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聳了聳肩,不想說太多主子的不是。
「有一天,我在樹下救了一窩從鳥巢掉下來的小鳥,我跟它們說,要它們做我的弟弟妹妹好不好?它們真的聽得懂欸,每天都會在我房間等我回來、叫我起床、聽我說話,直到它們壽命盡了。」
歌澤聽了好笑,「我看八成是你用食物把鳥留下來的吧,鳥為食亡這句話你有沒有聽過?!」
她瞪他一眼,「那我又沒有用食物留你,你怎麼如何趕都趕不跑?」
他笑嘻嘻的說:「你是我朋友嘛,跟家人意思也差不多了。」看她還要反駁,他連忙提出一個一進門就想問的問題,「對了,你好大的面子,生個病連大王跟王后都來了,我方才在門外見到他們的身影,還嚇了一跳。」
提起這兩人,舜蘭淡淡的說道:「他們是好人,待我非常恩厚。」
「滿王宮的侍女,為何他們獨獨對你恩厚?」這是他早問過她的,當時她沒有正面回答他,如今憑著他們的交情,她應該不會再隱瞞了吧叮
她苦笑,笑容之無奈,連他都深刻感受到。
「怎麼,還是不方便說?」他抽回放在她額上的手掌。
歌澤一抽走,她馬上抓過另一隻冰手再捂上。「方便、方便啦!」好小氣,一不高興連一點好處都不給了。
他挑眉道:「那還不快說?」
舜蘭瞪著他,秀雅的眉峰忍不住扭了扭。「其實……就是……我是一個「活動藥材」啦,公主的救命靈丹……」
第5章(1)
「燒退了?」隔日,舜蘭房裡又來了貴客,漆華端坐著品茗,眼睛不是瞄著站在她面前的舜蘭,而是打量房裡四處。
她討厭極了那些有的沒的畜生,以前在第一次不經意發覺舜蘭房裡養了一堆恐怖的玩意後,她立即警告她,不得再玷污王宮,尤其自己與她份外「親近」,身子若是因此沾染到什麼穢物,會令她十分憤怒。
但這丫頭總是陽奉陰違,還是偷偷養著一堆教人厭惡的東西,因此,每隔一陣子,她就會過來檢查一番,將那些冒出來的飛禽走獸要人全給掃出去,太噁心的就地殺埋。
不過這次她來,既不是為了檢查,也不是為了探病,而是因為父王跟母后都來過了,她若不來,就顯得無情。
既然來了,便順道看看,很高興這回沒見到什麼令她生氣不快的東西。
「因公主,我的燒退了,多謝您的關心。」舜蘭手裡緊緊抓著龜寶寶,生怕它被發現後只有死路一條,下場剩下龜殼一枚。
「那就好,以後拜託你多注意身體,別輕易生病了,萬一這時候我需要你怎麼辦?這責任你擔不起。」漆華沉色告誠,要她認清自己存在的「作用」。
「是。」她恭順的點頭,不敢稍有微詞。
漆華姿態尊貴的再輕嘗一口茶後,起身打算走了。
高雅的旋過身後,眼角餘光卻不意瞥見一樣東西,她臉色一變。「這件衣物怎麼會在你房裡?」那是一件披風,上頭繡有麒麟,這是西鄴的國獸,只有西鄴的王族才可以擁有,而她只見過一個人穿過。
舜蘭登時心慌地咬了咬下唇。這件披風在先前她就還給歌澤了,可是昨天他穿著來時,後來又忘了帶走,自己今兒個是故意將披風放在顯眼處,心想等他過來時才記得提醒他帶走,沒想到他還沒來,公主卻突然來了,她壓根收拾不及。這下麻煩了,要怎麼解釋披風的存在啊?
「這個…就是……」
漆華臉色變得更難看。「歌澤王子來過你這裡?」
「他……」她說不出話了,若說來過,鐵會引起軒然大波的。
「他為什麼來你這?」她說不了謊,立刻讓漆華大怒。
「我……他……沒有……」舜蘭手足無措起來。
「你不過是我的侍女,他沒有理由、也沒有道理出現在你房裡。說,你們之間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嗎?」漆華精明,一旦起疑就難以打發。
「我與歌澤……王子真的沒有什麼,這披風是他……他借我的,那日您遣我去邀約王子賞楓林,他見我穿得單薄,才好心借我的。」至少這部份她沒說謊。
「就這樣?」漆華不是那種能輕易解除猜忌的人。
「真、真是這樣沒錯。」她膽戰心驚的自道。
漆華冷哼,還不打算放過她,繼續逼問:「若只是這樣,這披風在你手裡也經過多時了,你扣著不歸還是什麼意思?」她喜歡的,不管是人或物,都不容許他人覬覦,就算偷偷的也不行。
更何況舜蘭只是自己身邊的侍女,她不配!
