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盤算著,砰的一聲,門突然開了,她嘴裡還塞著油滋滋的雞腿,赫然看見來人,油雞腿由嘴裡掉落地上。「你……你你……」
來人眉頭一擰,瞪著坐姿像猴子、一臉油嘴的新嫁娘,俊眉再挑,冷漠疏離慣了的臉龐出現訝異的神色,他走錯房了嗎?
登時兩雙眼睛互對,一雙詫異、一雙賊溜,各有心思,最後她大眼珠子一溜,瞪著他身上月牙白的衫子,衣服不對,這人應該不是今兒個的新郎倌,她趕緊抹抹油嘴,堆出甜膩的笑聲。「呃……你別誤會,我是餓昏了,等新郎……夫君回房,我就會收拾好一切,這兒沒你的事了,你可以下去了。」她只當他是府裡某個小廝,尷尬的急急趕人。
「你叫我下去?」居然有人敢叫他下去?
「是啊,這兒不需要你,所以你趕快離開!」她火速的說,哪來的冒失小子可別在這壞事啊!
「不需要我?」洞房裡不需要新郎倌?這可有趣了。他沒有惱,反而首次覺得事情有些趣味,終於正眼的睇向她。見她油嘴擦拭乾淨後臉蛋清秀可人,雖非絕色,但白裡透紅的好肌膚猶如出水芙蓉,襯得她容貌細膩秀麗,只是她這粗野的行為……實在稱不上秀麗兩字,這人真是他的新娘?
「沒錯,所以別來鬧場!」既然他不是主人,就少來囉唆,差點沒嚇掉她一條小命。
他忍不住攏了攏眉頭,聲調微厲道:「我鬧場?」這丫頭簡直放肆到極點!他臉色一變,寒氣逼人。
她微驚,這人怎麼說變臉就變臉?「我的意思是,今晚是我的洞房花燭夜,我等的是我家夫君,請你別來鬧……湊熱鬧,我不興鬧洞房這回事。」她乾笑,這人到底是誰啊?
「不會有人敢來鬧洞房的。」他直直看著她,眸子發著冷光,看得她心虛起來。
「你怎麼知道?」
「世子爺,您交代的東西給您送來了。」李文領了一票僕役,抱著被褥繡枕候在門外。
世子爺……?
陰森的眸子斂了一點寒氣,看了她一眼後才說:「進來。」
得令,李文迅速入內,瞧見新娘子的表情錯愕,喜桌上更是如蝗蟲過境,杯盤狼藉,他微微吃驚,但畢竟訓練有素,馬上若無其事的將帶來的被褥繡枕直接鋪在床旁的長榻上。
「喂,你們在做什麼?」毛威龍好奇不已的問。
「回稟世子妃,奴才們在鋪您的床。」李文恭敬的回答。
「鋪我的床?」她怪叫起來。
「是的,奴才是奉了世子爺的命來鋪床的。」李文看向整個氣質冷到不可思議的主子。
「他、他是你們的世子爺?」咦?那不就是王爺的兒子嗎?「糟了,那他該不會是今晚的新郎倌吧?」她指著裘償謙,不由得低嚷起來。
「咦?世子妃不知道主於是誰?」李文更詫異了。
「呃……知道,知道。」嚇,差點露餡。「我是說,這個……你們怎麼這麼快就出現,外頭不是還正熱鬧著嗎?」管他是世子還是王爺,不妙的是,她東西都還沒打包妥當,怎麼新郎倌就入洞房了?這男人想女人,未免也太猴急了點吧?
「世子爺不喜吵鬧,這才提早回房──」
「多嘴!」一聲清澄卻冷淡的嗓音斥責道。
「是,奴才該死。」李文馬上誠惶誠恐的低下頭來,暗惱自己多言。
「鋪好床就出去吧。」裘償謙冷聲說。
李文立即小心的領著一干奴僕退下,順道緊緊扣上了房門。
這會,閒雜人等退去,兩雙眼又兜住對上了,她尷尬的死命盯著對方,哇,這人生得貴氣逼人,一派的俊雅傲人,只不過那張臉似乎過於冷寒了吧?濃眉下的鷹眼凌厲,跋扈緊抿的嘴唇像是不曾笑過,這氣質一瞧就知道是個絕情種,爹說過,像這種人,十之八九陰晴不定,是有些可怕的呢……
倘若再被他知道她是冒充的……
她暗覺不妙,短腿兒趕緊磨磨蹭蹭的摸到門邊打算開溜,至於眼前的這些個值錢貨是與她無緣了,還是逃命要緊。
「你上哪兒去?」裘償謙撩過衣角坐下。
她雙腿像生了根似的,居然就動不了了。「我……我這個……沒什麼……上茅廁,我想上茅廁。」
他冷眸眨也不眨。「該不會是後悔了吧?」他諷刺的問道。
「後悔什麼?」她一臉疑惑。
他忽地目光一凜,灼灼的望著她,惹得她一陣心慌。這人是怎麼回事?沒頭沒尾撂下這一句,眼光又凶得嚇死人,簡直莫名奇妙!
