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的立場就是她的立場,小姐怎麼說,她怎麼做,她沒孩子,所以把小姐當成自己的女兒來疼。
「夫人,別擔心,有老張在。」老張拍拍胸脯保證道。
一屋子就他一個男人,他認定自己該扛起這個家。
「還喊什麼夫人,咱們現在都是下人,身份一樣,往後你們就喊我的名字吧。」
「這可不行,喊不慣的,還是夫人聽著順耳。」張嬸連連擺手。
凌馥雙見娘親雖然眉間依然不郁,但能夠放下身段、認清處境,已屬不易,她握住娘親的手,柔聲道:「娘,相信雙兒吧,咱們的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凌湘點點頭,輕笑道:「娘相信雙兒。」
凌馥雙揚眉道:「雖然一百兩聽起來挺可怕的,但傅爺也說了,咱們每年只要上繳四十兩銀子,其餘的全歸咱們,所以那幾十畝地得好好規劃,張叔,這方面你有經驗,我想聽你說說。」
張叔想了想,回道:「方纔我到外頭逛了一下,也與喬管事接過頭,知道這裡總共有九十三畝地,有九十畝佃給附近的農戶,每年收的租銀就是傅爺說的,三十到五十兩左右,但如果遇到荒年,顆粒無收,傅爺就不會向佃戶收取租銀。」
「倘若遇上荒年,這四十兩銀子還得從咱們這裡墊出去?」凌湘問。
凌馥雙點頭,依她和傅子杉立下的契約,確實是這樣。
凌湘沒多說什麼,只是輕輕歎口氣。
張叔見狀,馬上安慰道:「夫人別擔心,今年雨水多,定會迎上大豐年。」
「是啊,娘別慌。」凌馥雙向娘親說完,又轉頭問張叔,「張叔,為什麼還有三畝地沒人承租?」
「我去轉過了,那是沙地,幾畝地就臨著咱們莊子。沙地用來種菜、種稻不合適,倒是可以試著種瓜,明兒個我再過去看看仔細。」
「張叔,咱們屋後那片山林應該有不少產出吧?」凌馥雙又問。
「我也是這麼想,可是我問過附近的農家,他們都說那片林子是傅爺的,一般人不能隨意進出。」
「既然是傅爺的,咱們就去逛逛。」
「可傅爺在契書上不是只提到這莊子和田地裡的收成嗎?」筆兒性子實誠,契書中沒提到山林,連靠近些她都覺得不妥。
「不就是逛逛嗎?如果尋到野果、野菜,下回傅爺過來,還可以給他添點新菜色。」凌馥雙倒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沒錯,要是傅爺吃得心情大好,大筆一揮,一百兩成了十兩,那就更好了!」天性樂觀的紙兒樂呵呵的道。
「你哦,老想些有的沒的。」筆兒伸出食指戳了戳紙兒的額頭。
「有夢最美嘛。」凌馥雙笑道:「娘,我盤算過了,後院夠大,池塘裡有魚、有蓮,再多養些雞鴨、種些豆苗青菜絲瓜,應付咱們一家六口的嚼用應該沒問題。」
「何止沒問題,往後咱們肯定會吃得比過去好,唉,我要是變成大胖子,這可怎麼辦才好?」紙兒樂得兩道眉毛成了彎月亮。
她從沒想過這輩子能不當奴婢,這會兒,小姐說攢夠銀子就可以不用再當奴才,還有好吃的可以吃,這是天大地大的好事吶。
「肉還沒吃著就想變成大胖子,會不會太快了些?」筆兒打趣道。
眾人聞言,忍不住都笑了,紙兒當慣了大夥兒的開心果,搔搔頭,笑得更歡快。
待笑意稍歇,凌馥雙才又道:「佃戶繳上來的銀子,咱們直接轉給傅爺,剩下那三畝田,如果侍弄得好,今年或許能攢下一點銀子。」
聽著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凌湘突然心頭一酸,時至今日,她終於想明白,她早已不是養尊處優的小姐夫人,骨子裡的驕傲早該磨去,未來長得很,與其日日埋怨,不如定下心好好過日子。
望著女兒不為困境而憂、神采奕奕的模樣,她難掩驕傲,女兒才是個明白人,與女兒相較,自己遠遠不及。
「你說什麼,我們都照做。」
看一眼娘親努力擠出來的笑容,凌馥雙一陣感動,而且有了娘親的支持,她講起話來更有底氣了,「明兒個,張嬸和紙兒進城一趟,買幾籠雞鴨回來,娘和筆兒在家裡,看看還有哪裡得整理的,我和張叔上山瞧瞧。」
「不必進城,明兒個鎮上就有市集,聽說還挺大的,東西比城裡便宜些,離莊子也近,走路約半個時辰就能到。」張叔道。
剛出去一會兒功夫,他已經把該打聽的全都打聽清楚了。
