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良秋聞言笑了笑,自屋內喚出羽庭樂,把他推到葛美黛面前。
「庭樂,還記得我是誰嗎?」葛美黛露出近日來唯一真心的笑容。
「奶奶。」
孫子話一出口,葛美黛心都軟了,一把將他摟進懷裡。「跟奶奶一起住一陣子好不好?」
羽庭樂眨眨眼,回頭看著母親,瞧母親點點頭,他也樂得喊了聲。「好。」一雙小手臂挽住葛美黛的頸項。
「庭樂,奶奶生病了抱不動你,你快點下來。」羽良秋上前要將兒子抱下,卻反倒被葛美黛撥開手。
「我可以的。」葛美黛抱著羽庭樂坐進車內。
「伯母,您要現在馬上下山嗎?」羽良秋心覺古怪地問著。「我先幫庭樂準備一些衣服什麼的……」
「不用。」葛美黛推開她,快速坐進車內。
「良秋,快把庭樂抱下車,伯母要把庭樂帶走了。」莊雪屏情急喊著。
「嗄?」
葛美黛不悅地回頭看她一眼,隨即開口,「開車!」
「咦?」羽良秋被急馳的車給逼退幾步,不懂葛美黛為何沒讓雪屏上車就走了。
「良秋,快點開車,我們去把車子擋下來。」莊雪屏推著她。
「我實在搞不懂你在說什麼?」她還在介意昨晚瞧見的那一幕,今天突然和莊雪屏接觸,她心裡其實五味雜陳。
她告訴自己要相信雪屏的話,明白雪屏昨晚去找震遠,肯定只是為了要把一些話說開,但昨晚雪屏那麼激動的神情是她未曾見過的,她想,雪屏肯定還很愛震遠吧,一想到此,她就覺得頭很痛。
愛情的路上一點也不寬敞,兩個人剛剛好,三個人就太擁擠了。雖說愛情沒有先來後到的問題,但她確實是第三者,就算對震遠而言不是,但對雪屏來說,她肯定是的。
「先開車啦!」見車子已走遠,莊雪屏再也不管什麼修養,放聲大吼著。
羽良秋嚥了嚥口水,告知父母一聲後,快速開車,往山下而去。
路上,莊雪屏將昨天和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她。
「我的天啊……」羽良秋低吟著。「氣死我了!我這笨蛋居然還在吃悶醋,壓根不知道你的用心。」
原來她昨晚找震遠為的是這件事,而且還好意地擔心她知道真相後會覺得難過,如此體貼窩心的做法,為何自己沒能感受到?竟還笨得拗起脾氣,回老家冷靜。
「沒關係,現在還來得及,只要不讓伯母把庭樂帶回去就好。」莊雪屏注意著路況。
「她帶回去也沒用啊。」羽良秋經過彎道,踩下油門加速。這裡是她長大的老家,很清楚路況,她有把握再經過幾個彎道就可以把葛美黛的車給攔劫下來,可一旦這麼做,就得有心理準備撕破臉了。
「伯母說她會帶庭樂驗DNA,哪怕是打官司也要讓庭樂認祖歸宗,這一點在法律上你是絕對贏不了的。」
「Shit!」聽及此,速度更加快。
她沒料到葛美黛釋出好意的背後,竟然是要孫子不要媽!真是太過分了,她憑什麼剝奪兒子和她在一起的權利?
「我先打電話聯絡震遠。」莊雪屏沉靜地撥出電話,但話筒裡不斷傳來收不到訊號的語音訊息。「怎麼會收不到訊號?」
「八成他也趕來了。」山區有一段長路是收不到訊號的。
羽良秋專注地看著前方,開車之狠勁就連賽車手都要自歎弗如,轉過幾個彎道後,便瞧見葛美黛的座車停在路邊,而前方則有輛鐵灰色的車子橫放在路中間。
「是震遠!」
仔細一看,近斷崖處,葛美黛抱著羽庭樂,而宋震遠則在幾步遠外。車一停好,羽良秋率先下車,快步跑到葛美黛面前。
「伯母,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開口吼。
「我才想問你,為什麼老是要逼我?」葛美黛氣虛地回應。「你一直在逼我扮黑瞼!你根本就不清楚寶成的內部狀態,你根本不清楚震遠如果不娶雪屏,宋家在寶成裡將會失勢!」
「大不了我跟他分手,你快把兒子還給我!」寶成會如何,跟她、跟庭樂一點關係都沒有。
「不,庭樂不跟著回去,震遠會覺得人生不圓滿,我沒有辦法讓他跟你在一起,但至少我可以幫他把兒子接回來。」葛美黛注意力有些渙散,腳步不斷往後退。
「伯母,不要再退後了,樹邊那頭是斷崖,那邊沒路!」羽良秋膽戰心驚地瞪著她腳邊的險境。
林樹斜歧,野草叢生,不熟路況的人根本看不出再跨過野草就是斷崖邊緣。
「媽!我要的不止是庭樂,也要小秋,你到底懂不懂?」宋震遠乏力地說著。「你為什麼總是不懂我要的是什麼?」
「不懂?我不懂……」葛美黛喃喃自語,突地腳下一個踉蹌,眼看就要失去平衡往崖邊的方向倒去,她懷裡的羽庭樂險些失衡掉落——
早有防範的羽良秋一步衝向前,但卻在瞬間猶豫了,她不知道自己該救誰,依她的方向她只能伸出一隻手,而這隻手該握著誰?
