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換水明月由下往上看她,「這兒的一切還習慣嗎?」
「習慣。」大致上來說和她在娘家的生活並無太大不同,至多就是睡覺時身畔多了一個人。
水明月拉起她好似沒有骨頭的滑嫩小手,擱在掌心裡緩緩摩挲。
冰涼的寒意隨著他的手傳遞給她,余美人不加多想,隨即反被動為主動用自己暖暖的手溫,撫揉那雙同樣纖細修長的手,兩道彎彎的柳眉擰著憂慮。
他的體溫間接告訴她房外的天氣還是寒著。
「會冷?妾身讓杏梅在烘爐裡多加點柴火。」有些心急,余美人放開他的手,轉身便要去喚丫鬟。
伸手扯住她的腳步,水明月搖首,「甭麻煩。」
「可……」眼裡染上一絲絲的擔憂,她仍猶豫。
「別愁了。」總是帶著疏遠的鳳眸滲出一絲疲意,他道:「過來。」他並沒有猴急的將她拉回去,只是等她自個兒走到他跟前。余美人又覷了眼緊閉的門板,再看看兩人交握的手,最後還是乖巧的回到他面前。
透著涼意的手爬上她的頰邊來回輕撫,指間薄薄的筆繭搔刮著她的臉,所到之處引起陣陣酥麻,亦在她心裡掀起不小的漣漪。
此刻,他緊鎖著她的眸光,用著她未見過的明亮眼神。
余美人不自在的避開,「夫君累了,還是早點歇下吧。」他看她的眼神太赤裸直接,他不覺害臊,反倒是她羞赧了起來。
「我不累。」長指緊扣著她的下頷,他不讓她閃躲逃避。
「那……妾身累了……」一對上那雙如炬的目光,她便慌忙的垂下眼避開。
水明月沒答腔,看似單薄實則健壯的手臂在她沒發覺的時候,偷偷爬上了纖細的柳腰,跟著一使力,霎時,兩人間的距離縮短。
「夫、夫君!」不習慣這個距離,她越發慌張。
「有事?」從來都是笑彎的細眉一挑,竟略帶輕佻的意味,他唇邊勾起的笑容更是莞爾。
余美人輕微的掙扎了幾下,沒料想到他力氣如此之大,她只得輕歎,「沒。」她當然沒事,有事的是他!
「不喜歡我碰你?」流連在她頰邊的長指放輕了力道,像是陣陣的風輕輕吹拂而過,絲毫不帶威脅,想讓她習慣他的碰觸。
余美人注意到他對她的稱呼由疏遠的「娘子」,改為「你」心頭忍不住發燙輕顫了起來。
這代表他比較重視她了嗎?
「沒……的事。」她嫁給他,那麼他即是她的天,她亦是他的人,出嫁前娘親已經將新婚那晚會發生的事同她說過,只是昨晚她根本連他何時回房的都不清楚,是以該發生的事根本無從開始。
可今夜就不同了,她可以看出他眼神裡志在必得的眸光,只是她還沒做好心裡準備。
「如果你不喜歡,那就睡吧。」說完,他作勢放開她。
水潤的唇辦一抿,墨黑的眸心悄悄凝固一股堅決,她首次主動拉住他的衣袖。
背對著她,水明月唇角勾起一抹笑,他知道她會妥協。
「嗯?」回過身,他佯裝一臉不解。伸手去拉他,已經耗盡她所有的勇氣,余美人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靈氣逼人的秀美臉蛋在燭火的映照下滿是苦惱,數度欲言又止的眼神直往他瞟。
看來他的小妻子面皮很薄,她現下肯定後悔死自己方纔的拒絕,要是順勢發展下去,根本用不著經歷眼下的情況。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呢?」水明月仍逗著她。
「夫、夫……」要她怎麼說?
