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那麼,你還要我怎麼相信你?」她的心碎了,整個世界都毀滅了。「你壟斷了藥材市場,讓我買不到藥,可我爹還等著我救他的命。」不能原諒、無法原諒!她是那麼信任他啊!
「我沒有!」
「你還狡辯!」她瞇緊了眼,淚水讓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更看不見他的心。「你為何不承認,打一開始你就是蓄意進入我家?!」
世君臨即使原先不像她所說的那樣蓄意,卻也沒有辦法反駁,要不是他碰巧失憶的話,也許他真會差人用同樣的方法得到夜光米缸。
「你為了得到米缸,假裝失憶混進我家,得到我和我爹的信任,而且……你囤積米糧,還要我爹改種青稞,不就是打算要獨霸米糧的市場?!你根本打一開始就圖謀不軌!」
這些事都足以證明他早有預謀,然而他傷她最深的,是感情。
他不愛她……他不愛她!討好她、寵愛她、為她縫衣、為她備膳,都只是為了得到她的信任,他一點都不愛她!
世君臨臉色陰鷙地瞪著她。
他們相處的日子不算太長,但那時她全心全意地信任他,為何他現在不過回復原本的身份,她便將他想得如此邪惡?!
預謀需要從長計議,誰有本事可以在兩個月前就先把這些事算清?而他囤積米糧確實是為了應付水患,打算翻手賺上幾倍,但這又和青稞有什麼關係?
「……是,我就是如此,那又如何?!」他氣憤又失望的說著反話,卻不知氣的究竟是她還是讓她不信任的自己。
米乃祿錯愕得說不出話。
猜測是一回事,聽他親口印證又是另一回事。
原來她撿回的,是禍……不是福。
因為她的愚蠢,害得米家面臨存亡之危,就連爹都還在鬼門關前徘徊……她在做什麼?她到底做了什麼?!
「你這個人真是可惡,居然還承認得這麼理直氣壯!」玉堂春不捨她掉淚,輕牽起她的手。「乃祿,我們走,藥材的事我會幫你想法子。」
看著兩人交握的手,世君臨微瞇起眼,有股衝動想要上前扯開。
「不。」她輕輕扯開玉堂春,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正視著世君臨。「我拿米缸跟你換藥材,一點都不為過吧?請把我需要的藥材給我。」
面對她淡漠的神情,他的心從淺淺的痛化為扎入肺腑的錐疼。
可是他不該也不需要感到難受,他不能再被這個女人牽動心緒了!
「……別想,米缸是你自個兒送給我的,千金不換。」
「你這個人怎麼這樣?!為了錢,你到底要喪心病狂到什麼地步?先是逐出自己的義兄,再逼死自己的義父母……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他到底還要讓她多痛心?
「……沒有。」此話一出,他黑眸痛縮,可仍陰鷙地看著她。
他記得,在輻客樓時,她雖聽說許多關於他的傳言,但最終也說了不識得世君臨,所以不知道該不該信,而今,她早已認識了他,卻反而信了傳言……
米乃祿無法言語,踉蹌地退了幾步。
不是!他不是她的福至,她的福至不會這麼無情,不會用這麼殘酷的口吻回應她,她的福至疼她寵她,他不是……
「乃祿,咱們走,我可以幫你!」玉堂春拉過她就往外走,不能忍受她再被世君臨傷害。「等事情都解決了,咱們就成親,替伯父帶點喜氣,說不準他的身子會好得比較快。」
世君臨聞言,驀地站起。
米乃祿腦中一片混亂,只是失魂落魄的應好,便任他帶離。嫁給誰已經不重要了,反正她最愛的,已經不在。
聽見她的回答,再看兩人依偎著走出大廳,在雨中共撐一把傘,世君臨的心疼得不能自己,也教他開始困惑,開始思考為何他會如此在意又不能忍受她的決定。心像是被火焚燒著,像是被刀剮著,痛到極限,那磨人的痛像在告訴他,他即將失去什麼,他卻不能意會,無法想透。
「爺,寬爺來了。」這時一名下人和米乃祿兩人擦身而過,後頭還跟了個男人。
世君臨瞧見了來者,知道自己有要緊事得談,可是視線仍定在米乃祿那抹消瘦的身影上頭。
「世爺,米缸到手了嗎?」寬爺還未踏進廳內便揚聲問。
米乃祿聽見這話,不由得回過頭望了他們一眼,那被傷到極限、欲哭無淚的傷悲,狠狠揪痛了世君臨的心。
他到底是怎麼了?她痛……關他什麼事?