老天幾乎不給她考慮的機會,眼前的畫面恍若慢格動作,在她眼前上演著撕心裂肺的鏡頭,她沒有選擇的餘地,千鈞一髮之際,本能地撲向前,選擇拉住葛美黛的手。
幾乎是同一秒,原本在葛美黛懷裡的羽庭樂就這樣被微微拋高,眼看著就要落下,宋震遠離了幾步遠,奮力向前也來不及,卻見一道身影衝出,拉住了羽庭樂,一個扭力將他甩上草叢,但代價是——纖弱的身影就當著他們的面前滑落斷崖!
兩人不約而同地驚喊著——
「雪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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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抱歉,真的是非常的抱歉,還請您多多包涵,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幫你們找好替代單位,讓婚禮順利進行,絕對不會拖延日數。」誠懇說完,掛上電話,羽良秋疲憊地搓揉著隱隱發痛的額際。
「羽姐,真的要歇業了?」梁如意整理著手邊的資料,沒料到自己竟會在跳槽後的一個月內失業。
「如意,不好意思,不過我會幫你推薦下一份工作,你不用擔心。」纖指從額角移到眉心,然而頭痛卻過分固執地籠罩著整個頭部,不管她怎麼揉也無法舒緩。
會如此,相當正常,畢竟她近來睡得少。
那天雪屏奮不顧身地救了庭樂,掉落斷崖被救起後,昏迷指數始終在二跟三之間遊走,截至目前為止,意識尚未恢復,對週遭的聲音都沒有反應。
事發當時,一群人浩浩蕩蕩來到醫院,莊銓宏在宋震遠如實解釋完後暴跳如雷,誓言要羽良秋付出代價,所以她手頭上剛接洽的業務就一筆一筆地丟,但逼她低頭的不是強權,而是對雪屏的內疚。
誰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除了內疚和祈禱,心裡再也裝不進其他的情緒,震遠肯定比她難受百倍。
有多次想要進醫院探視雪屏,卻都被隔絕在加護病房外,想跟震遠聯絡,然電話一旦撥通,她便忍不住切斷,只因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他的母親住院中,未婚妻生死未卜,准岳父日夜轟炸,再加上公事纏身、輿論壓力,他肯定被折磨得心力交瘁,然而她卻什麼忙也幫不上。
只因他現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為了讓莊銓宏放過她,所以震遠選擇用行動緩和莊銓宏的怒火,用沉默來應對媒體無情的指責,選擇孤單面對,不給她一通電話,甚至不敢見她一面,全都是為了要保全她。
因為她本人雖未在媒體面前曝光過,但媒體己對她冠上狐狸精之名,而他如此深情不移的男人,亦成了媒體筆下的負心漢。
他被傷得遍體鱗傷,她卻無能為力,因為她的存在會將他拉進更深的地獄。
所以,她必須強迫自己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好難,卻又不得不。
「羽姐?」梁如意走到她身旁。
抬起埋在手心裡的瞼,她笑得疲憊。「我沒事,必須麻煩你幫我把資料善後。」起身走下樓,瞧見簡修安,她報以虛弱的微笑。
「隨時出借。」他伸出雙臂,露出看起來鍛練有素的胸膛。
「暫不需要。」
「隨時歡迎你跟我討論。」他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對於這件事會搞得如此難以收拾感到相當意外,但也清楚她心底的煎熬。
「目前不用。」她勉為其難地擠出一朵笑花。「需要的時候,我會告訴你。」
「別忘了,我隨時在你身邊。」他拍了拍胸膛。
「謝了。」揮揮手,羽良秋走向門外的陰霾。
天空是濃沉的灰色,在夏日午後顯得黏膩惱人,這是暴雨來臨的前兆,但她一點也不想加快腳步,連車也不想開,只是想在街上閒逛一段,讓腦袋清醒些。
才走出店門沒多久,身後傳來叫喚聲,她本能地跳了起來,以為有媒體盯上她,回頭一看,是個笑得很幸福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