慧賠如她這會兒也踢到鐵板了,腦子裡轉呀轉的想不出個好詞,用來能不羞人亦可表達出她的意思。他一雙丹鳳眼裡閃著促狹光芒,興味更加盎然。
「想必娘子是有要緊事想同為夫的說,是吧?」清朗的嗓音摻雜逗弄她的意思,如果她仔細聽必定能聽出來,只是這會兒她又羞又急,根本沒法子專心。
余美人一聽,連忙搖頭,繼而又點頭。他掛上溫文爾雅,堪稱最親切的笑容,「那麼,到炕上說可好?房內著實冷著。」
他可以瞭解她的不自在,畢竟兩人成親前只見過一次面,但能不能體諒又是另一回事,至少可以確定今晚是別奢望他有那等寬宏大量了。
從他的眼裡,余美人清楚的看見深沉的火焰,完全明白他在打的主意。
小臉燒著一片火紅,她垂下頭,良久後,才輕輕的點了一下。
得到首肯,水明月也不再廢話,直接將她抱起。
「呀!」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給驚嚇,余美人輕喊了聲。
水明月低眸垂視著她,眼睛異常晶亮「別擔心,好嗎?」他的問話好輕好輕,像是怕嚇著她。
合眼片刻,當她再度張開眼時,眼裡只閃著對他的信任。
「乖。」帶著讚賞的笑容柔化了他的臉,使余美人看呆了。
水明月手腳俐落的將她抱上暖炕,放下芙蓉帳。但沒隔多久,衣襟敞開的男人,面無表情的下了炕,只有額際隱隱閃著的薄汗洩漏出他的心急。他踏著沉穩的步伐,來到桌邊吹熄蠟燭。
燭火,滅了。
翌日,她在水明月的懷中幽幽轉醒。
當知覺回籠,她的第一個感覺是全身上下所有的骨頭快散了。她原想今早一定要趕在他之前醒來,幫他做好晨間梳洗的準備,雖然是這樣沒錯,但橫在她腰間的手臂沒鬆開,她也爬不起來,身子每一處都泛著酸疼,索性就這麼賴著。
抬眼瞅著閉目沉睡的他,余美人不得不承認自個兒的夫君真的很好看,無論用任何字眼稱讚他都稍嫌差了點,無怪乎男人看他會稱上幾句「傾國傾城」,而女人見了卻又覺得他「俊俏溫文」。
同樣是人生父母養,他的好皮相真會招人嫉妒呀!
「幾時了?」饒是他再貪睡,被她這麼一直看下去也會醒來。
兩雙同樣媚眼如絲,一則透著淡漠,一則閃著柔和,氣質全然回異的眼眸對上。
「妾身也是剛醒。」水明月的手臂稍微使勁,將她往自己懷裡壓,同時嗅著屬於她的香氣。余美人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兩人未著片縷,忍不住扭捏了起來。
「我等會兒還得上艷城處理商事。」他悶哼了聲,聲音突然變得沙啞。
羞紅了兩頰,她聽懂了他的意思,也感覺到自己製造出的「災難」,她囁囁嚅嚅地說:「對不住……」
水明月拉開兩人的距離,眼神跟昨晚一樣灼熱而清亮,只有表情仍是一貫的淡漠冷清,「我讓下人燒些熱水給你清洗。」
她本想拒絕,因為怕讓丫鬟見著她身上那些歡愛過後的羞人痕跡,但念頭一轉,她清楚自己要是不好好泡個熱水舒緩舒緩筋骨,今日肯定會很難受,便由他去了。
「今兒沒事的話,便留在府裡。」他交代,她只是點頭,並沒有開口答應。
她早拿走計劃今兒要上余家茶莊的分號處理些事情,決計不可能待在府邸裡的。
這些話她擱在心頭,聰明的選擇不說出口。
確定腰腹間的火熱消退,水明月才從炕上起來,一身白皙的皮膚跟女人一樣吹彈可破,早晨的陽光透進來,照射在他肌理分明的身上,他並不是風一吹便倒的單薄身軀,雖然是瘦,卻是勁瘦且精壯。余美人不經意的朝他一瞥,輕喃:「難怪穿起衣裳會好看……」
早已穿妥衣袍手裡拿著束髮帶,水明月聽見她的話,喉頭發出不明的低沉笑聲,「幫我。」他回到床邊坐下,同時將束髮帶遞給她。余美人依言坐起身,擁著綾錦被包妥好自己,才替他綰起一頭長髮。
「夫君記得先前曾見過我嗎?」由於有了夫妻之實,再者水明月對她說話時也不再使用那些感覺疏遠的稱呼。自覺的放鬆,以「我」代換「妾身」二字。
「在艷城。」是的,他記得。
以她的絕色容貌,要令人忘記也困難。
那時在艷城他便已知曉她的身份,因為那不是他們頭一次碰面,早在更久之前他們便見過。他之所以會問惠舜禾知不知道她的身份,只是想測試惠舜禾的處事能力。
余美人沒想到自己只是隨口問問,他居然記得,當下心頭一暖,這比任何話還要讓她來得高興。
「為何這麼問?」
手下的動作緩了緩,她在他身後露出了絕艷的笑靨,搖首道:「沒事,只是問問。」
水明月轉頭想窺探她的表情,未了,又轉回直視前方。
沒多久工夫,丫鬟們送進一桶桶的熱水,裝滿整個檜木桶,偌大的房裡瀰漫著氤氳水氣。
丫鬟朝水明月和余美人福了福身,在旁候著服侍她淨身。窩在芙蓉帳裡的嬌俏人兒還是難為情,在裡頭磨蹭許久。
水明月見了揚掌一揮,遣退了丫鬟們。
跟著他拉開芙蓉帳,身著一身湛青色長袍的水明月露出淺淺笑意,「不好意思?」
「唔……嗯。」她頷首。
這畢竟是她頭一次經歷這種事,一時間還無法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