他心底明白,離開那宅子,沒有程家按月給的銀兩,夫人小姐定是要吃苦的,沒想到小姐這麼快就決定好下一步,著實教人心喜。
「那太好了,可就算近,也別省那點銀兩,回程時,提幾籠雞鴨,可不是玩笑的,還是雇輛車子吧。」
「知道了。」紙兒連聲應和,「我一定會挑最肥最壯的雞崽。」
「雞崽挑一些,也多買幾隻母雞,可以馬上下蛋的。」
「是,小姐。」
第四章 一家六口新生活(2)
「小姐,我見後院有幾棵梅子樹結實纍纍,不如我明兒個把梅子全打下來,洗洗曬乾,等張嬸從市集回來,醃小姐最愛吃的紫蘇梅。」筆兒插話道。
張叔對張嬸道:「明兒個上市集,如果看見賣斧頭、鏟子的,幫我買回來。」
「行,要不要我也去看看有沒有賣種子的?」張嬸問道。
張叔提醒道:「看看行,但是先別買,待我弄清楚那田種啥合適再說。」
「我那裡還有一點首飾,先拿去當了吧,家裡要用的鍋碗瓢盆也帶一些回來。」凌湘道。
張嬸道:「這幾年夫人給咱們的月銀我都攢起來了,有八兩多呢,待會兒就拿給夫人。」
「我也有,差一點點就一兩了。」紙兒從腰包裡面掏出銀子,遞到夫人面前。「夫人收著。」
「我也有一兩半呢,待會兒送到夫人那兒。」筆兒道。
「這怎麼能?」
「誰說不能,小姐說過,咱們可是一家人。」張叔道。
眾人談話間,笑聲不斷,凌馥雙看著一屋子家人,也跟著笑了。
這是好事,對於未來,人人心裡明知道辛苦,卻是一個個興致高昂,期待著新生活,她真的相信,家人齊心,其利斷金。
而也不知道是累著了還是怎地,這一晚,大家都早早上了床,只有紙兒翻來覆去,她著實不習慣獨個兒睡一張大床,便抱著被子跑去和筆兒擠。
月亮斜掛,一隻慵懶的小貓喵喵的叫了兩聲後,萬籟俱寂。
凌馥雙熄了燭火躺上床,側過臉,望向窗外月亮,微微一笑,在心裡對自己說——
我會努力改變一切!
山上空氣好,凌馥雙覺得身心都舒暢了,只可惜她腳下穿的是繡花鞋,若能換上一雙NIKE球鞋,她肯定爬得又快又順。
她和張叔都背了竹蔞子,他們壓根兒不曉得會不會有收穫,只是預備著。
「這裡兔子多,下回設個陷阱,逮幾隻回去加菜。」張叔走過一段路後這麼說道。
凌馥雙笑著回道:「我終於明白紙兒為啥這麼崇拜你了,只要跟著你,就不怕肚子餓。」
「紙兒啊,那就是個吃貨,偏偏長不胖,也不知肉都往哪兒擱了。」
「她天生是個有口福的。」不像筆兒,才過幾天好日子,肚子就肥了一圈,成天嚷嚷著要她別再搗弄吃的。
「那兩個丫頭能跟著小姐,是她們前世修來的福氣。」
才不是!她們「前世」就因為跟著原主,才會淒慘飄零,不過這一世不會了,她發誓,絕對要讓她們長命百歲。
「張叔說的不對,才沒有誰跟著誰,咱們都是一家人。」
張叔停下腳步,轉身望向小姐好半晌,輕輕撫著她的髮絲,低聲道:「張叔以前也有個閨女。」
「是嗎?她去哪兒了?」
「被人牙子給拐了。你張嬸身子不好,丟了女兒,想方設法要再給我生個兒子,可胎兒沒保住,卻把身子給弄壞了。幸而夫人求了老爺,把咱們買回來,還給張嬸雇大夫調養身子,否則……」
拉下他帶著老繭的手掌,凌馥雙勾住他的手臂,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像個正在撒嬌的女兒似的說:「我早把張叔當成親爹了,雙兒會好好孝順張叔的。」
「好孩子。」張叔感動的拍拍她的頭,同時暗暗發誓,一定要盡全力幫小姐攢夠銀子,他的小姐絕對不能當人家一輩子奴才。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凌馥雙突然衝著一棵樹幹興奮大喊,「張叔,這是木耳,對吧?」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還沒裝盒的木耳,太新奇了。
「是,咱們採一些回去,給張嬸入菜。」
「果然是寶山,說不定還可以找到更多東西。」
「小姐是視而不見,咱們方才經過的地方有不少藥草。」
「真的嗎?有什麼?能賣到好價錢嗎?」
張叔咯咯笑開,小姐真是鑽進錢蔞子裡了。「金蓮花、還魂草、天麻、三七……種類多得不得了。今兒個先回去問問你張嬸,鎮上有沒有藥鋪,如果有的話,明兒個再帶藥鋤過來,采幾蔞子在後院裡曬乾,下次拿去市集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