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為劉巧若嫁進霍家當了少夫人,便能過著榮華富貴的生活,這幾年他一直抱持著祝福的心情,他真心覺得,只要劉巧若幸福,他沒有任何怨言。
可是這封信徹底瓦解了他這些年來的期盼,他可以見到劉巧若幸福,卻無法在知道她正在受苦時不伸出援手。
不過,年邁的母親需要他照顧,他無法說離開就離開,為此,他幾日來茶不思、飯不想,老站在門口望著遠處出神。
「柳相公,你是不是有啥心事?若有心事,不妨說出來,說不準我能幫你出點主意。」
說話的是鄰居秦香柔,她兩年前喪夫,成了寡婦,在巷子尾擺了個豆腐攤,柳慶雲的母親常去捧場,彼此較為熟稔後,秦香柔也常到柳家走動。
柳慶雲知道這是他娘的主意,和她好好過下半輩子,不要老惦記著不可能的人。
但感情這種事兒,不是隨便撮合就真的能白頭偕老,劉巧若和他從小一起長大,情感深,不是那麼容易拔除的。
他怕秦香柔想偏了,一直都和她保持著適當的距離,但眼下,似乎也只有她能托付了。
可是要請秦香柔幫忙照顧母親,他又不肯接受她,他覺得自己很自私,怎麼也說不出口。
其實秦香柔知道,柳慶雲一直無法忘情劉巧若,她嫁到這裡來時,就聽說了劉巧若和柳慶雲的事情,整個村子都在傳,說霍棋佑仗著財大勢大,棒打鴛鴦、橫刀奪愛,硬是拆散了兩個有情人,但是真相其實是,劉巧若的繼母貪圖霍家的聘禮,沒將實情告訴霍棋佑,狠心拆散了一對有情人。
所以這些年,柳慶雲心底雖痛苦,可是他也很清楚,霍棋佑不是個壞人,但嘴巴上說祝福,心卻不是那麼容易放下的。
不過,不死心,又能如何?
劉巧若已經是霍家的少夫人,說不準,早就把柳慶雲給拋到九霄雲外了,柳慶雲不放下,只是自找罪受。
就像她,夫婿過世了,她的日子還是得過,現在她只想找個伴,相互扶持,好好的過日子就好。
承蒙柳大嬸不嫌棄她是個寡婦,願意讓她跟了自己的兒子,她自然得好好的把握住這個機會,偏偏柳慶雲真的像只呆頭鵝,硬是不開窮,老拒她於千里之外,讓她好受傷。
她越瞭解柳慶雲這個人,就越放不下心,就像柳慶雲深愛著劉巧若,她也在不自覺間,越來越喜歡這只呆頭鵝,甚至願意為他虛耗年華。
「巧若有麻煩,我得進京一趟,可我又放心不下我娘親,為此甚是傷透腦筋。」猶豫一番後,柳慶雲還是說出口了。
「去吧,我會幫你照顧柳大嬸。」
雖然把自己喜歡的人送到他愛慕的人身邊,實在很蠢,但是他留在這兒,一顆心也早飛得老遠,與其看他成天愁眉不展,她寧可讓他無後顧之憂地離去。
不是她斷了念,就是柳慶雲斷了念,結果就是這樣而已。
「我不能那麼自私,你沒有必要替我扛一個擔子。」
「我願意幫你扛這個擔子,你若有顧慮,可以花銀子僱用我。」為了不讓他有壓力,秦香柔提出了折衷的辦法。
柳慶雲一聽,確實動搖了,雖然知道她的用意是出於不想給他負擔,但確實花錢僱用她,他至少不會覺得有所虧欠。「你真的願意嗎?不會覺得委屈嗎?」
「有啥好委屈的,我把柳大嬸當成自個兒的娘親看待,照顧自己的娘親,還有銀子可以拿,我算是賺到,不過……你打算何時走,不會是現在吧?這天寒地凍的,要走,也得等雪融了再走。」
「我得盡早動身。」一想到劉巧若在受苦,他片刻都待不住。
秦香柔可以理解他的急切,心卻還是忍不住一沉,不過她努力牽起笑,「嗯,早去早回。」
每半個月,霍宅會給一小筆銀子讓劉巧若等人生活花用,這是當初霍棋佑說的,但是春兒今兒個回霍宅領銀子,卻被扣了一大半。
春兒苦著臉回廢宅,遲疑了好久才把銀子擱到少夫人面前。
劉巧若完全不瞧袋子裡的銀子,只定定的看著春兒,問道:「怎麼了?」
「太過分了!真的太過分了!」春兒瞬間漲紅了臉,氣急敗壞的低吼道。
劉巧若瞧她這麼激動,肯定是回霍宅拿銀子時受了氣,她安撫道:「好了,沒啥好氣的,那些人的嘴臉你又不是第一回瞧見,放輕鬆,沒啥大不了的。」
春兒實在做不到像少夫人這樣寬容,她把裝著銀子的袋子打開,把裡頭少得可憐的銀子倒出來,憤憤不平的道:「這就是給咱們的半個月的花用,跟少爺說的數不一樣啊!」
