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唐湘茉一臉莫名,好像真的完全想不起來,霍于飛進一步解釋。「我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那時我正忙著將手銬弄開……喔,他是開了我兩槍沒錯,而且直中要害,不過我事前穿了防彈衣,很薄的那種,子彈打斷了我的肋骨,但沒傷及要害,我以為你會曉得我沒掛。只是突然,那些傢伙一個個倒下,抱頭聲吟,包括路易斯那傢伙,你……很不對勁,所以我猜,也許是你用你的『能力』做了些什麼……」
總之,最後所有人都倒在地上吐白沫,淒慘地暈眩過去。他很快地弄開手銬,忍著傷上前查看她的情況,但她毫無意識,僅留著一口氣,他無暇他顧,只能匆忙地帶著她逃離。
索性門外只剩兩個傢伙看守,他從他們手裡搶過車,聯繫台灣的唐家人,這才弄到這架飛機。這一路上,她完全沒醒,醫生的說法更是令他跳腳。「她只是睡著了,身體沒有任何異狀。」
霍于飛無可奈何,決定先把人帶回台灣再說。
還好,她終於醒了。
唐湘茉聽他講解始末,有點朦朦朧朧的,這種雲裡霧裡的感覺很不愉快,就好像明明對什麼事有印象,偏偏記不起來,又不能遏制自己不去想。
瞅著她苦惱的模樣,霍于飛鬆了口氣。「想不出來就別想了,總之,你安全了,知道嗎?」
安全……她水潤的眸眨了眨,這個字眼讓她有種得以安歇的感受。他瞅著她,目光柔和,叫人寧定,她使用了能力,讓那些人暈過去,她不敢置信自己竟能做出這樣的事,是她一直小看了自己的力量嗎?
但相較於此,她更想知道,霍于飛有什麼想法?她再三保證那不是什麼異能,如今卻……
大概是她的憂鬱太明顯,霍于飛笑了聲,柔亂她的發。「沒事,多虧你有那種潛能救了我們一命,那小子的槍法可真不是蓋的,再來兩槍難保我還能大難不死……」
「我不要你死。」唐湘茉忙界面,講得很孩子氣,聽得他笑開了眉眼。
「放心,我死不了。」衝著她這句話,他剩半口氣都得從閻王殿裡爬回來啊!
「因為你是禍害。」
霍于飛不以為然,反倒調皮地眨了眨眼。「就有人愛死我這禍害。」
「是啊,真倒霉……」煞有其事地歎息,唐湘茉在他抗議眼神下笑了出來,知道這一刻才真正鬆了空氣。
隨即,她忽地意識到什麼,略顯訝異地睜開眸眼,霍于飛不解。「怎麼了?」
「……沒事。」她淡淡道,雲朵飄浮,想起這十天來的生死交關,她眼眶趟熱,但極力忍住。「所以……我們要回家了嗎?」
「是啊。」
唐湘茉牽起一抹舒心的笑,看見霍于飛的耳根子在一片明朗的天光下又泛起微紅,那令她心暖,這一切都是真的。他活著,而她也是,他們正踏上歸途……
「吶,我想聽你唱歌。」
「現在?」霍于飛怪異地挑起眉,見她表情認真地點了點頭。要命,她這模樣超可愛的,「好吧,悉隨尊便。」他咳了兩聲,遏止體內那股驟然上升的熱度,開始輕聲唱了起來。
我想要知道怎麼樣才像在愛中,我正站在一個關口前,看見頂上是美麗的天……
唐湘茉聽著,在他柔和聲嗓的包圍下,逐漸閉上眼。有件事她決定晚點再告訴她,因為她也得花一些時間接受,但……她想,只要這個人陪伴在身邊,那就夠了。
很夠了。
只是,她多少有些存疑。「這太太會不會對我們太放心了?」
中南美洲治安敗壞不是新聞,尤其在這種偏僻小鎮,三不五時遭人打家劫舍都是正常之事,他們原本估計得花上不少時間說服對方,不會這麼簡單就搞定。霍于飛欠揍地笑了笑,那食指戳自己的臉。「那是因為本人的魅力無與輪比啊!」
「最好是!」唐湘茉翻了枚白眼,對這厚皮不怕凍死的男人連吐槽都懶了。你當自己是湯姆克魯斯啊?