「如果你是說我是不是後悔拜堂了,呃……你說的沒錯,我是後悔了,所以……就不打攪了,咱們就當誤會一場,這個……我先走了!」打完哈哈急著要溜。
「慢著!」他低喝。
要死了,怎麼他一出聲,她的雙腳就不聽使喚了?只能乖乖站著不敢動,這人真有鬼了。「你……又想怎樣?」她乾脆抖著聲問。
他起身,瞪著她著急發紅的臉龐,不屑的神情油然而生。「世子府是什麼地方,由得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況且眼下你已是世子妃,想後悔也遲了!」他聲音轉為嚴厲。
「啊!」這下真的糟了,賊溜溜的她彷彿被點中死穴,僵住不動,嘴巴大開,好半天吐不出話。
見她這副模樣樣,清寒的目光居然覆上了一層薄薄……薄到幾乎看不出來的笑意。「你叫什麼名字?」
「毛威……呃……你娶了我,難道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差點在他的「淫威」下說出真名,幸虧她機靈,發現這人真奇怪,連堂都拜過了,居然不知道新嫁娘的名字?
他嗤笑。「拜堂前你是誰不重要,但拜完堂就是我的妻子,自然要知道你是誰。」他理所當然的說。
難道他是閉著眼睛娶親的?堂堂一個王爺世子,擇婚前竟然連自己迎娶的對象都懶得打聽,這未免離了譜吧?
不過……嘿嘿……這豈不便宜了她?原來他根本搞不清楚迎娶對象的背景,那麼她的身份不就沒有被立即拆穿之虞?這麼一來她就不用急著逃命啦,可以多混些時間打包東西。「我叫毛……小龍。」既然成了騙子,當然不能用真名。
「毛小龍?像個男孩的名字?說不準是個假名。」他冷笑。
她心頭一驚,這人真是神通廣大,精明得很,看來她得小心應對,正要多掰些話取信子他,他又不耐煩的道:「罷了,是真是假不重要。」
不重要?她側著頭,實在不懂這人在想些什麼。「喂,那長榻是鋪給我睡的?」她瞥了一眼牆角邊剛鋪好被褥的長榻。
看來今晚在這人的緊盯不是走不了了,而且瞧這滿屋子的值錢貨,不拿些走多少是有些不甘,但不走也行,總要確定一不自身的清白保不保得住?否則平白失了身,那可得不償失。
瞧著這姑娘千變萬化的表情,鬼靈精怪的模樣,讓他冷淡的表情起了一絲波瀾。「不是你睡,難不成是我睡?」他難得興起玩笑的念頭。
「這……」她霎時滿臉通紅,這紅艷的顏色差點滿到地上去了。
「還是,你妄想可以與我一道睡?」
「我……我沒有,我睡長榻就行了,睡那兒就行了。」她火速滾到長榻上,一身紅嫁衣脫也不敢脫,合衣縮進被窩裡,只露出了一雙黑白分明的水瞳,溜躂溜躂地轉著。
奇了,今晚不是洞房花燭夜嗎?她雖然從小沒了娘,沒人教過她洞房花燭夜要做些什麼,但從小跟在地方一霸的爹身邊,就連他上窯子尋歡也帶著她,在窯子裡瞎混過自然就知道男女之間是怎麼一回事,所以才發覺,這婚姻透著古怪,哪有洞房花燭夜不合房的?
雖然他是很俊啦,長相也讓人流口水,但她可不是私心飢渴的想「一親芳澤」,而是成婚第一夜就分床,照窯姐們的解釋,這人莫非有病、不能人道?嗯……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理由可以解釋他的行為?……可惜呦,難怪他連新婚妻於是誰都懶得過問,還要裝得那麼漠然不可親近,原來是要掩飾那令人難以啟齒的隱疾……
她大眼瞬間同情的瞅向他,他眉頭輕揚,不知在想什麼,不過他眼角似乎也出現了與她相同的目光,但隨即一閃而逝。
她眨了眨眼,方纔她有看錯嗎?這傢伙的目光像似看到了可憐蟲……怪了,到底是誰在同情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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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確定自身清白無憂,心安茅屋穩,一夜無夢,睡得舒服極了,一覺起來伸了個滿足的大懶腰,這可是她離家行走江湖以來睡得最痛快的一夜,不禁讚歎這真是個好地方,處處矜貴,連長榻都舒適得教人捨不得下榻,直想再多賴些時候,可惜肚子裡的餓蟲禁不住飢餓,吵鬧個不停,這才逼得她非得起身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