來這裡也有一段時日了,劉巧若大致清楚了這個世界的幣值,加上剛被丟到廢宅時,霍香寧出麻疹,她逼不得已要讓自己錙銖必較,現在她大概能抓出她們四個人一天大概要花多少銀子,而桌上那些銀兩,可能兩天都不夠用。
光看霍棋佑那麼疼女兒,還私下找人送吃食來,她就知道他一定不會讓女兒受委屈,但她還是忍不住問道:「就這樣?這是少爺的意思嗎?」
「秋香是這麼說的,但奴婢覺得肯定是何姨娘搞的鬼,少爺這麼疼愛小小姐和少夫人……總之,少爺不可能會這麼做。」
「你有找曲總管問問嗎?」
「我根本見不著曲爺和石爺,聽說少爺最近也有事情要忙,奴婢去的時候,他們都不在,何姨娘就是抓准了時機,才敢那麼囂張。」
劉巧若明白了,再次勸道:「那你就更不需要和他們一般見識,沒銀兩,咱們就自己賺,反正最近買我字畫的人多了,賺的銀兩應該夠咱們花用,你不用擔心。」說完,她又開始低頭寫字。
她的作品讓一些仕紳員外趨之若鶩,生意也比剛開始的時候好了一些,那些銀子拿來過活,還是撐得下去的。
「少夫人,你怎麼就不生氣呢?何姨娘都爬到你頭頂上去了啊!」春兒替她抱不平。
劉巧若輕淺一笑,同樣的錯她不會犯第二次,若只是為了爭一口氣而惹禍上身,一點都不值得,她好不容易活下來,才不會蠢得為這種小事情和一個小三斗。
「她們就那種德性,如果我們與她們計較,我們不也跟她們一樣了嗎?我有很多賺銀子的法子,他們不給我們銀子,我們就自己賺。」
春兒雖然被少夫人說動了,但一時之間那股氣憤還是難以平復。「你明明就是霍府的少夫人,為啥要那麼累自己賺銀子?這事情得讓少爺知道才行,奴婢才不信少爺會任憑何姨娘這樣欺負你……」
「不許說!」劉巧若馬上阻止,她和霍棋佑本就不是真正的夫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從小到大她都習慣了自力更生,靠自己沒那麼難的。
「少夫人……」
「你要真當我是少夫人,就聽我的話,賺銀子的法子多得是,如果字畫賣不了銀子,我們就來賣吃的,我對自己的廚藝很有信心,你們不也很愛吃我煮的東西嗎?對,這是個好法子,咱們就開個食館吧。」
「食館?開在哪裡?咱們手頭的銀子連平日的開銷都不夠用呢,哪來的銀子開食館?再說,地點也是個問題啊。」春兒真心覺得少夫人真的很傻、很天真。
「擺攤啊!」
在台灣,小吃攤能創造大營收,賣小吃甚至比開餐廳還要賺錢,只要東西好吃,就不怕沒人上門,有人潮就有錢潮,她一點也不擔憂。
春兒一臉驚恐,少夫人去擺攤,傳出去能聽嗎?再想到少爺聽到這個消息會有多震怒,她不自覺縮起了脖子,「咱們……還是想想其他法子吧……這字畫,春兒先替少夫人拿去書畫鋪那兒。」
劉巧若好笑的瞅著她。「你幹麼這麼害怕?」
春兒有些急切的道:「少夫人怎麼可以拋頭露面,少爺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很生氣。」
「那還不簡單,我掌廚,你們負責把東西拿到外面去賣不就得了。」
春兒一聽,整個人立即放鬆下來。「少夫人的主意不錯,少夫人的廚藝那麼好,以後我們肯定會生意興隆的。」
「瞧你樂的,好像我們已經生意興隆似的,快把這些字畫送去店家吧,做生意要慢慢來,不急。」
何綺凰故意減少劉巧若等人生活用度的事並沒在遮掩,她刻意讓下人議論,就是要把話傳到霍棋佑耳裡,想看看他會不會偏袒劉巧若母女。
霍棋佑早就從手下那兒知曉這件事兒,但他依然不動聲色,不過也不完全沒有作為,他讓人悄悄的讓人把來順懲罰了一下,然後把他趕出霍府。
他霍宅裡,可不養吃裡扒外的畜生。
「少爺,真要放著不管嗎?」曲少寰覺得何綺凰這次做得太過火了,忍不住問道:「要不要我私下送些銀兩過去?這大寒冬的,若不吃飽,容易凍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