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成大事者最需要的是什麼?是銀子!
這些年為了幫太子弄錢,魏康生在京城開了好幾家賭坊,自己是專門騙人銀子的,沒想到自家老爹的銀子卻教旁人給坑了。
他能不查不辦?他當然想知道,是誰嫌自己命大,非要在老虎嘴上拔毛,在細細查證之後,他將會查出金日昌是陸景開的賭坊!
陸景是誰?是皇四子上官肇陽的親舅舅,陸家雖稱不上富可敵國,但每一輩子孫裡總會出現一兩個善於經營的,幾代下來,實力不容小覷。既然都富成這副樣子了,幹麼還弄間賭坊來斂財?
除非是想圖謀大事,是想和太子別苗頭,是想拉攏群臣,是想……任何事,只要加上想像就可以無限制擴大。
眼下朝廷局勢,太子之位穩當,全因皇后娘家勢力大,而幾個皇子都沒有與之爭鋒的意思。皇后強勢,造就後宮眾皇子從小得夾著尾巴做人,低眉順眼的,不敢表現得太出色,若是不小心入了皇帝的眼,立刻遭打壓。
二皇子無法人事、五皇子傳出好男風流言、四皇子強搶民女、三皇子的生母淑妃暴斃身亡……每個敲打都打得皇子們像蔫頭菜瓜。
第八章 定下終身(2)
人人知皇后厲害,有她扶持,太子必定能順利登基,只不過既然是人嘛,就有因果、有輪迴、有報應,壞事千萬不能做太多,老祖宗說的話大家都要好好聽。
這不,皇后生了場怪病,成天疑神疑鬼、呼來罵去,滿宮的小宮女被她嚇得連走路都不敢抬頭,上個月還聽說皇后被鬼神衝撞,夜裡見到已逝世的宮中嬪妃回來索命。
皇后作惡夢關小宮女什麼事?當然無關,純粹是作賊心虛、良心受譴,可即便如此,還是杖斃十幾個太監宮女,還頻頻請了得道高僧進後宮,為皇后祈福唸經。
這是後宮,前朝也不平靜,皇后娘家父兄結黨成派、門生滿佈朝廷,每個施政要是國丈不點頭,誰也不敢傾向皇帝那邊,這張龍椅皇帝坐得有些憋屈。
現在他們就等著魏康生派人到井風城來查賭坊,等著陸景被參,等著事情一路擴大,魏康生在京城開賭坊之事連泥帶根地拔出來,最後查出金日昌賭坊之事不過是太子不滿有人生意做得比自己大,嫉妒之下一路打壓。
接下來就是皇帝派的欽差大人登場,他將查出金日昌賭坊的老闆不是陸景、上官肇陽,而是賀禮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賀澧抿緊雙唇,眼底閃過厲色。不知道他這個小人物登場,有多少大人物要中箭落馬?
遠遠地,他看見鍾子芳往山的這邊走來,是問過阿六,特地來尋他的?
這些日子,鍾子芳和伍輝經常在一起,伍輝慇勤小意,逗得她很開心。
上官肇陽說,所有女人都吃這套,還意有所指地說:「如果你對那丫頭有意思,就早點下手,否則蟲子被早起的鳥兒吃了,恐怕有人得餓肚子。」
伍輝是他的好朋友,他清楚,伍輝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鍾子芳能跟著伍輝,是福氣。至於自己……前途未卜、未來難測,能不能留下一條命還不好說,怎麼能夠害人?
他曾經想過,如果盧氏護不了一雙兒女,而徐家雙親態度堅持,伍輝無力反抗,他便讓母親向鍾家提親,至少賀家有田有錢,就算哪天自己慘遭不幸,還有母親和阿六他們可以護他們母子三人,生活不虞匱乏,待鍾子靜有長進,她的一生也就有了依靠。
然而,伍輝心意不改,他願意為她努力……這樣,很好。
心底想著很好,嘴裡卻嘗到微微的苦澀,他真的覺得好嗎?不知道,也許終其一生,他都不會好了。
身子一掠,賀澧飛身下樹,一瘸一瘸地走到鍾凌面前。
看見他,鍾凌一張因為運動而泛起紅暈的小臉勾起明媚笑臉。
比起鍾明剛過世時的蒼白,現在的她很漂亮,相信再過兩年眉眼長開後,她會比京城名媛更加動人。
「找我?」賀澧開口。
「對,阿六哥哥說你在這裡。」
「有事?」
「快要過年,我做了些禮盒,想賣給人當伴手禮,請你幫我評監評監。」她把手中的提盒遞到他跟前。
不過是糖果,需要用到「評監」這麼重的詞?她當在考核百官嗎?