是她自己天真單純,活該被騙,誰教她要相信他?誰要她相信他這麼卑劣的人……
「世爺?」
世君臨咬了咬牙,怒紅著眼瞪向來人,逼自己將米乃祿拋向腦後。「寬爺,告訴我,夜光米缸到底是誰要的?」
「欸?」對方微愕。「不就是我,要不還能有誰?」
「寬爺,你是我義父的好友,所以你要的買賣,我會盡可能幫你拿到手,但是若你不對我說老實話,就別想拿到夜光米缸。」
「你這話是怎麼著?這明明就是——」
「寬爺!」世君臨抿緊唇,臉色森冷,眸凝殺氣。「我再問最後一次,就算你不說,我也查得到是誰在搞鬼!」
第8章(1)
「我……」
「那日,是你和我相約,除了你以外,沒有人知道我在那時會到善若寺的後山上,然而我卻遭到了偷襲。」
寬爺目光閃爍,「你不能因為……」
「一般偷襲我的,通常會正面直接給我一刀,讓我知道死在誰的手中,而不是可笑的打暈我,害我跌下山。」世君臨怒目如炬。「會這麼做的人,只有一個。」
他不懂武,要是他落單,要對付他只需一把刀就夠了,會在他背後使暗招的人,一向是自知比他還弱的小人。
寬爺聞言,垂眼噤聲。
「我再說一次,把世近良給我交出來,否則等到我找到他時,回報給他的絕對是千百倍!」就因為那一擊 ,將他的計劃打散,讓他現在儘管得到了米缸,卻覺得失去更多更多。
靜默半晌後,寬爺沒多說什麼,隨即離去。
大廳靜得只聽得見外頭的雨聲,以往世君臨總覺得那悅耳如天籟,此時此刻卻擾得他更加心煩意亂。
「呼,事情總算處理完大半,接下來只要找到世近良就可以了。」石猛鬆了一口氣的說。
世近良是世君臨的養兄,長年游手好閒,不務正業,後來還捲了鉅款離家,沒想到多年不見,一回來竟然就打算陷害主子。
石猛發現主子沒有回應,臉色一逕冷沉,只好揣測著他的心思,然後歎了口氣。
「唉,那兩個擾事的麻煩精總算是走了,不過就是一個米缸,有什麼好吵的?」他邊說邊啐了聲。「爺,你剛剛看見了沒?那胖千金像是愛慘了你,你不過是拿走她的米缸,她卻一副你騙了她感情似的,真是笑死人了,你怎麼可能看得上那種胖姑娘?那種貨色——」
話未完,他就被一個拳頭打得連退幾步,才錯愕的想問為什麼,卻聽見——
「石猛,備馬。」
「嗄?現在?!」他愣愣的看向外頭的滂沱雨勢。「爺,外頭正在下大雨耶!」
他一回頭,竟見主子已經奔出外頭,壓根不管淋了一身濕,硬是差人替他牽來馬,然後迅速駕馬離去。
「這是怎麼回事?爺到底是怎麼了?」
***
米乃祿坐在馬車上,神色呆滯,沒有哭,只是失魂落魄的宛若行屍走肉。
「乃祿,你不要擔心,還有我在。」玉堂春坐在對面,暖聲安慰她。
她神色恍惚地看著他,覺得自己作了一場難忘的夢,只是如今她還在夢中,那人卻早已離她干百里遠。
那個會餵她吃甜湯,餵她吃米團的人,已經不在了,不在了……
「怎麼又哭了?」玉堂春不捨地坐到她身邊,輕輕將她摟進懷裡。「不哭,把那個壞蛋給忘了,還有我在。」
米乃祿沒有反應,只是無聲墜淚,直到聽見馬兒發出嘶叫聲,緊急停下,教她往前撲去。
玉堂春也差點跌跤,不禁沒好氣地揚聲問:「發生什麼事了?」
就在他發問的同時,他瞥見了世君臨,只見他舉步走到車門邊,一把拉開門,踏進馬車內。
「不許走!」他無視玉堂春,一把將米乃祿扯向自己。
他明白了、他懂了!他會痛,是因為在她眼裡看見痛苦,和不再信任他的堅決,即使他不想承認,這樣為了一人而難受不已、牽腸掛肚的心情,絕對是因愛所致,而不只是失憶時的依賴。
她踏進了他內心最荒蕪的地帶,滋潤了他的生命,給予他所渴切的情感,正因為如此,他才願意為她縫衣出一口氣,才願意下廚作膳,只為哄她開心。
「姓世的,你太放肆了!」玉堂春上前一步,想扯回心上人。
「玉堂春,別說我沒有警告你,你要是膽敢在這裡和我搶人,我可以跟你保證,三個月內,我就會將你玉家在京城整個連根拔起,讓你試試當乞丐是什麼滋味!」世君臨聲薄加刃,說的不似威脅,而是勢在必行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