山下看這片林子的長勢,我便猜著裡頭有不少好東西。」
凌馥雙也猜著了,不過她可看不懂什麼長勢,她只是想,傅子衫沒事買這座山,又不允許村人上山,裡頭肯定藏有寶藏。
「果然,被張叔的慧眼掃過,好東西全現了形。」
「別捧了,張叔一樂,會飛天的。」
她大笑,接著又問道:「張叔後來怎麼會離開家鄉?林子獵不到東西了嗎?」
「也不是,後來有大戶人家募長工,爺爺說家裡有七、八個男人當獵戶,夠了,就讓我下山學種田,這一種,種出興趣來,不只種米、種麥、種果子,連花花草草也學著種,什麼新鮮東西都想種種看,要不是發生了那個意外,張叔本來攢了一點銀子,打算買塊地,開花圃呢。」
「不怕,以後雙兒給你買地、開花圃。」
「小姐有這份心就夠了。」
想當年妻子心中抑鬱,又壞了身子,剛到夫人、小姐身邊時,成日背著人抹淚珠子,幸好小姐一個小小娃兒,見著老婆子就衝著她笑,時不時要她抱,是小姐把妻子的心給救回來的。
「不,有心可不夠,張叔,你得信我,我說到做到。」
「我信,小姐會領著我們過好日子,張叔等著呢。」
采過木耳,張叔領著她一路往山上走,她認得幾種草藥和幾種可以食用的野菜,每一種都采一點,打算回去試試味道。
「小姐,你看!」
凌馥雙順著張叔的手勢抬頭望去,那是棵開了不少粉色花朵的大樹。
「真漂亮。」
「這是野桃子,吃起來有點澀,但用糖醃過之後,味道不比小姐愛吃的紫蘇梅差,再過兩、三個月,咱們帶紙兒和筆兒一起來,采個幾簍回去。」
「好啊,我就愛吃這些酸酸甜甜的東西。」
「你張嬸醃桃子的手藝可厲害了,咱們村裡不知道有多少人求著向她拜師呢,這次咱們多醃幾甕,肯定可以吃到來年。」
「真有這麼好吃?甭是張叔老王賣瓜吧。」
「張叔沒騙你,那是真的好吃,要不是街上賣的桃子太甜,不像野生桃子酸味重,做好之後,老覺得少一味兒,早在京裡時,你張嬸就琢磨著給小姐做了。」
「若張叔沒誇張,讓張嬸醃好,拿到市集上賣。」
「窮人家的東西,誰會買?還是給小姐嘗嘗味兒,再送送街坊鄰居得了。」
「可不能這麼說,便宜的東西只要包裝得好,就能賣到好價錢。這麼說好了,富貴人家什麼好東西沒吃過,挑挑揀揀的,不就是想嘗個沒嘗過的新鮮滋味兒。」
「小姐怎麼知道富貴人家心裡想什麼?」
「講個故事給張叔聽。」
「行,小姐的故事都挺有意思的。」
「有個叫做乾隆的皇帝,最喜歡遊山玩水,有一回到了鄉下農家,這時乾隆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農家立刻為他備飯。可鄉下農戶哪有什麼好東西可以呈給皇上,好不容易張羅來幾塊豆腐、幾把菠菜,趕緊用大火把豆腐煎透了,再炒上菠菜。
「乾隆拿起筷子,轉眼間就把菜吃得乾乾淨淨,吃飽後,乾隆問農家:「這是什麼菜,怎麼這麼好吃?」農家回答:「這是金鑲白玉板,紅嘴綠鸚哥。」瞧,不過是換個名字,豆腐、菠菜就變得尊貴起來。」
「那是皇上餓壞啦。」
「也是,不過同樣的東西,換個包裝、換個名字,就能吸引人。」這是營銷的概念啊,名牌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
張叔笑而不答,顯然不以為然,只不過心疼她,捨不得同她爭辯。
凌馥雙明白,也不做口舌之爭,何況桃子醃出來是什麼味道,還不確定呢。
「如果小姐想找東西到市集上賣,莊子旁那片竹林裡有不少竹筍,我可以挑一些到鎮上賣。」
「張叔想賣竹筍?那很重耶。」
「小事,張叔的身子還結實得很。」