她內心這麼想,卻有種非常不祥的預感從四面八方湧現。
第9章(1)
唐湘茉回到台灣。
在千辛萬苦、遭逢各種劫難之後返回國門,她幾乎有淚灑機場的衝動。這個曾令她覺得窄小擁擠、難以喘息的地方,如今竟然顯得這麼可愛。
一走出機場,她便深深吸了口氣,儘管才離開短短十多天不到,但對她來說,絕對是一生中最漫長的時光。這番經歷講出來估計一堆人不信,所以對台灣及邁阿密公司的人,她一概以遇到突發狀況帶過,反正她是公司老大,沒人敢質疑。
好在邁阿密唐嚴百貨的縱火事件已經解決——是由當地的中南美幫派份子所為,若無意外,應該與她這次被綁架脫不了干係。
「如果我沒猜錯,路易斯應該是想藉此引誘你回邁阿密,畢竟台灣天高皇帝遠,他勢力再強,要把人綁過去還是有不少難度。」霍于飛分析道。
她想想也頗有道理,不過他們回台以後「雨果」始終不曾露面,為保安全,她決定暫時先留在台灣,剩下的視情況決定。至於霍于飛為何沒乘隙一槍斃了路易斯,一勞永逸——
開玩笑,人家背後可是響噹噹的羅佩茲家族,要真把他們其中一個繼承人宰了,就算逃到天涯海角,肯定沒一天安寧日子可過,為求一時爽快陪上一世,何必呢?
她問霍于飛。「你喜歡台灣嗎?」
「喜歡啊。」霍于飛一笑,眼眸如星芒一般閃動。「大部分情況來說,台灣很安全,又不會無聊得一成不變,我喜歡這裡的千變萬化,不過……我更喜歡你。」說著,他竟有些熱了臉。
唐湘茉看得莞爾。過去這個每天早上都能如招呼般對她說愛啊喜歡啊的男人,現在居然只是這麼一句話便紅了臉,甚至結巴、口齒不清。一如他自己坦承的,他對喜歡的人沒辦法。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顯,他喜歡台灣,但更喜歡有她在的地方,所以……倘若她不喜歡,那就別待了。
霍于飛從未這般慶幸自己無拘無束,他無家累,不愛束縛在同一個地方,所以不曾在任何一處長期落腳,就連多數時間待在台灣,也是蹭到堂弟家去混吃等死。他曾以為那是自己的天性,現下卻發現他所有的自由其實只是為了等待一個女人出現,並且讓他心甘情願被擄獲,從此皈依她。
她就是他的根,他所有賴以存活的氧氣和養分全由她給予,而他樂於享受這一切需要。
唐湘茉明白他的改變,她也變了,變得不想再逃避,自以為堅強。不是一個人可以把所有事情辦到好就叫好,而是學習如何和另一個人相互扶持、補完,人生才會真正圓滿。她領悟到這一點,不想再任由他配合自己,仰賴他的隨行。
所以,她也想喜歡上台灣這個地方,至少在他想回來的時候,她能開開心心,心無阻礙,把這兒當成是她的另一個——家。
這麼多年第一次,唐湘茉希望與自己的父親唐濟先,好好談談。
她母親早逝,爺爺和父親為爭取唐家繼承人之位,用盡各種不堪入目的手段。她在旁看盡那些醜惡,年幼不懂事時還很熱血地試圖勸導父親回頭,下場卻是被流放美國。父親甚至怕她攪事,派人監視她,不許她與唐家扯上關係,唐湘茉僅剩的親情就此被斷絕,再不被聞問。
她獨力在邁阿密打拼,想證明自己,讓父親知曉即便沒了唐家的一切,他們依然可以活得很好,可惜一片苦心不被採納。父親在放逐她之後更加走火入魔,使她下定決心阻止父親,父女倆終至徹底決裂。
一年多前,唐濟光因涉嫌謀害「唐朝」主事唐沅慶及其外孫女唐左琳而遭起訴。一審被判刑,二審還在上訴,由於唐家施加壓力,法官不允交保,如今仍待在看守所裡。
那些恐嚇信件、她在台灣遭逢到的「意外」,唐湘茉不知道是不是父親授意,她一直心灰意懶,不願正視,只想快快離開這個令她窒息煩悶的地方,好似遠離了台灣,就能忽略掉被血親厭棄的可悲現實……問題是,這樣又有什麼意義呢?
曾經,她的表妹離開唐家,最後依然決定回來。她問過原因,唐左琳只是一笑,回答:「說走就走很簡單,但身體離開了,心卻被綁著,得不到自由,那也不會快樂。我不認為逃避可以解決事情,至少這一生,在我閉上眼死去前,我不想有遺憾。」
正因她們都遭遇過生死關卡,唐湘茉更能體會這番話。終究是生養自己的人,不可能說放就放,她告訴霍于飛這件事,遲疑道:「也許……我該去看看他。」
霍于飛沒反對,只笑著說:「想去就去啊,親愛的。」
唐湘茉睨他一眼,像責怪他能講得如此輕鬆。「如果被討厭的話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