「我……只是忘了,您不要誤會。」她雙頰紅透,尷尬不已。
「誤會?」漆華目光銳利的審視著她,益發覺得她不安的模樣是心虛。「你敢發誓,對歌澤沒有半點不該有的心思?」
舜蘭張著口,忽然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沒有嗎?當真沒有嗎?她其實也不確定……
「舜蘭!」漆華患怒斥喝。
她無奈,容不得多遲疑,一咬牙重重地道:「沒有!」
「最好沒有,因為他不是你能擁有或妄想的,我說這話是為了你好,自心多、想多,將來必會自取其辱,你的身份永遠是我的侍女,你聽明白了嗎?」
「我明白。」她難堪的點頭,苦澀的說。
雖早明暸自己和公主間的雲泥之分,但教人當面說出,她心情還是很不堪。
而且,她也沒有妄想什麼啊……應該沒有吧她自知和歌澤的身份差多遠,當然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更不可能跟公主搶人,公主絕對容不下這種事發生,不用說,她有多清楚那男人要的是什麼,他要的,她沒有。
「明白就好,你不笨,我也不再多說,你好自為之。」
漆華攜下話,高傲的走出房間,她跟著低首送行。大王那邊早有話下來,說她病痊癒之前,不必到公主跟前伺候。
公主才走了兩步,驀地就停了下來,怎麼回事?舜蘭抬眸一瞧,頓時傻了。
也太巧了吧,她方纔還拚命暗自祈求千萬不要這時候現身的人,竟然在快要解除警報時跑來了!
「呃……王子,公主她……您怎麼有空來……來?」她連牙齒都在打顫了。
歌澤俊眸輕轉,臉上綻笑,可沒有一絲驚慌的望向漆華解釋,「我剛好經過,聽其他人提起舜蘭姑娘身子不適,所以順道過來探病。」這話說得面色不改,當真非常有說謊的長才。
她冷凝一笑。「歌澤王子對我的侍女也這般用心,真不知該如何向你道謝。」
話中的譏諷連耳背的人都聽得出來。
歌澤依然笑意可鞠。「謝什麼?公主身邊重視的人,我自然不想輕待。」他表明這是因主子而施的恩惠。
漆華臉色稍稍和緩些。「其實舜蘭只是我身邊一個下人,你不必刻意為了討好我而壞了規短,這讓外人瞧了,也會造成不必要的誤解。」她刻意看了眼依舊不知所措的舜蘭後說。
「我明白了,不就是一個下人而已,若公主認為我的探訪會讓人說閒話,那我以後便留上心,不再多事。」他臉色明顯僵起。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太過關注別人,我以為你在大宓的期間,眼裡看的、心裡想的都只有我一人,我才是你留下的目的。」她驕傲的提醒。
歌澤款款而笑,清楚這是她的警告。他大膽伸指輕托起她優美的下頓,炯亮的雙眸直視著她。「我眼裡確實只有你,除了你,這大宓王宮--不,這天下還有誰進得了我的眼簾?」他靠得她極近,對著她輕聲呢喃。
這回笑意真正進了漆華的眼,儘管高高在上如她,遇到真心喜愛的男人,也會變得如尋常女人一樣,只憑對方一句話就完全臣服。
兩人身後的舜蘭望著他倆相望的身影,心頭像是梗了什麼,難受得不得了。
如此俊秀出眾的王子,也只有天之驕女的公主足以搭配,難怪他眼裡只容得下公主,這是理所當然的,理所當然的……
她悄悄握起拳頭,目光飄向兩人身側的大樹,專心盯著上頭的兩隻麻雀,麻雀吱吱叫,其實好吵,但這時候應該越吵越好吧……意識到自己居然壞心的希望氣氛被破壞掉。她真是壞心啊……
「對了,你的披風還留在舜蘭屋裡,要順道帶走嗎?」在他不隱藏的愛慕眼光下,漆華的語調柔和了不少,醋味沒那麼濃了。不過她還是很在意他將衣物隨意給別的女人穿。
「什麼披風?」他裝傻反問。
「你忘了?」
「我是忘了。」
漆華聽了甚喜。原來他不記得這事,也就是說,他根本沒將舜蘭放在心上。
「專心」聽著麻雀叫的舜蘭有點想笑又覺得苦澀。這傢伙之前還說,若教人撞見要她想辦法自圓其說,但他睜眼說瞎話的功力一流,哪還需要她啊,他自己就能搞定……她還是繼續專心的將這嘰嘰喳喳的麻雀聲當成黃鶯啼好了,反正聽久了好像沒那麼刺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