「其實我也想過明兒個找幾個佃戶來幫忙挖筍子,好帶回去做筍乾。」
「筍子不是該吃新鮮的嗎?」
「可過了這個季節就沒有筍子可以吃了,所以有些地方的人會把筍子做成筍乾,同豬腳一起鹵,那滋味可棒了。」
前輩子她愛吃筍乾、愛吃芒果青,卻擔心外頭賣的加了太多人工香料,所以都自己動手做。
「小姐講得張叔都饞了。」
「等咱們掙足銀子,我天天給張叔鹵……」
話說到一半,凌馥雙的視線定在一堆剛從土裡冒出來的紅色小芽上面。
是它嗎?是她大伯父家裡種的那個嗎?她飛快跑到泥邊,蹲下身,看一眼旁邊已經乾枯的籐蔓,是心形葉片,她指著那些小芽,興奮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張叔見小姐舉止古怪,快步上前,有些擔心的問道:「小姐,你怎麼啦?」
「這是……」
「山芋,窮人家吃的東西,沒得吃的時候,大夥兒會上山尋山芋果腹,味道不好,但可以充飢。喏,這邊這堆是紅的,過去那一片是白色的。」他指向遠方。
「味道不好,是因為沒有找到對的料理方式,張叔,你知不知道這個又叫做山藥,可以健胃益脾、養腎補肺、延年益壽,它的好處說不盡,最重要的是,它的產量很大,容易生長,不需要太多的水,荒年的時候如果大量種植,百姓們就不怕沒東西吃了。」
「山藥?不就是擱在湯裡煮熟了吃?」
「不止,還可以做成南瓜山藥雞湯、山藥蓮子排骨湯、山藥肉丸子、山藥蛤蠣雞湯,張叔沒吃過嗎?」
「窮人家哪有這麼多的雞肉排骨可以吃,況且要是吃得起肉,誰還會吃山藥?」
「有道理,那可以做山藥松子粥、山藥餅、山藥饅頭,再不然切成薄片,沾紫蘇梅醬吃,那也是一絕啊!不行,我越說越興奮,張叔,咱們挖幾根山藥回去種吧,你昨兒個不是說有三畝沙地沒種東西嗎?咱們就來種山藥。」
「小姐會種山藥?」
何止會,她在大伯父家打過工,賺過學費的呢。
「試試嘍,既然野生都可以長得這麼好,表示它不太需要照顧啊!」
「行,昨兒夫人講過,小姐怎麼說,咱們就怎麼做!」張叔一哂,蹲下身。
兩人合力刨土,把兩種顏色的山藥都挖出幾段,直到簍子裝不下了,才興匆匆的下山。
而直到再也看不見兩人的身影,傅子杉才提著阿喬的後領,從樹上縱身往下一躍。
「爺,您想知道那丫頭要做啥,直接問她就是了,何必躲躲藏藏的?」阿喬不解的問道,凌馥雙既然是六爺的奴婢,六爺只要動動口不就得了。
傅子杉睨他一眼,嗤了一聲。
那丫頭幾時把他當成主子了?昨兒個人家一家人在廳裡大吃大喝,還圖謀著如何掙銀子贖身,人家是把他當成過牆梯,利用他脫離程家後,下一步就是脫離自己,主子?那是他往自己臉上貼金。
可是話說回來,如果這山藥真像她說的這麼好,又能解饑荒,父皇那裡是不是該……還是再等等好了,看那丫頭能種出什麼東西來。
「走!」
見主子走得飛快,阿喬急急追上,這些年來,他旁的沒學到,被主子提著衣領扔來扔去不受傷,這是本領一,追著主子跑則是另一門絕活。
阿喬快步跟著,嘴巴卻片刻不停,「主子,您聽過乾隆這麼一位皇帝嗎?」
當然沒有,可那丫頭說得活靈活現的,好像真有這麼一號人物。如果故事不是編的,而是發生在某個他不知道的朝代……想到這裡,傅子杉不禁笑了,他是不是該到漾漾那裡套套話?
阿喬仍逕自續道:「紅嘴綠鸚哥,形容得真好,那菠菜根,不就是紅色的嗎?燙一燙,往盤子裡一擺,葉子拉開,還真有那麼幾分樣兒,主子,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