他沒笑,但眼底透出笑意,鍾凌看得清楚分明,以前老是埋怨他用一把鬍子擋住所有表情,讓人猜不出他的心,但幾次接觸,越來越熟悉,她漸漸能夠分辨他的情緒。
「別不以為然,不管士農工商各行各業,只要用心就會脫穎而出,就比如天底下讀書人這麼多,為什麼有人可以當狀元、榜眼,有的人連秀才都考不上?除資質運氣之外,用心也很重要,滿街上賣糕糖的人多了去,怎地我的糖那麼貴卻天天供不應求,原因無它,就是多了用心二字而已。」
不過是一點點表情,竟勾出她一大篇道理?
笑容更盛,鬍子被臉皮帶動,鍾凌在他眼裡找到溫柔,笑了,她和他一樣開心。
賀澧是同意她的,她不只用心,還很努力。
小煎餅好吃,但耗工,賺的錢又少,因此她變了法子,在小煎餅中間用模子印出幾個字,有的寫狀元,有的寫榜眼、探花、二甲進士、舉子、秀才……等等,然後十個一包,用大喜的紅色榜紙包起來,包裝上用毛筆寫著「進士榜」。
每天未時末,鍾子文會拿到學堂去賣,一包二十文,在市場上,小煎餅一個才賣一文錢,裝進進士榜裡,身價立刻翻漲一倍,生意卻好到令人眼紅。
現在每天學生們一出學堂就搶著去買煎餅,試試手氣,看能不能買到狀元,由此,進士榜漸漸打出名號,學子們趨之若鶩。
一舉成功之後,她又翻出新法子,同樣的把煎餅十片一包,只不過上面印的是大吉、小吉、大發、小發、平平……等等,外包裝上面寫著「發財包」。
這次不是在學堂,而是拿到金日昌賭坊門口叫賣。
且這會兒,二十文不夠,得花三十文才買得到,偏偏光看發財包三個字,賭客就是買帳。
賀澧把提盒從袋子裡拿出來,袋子是喜氣的紅色布袋,外面用銀線繡著大大的「富貴吉祥」,左下角則繡著鋪名唐軒。沒錯的話,那針線是盧氏的手藝,他問過阿四她的女紅如何,阿四濟眉弄眼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慘不忍睹。
打開粉色紙盒,他望了一眼她。
鍾凌馬上說道:「這個盒子很貴,做到好,老聞開價一百八十文,討價還價老半天,最後一百五十文成交。」
講到一百五十文,她肉痛得很,幸好做出來的成品夠精緻,否則這錢……會要了娘的命。
盒子是她憑印象設計的,那年中秋節,她學會做月餅,連盒子都自己處理了,做出幾十盒,讓她家老媽帶著炫耀口吻到處送禮。
送者大方、受者實惠,大家吃著無添加、純天然的月餅,好話紛紛出籠,還有人預估她將會比吳寶春更紅。
這時代沒有厚紙板,只能用薄木板,外頭糊上紙,再包一層粉色輕綢,要不是金色綢緞太貴,又是皇帝專屬,她更傾向選用金色。
盒子裡面有六格,分別裝著四袋不同口味的牛軋糖和一袋發財包,最後一個格子裡面放著兩個賀澧沒見過的餅。
他拿出其中一個,左右看了看、形狀有點怪。「這是什麼?」
「幸運餅乾,你從兩端掰開。」她指揮他吃餅步驟。
賀澧照她的話做了,餅乾裡面竟藏著一張小紙條,紙條上面寫著——福星高照,今年會遇到貴人。
鍾凌看著字句,裝出一臉驚訝,接連拍了好幾下手,笑道:「恭喜賀大哥,明年福星高照,必定事事平安順利。」
裝傻呢她,紙條是她寫的,她還做出這副驚訝表情?賀澧莞爾。
「怎麼做的?」他問。
「很簡單,先在紙條寫上吉祥句子,然後把蛋白打成泡沫,再放進麵粉、糖、鹽和磨成粉的茶葉,打成濕麵糊,用湯匙舀進熱熱的鐵板煎盤裡畫成圓形,等邊邊煎成金黃色就剷起來,把紙條放在中間,對折成半圓形,再靠在杯沿折凹,順帶把開口給密封起來,最後放進碗裡定型,幸運餅乾就完成了。」
餅乾容易做,麻煩的是字條,這裡沒有0.3的細字原子筆,光是這幾個字她就差點寫到瘋掉。
她指指餅乾說:「試試,有茶葉的香味。」
他咬一口,確實滿口茶香,他知道茶葉可以泡,卻不知也可以磨成粉,更不知道它能夠讓餅變得美味。
「好吃嗎?」她歪著頭看他。
少女的天真嬌憨,引得他的心蠢蠢欲動,垂眉,再抬眼,他沒點評餅的滋味,而是反問她,「你把秘方說出來,好嗎?」
阿四回報,小丫頭賊心眼,處處防著大房來偷白玉糖的秘方,每天都搞到戌時才肯進廚房,現在,她竟把這幸運餅乾的秘方晾在自己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