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溫泉會館的方向該往哪裡走?
她不記得了,沒有半點印象。
「怎麼了?」堂司察覺她的異狀。
聽他用如此溫柔的方式跟她說話,她感到既開心又難過,兩種強烈矛盾的情緒幾乎要把她弄瘋。
「我要回台灣。」她的口氣很淡,不知如何面對,只好選擇逃避。
沒有交集,至少可以減少類似的折磨一再重複發生。
「你在生氣?」堂司失笑。
「我不知道我們這樣到底算什麼?」李夜泠略顯煩躁。不等他回答,她接著說道:「你對我好,是出於補償心理吧?你根本不需要這麼做,那是我自願的,你不必放在心上。」她一鼓作氣把積壓在心底的話說出來,是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
堂司瞥見她眼中閃爍的淚光,短歎了一聲。
要對一個女人示愛,他並不拿手,但他還是努力試著向她說明。「直到你推掉婚事,開始躲著我,我才明白你對我的重要性,我不想失去你。」
若非即將失去,他恐怕永遠都沒辦法認清事實,認真面對心底真正的感情。
他在對她告白嗎?李夜泠先是欣喜,但並未持續太久,便被心痛取而代之。李夜泠搗住口鼻,忍不住站在路口、在他面前哭泣。
堂司被她突如其來的淚水嚇了一跳,繃著俊臉,找不到恰當的安慰詞,於是沒轍的吁了一口長氣。「為什麼哭?」對於博取女人歡心,他意外笨拙。
「不要對我太好、不要喜歡我……」李夜泠哭得好傷心。
他皺緊眉頭,神色抑鬱。「不要說傻話。」隔了一會,他輕斥。
李夜泠止不住洶湧的淚,心中無限怨懟。
堂司注意到過往路人投射而來的奇異眼光,他們的眼神帶著責怪的意味,似乎把他當成害女人哭泣的壞男人。「有什麼話,回旅館再說。」他伸手牽她。
李夜泠執拗地躲開,抗拒他的觸碰。
堂司不喜歡女人的無理取鬧,有些動怒。「信不信我把你扛回去?!」他語出恫嚇。
李夜泠眨著淚眼望著他,不打算妥協,大概也不相信自負、注重形象的他,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那種誇張的舉動。
豈料,下一秒,堂司高大偉岸的身子已逼近她,並且張開雙臂,準備執行方纔的威脅。
「唔!」李夜泠瞠大蓄淚的迷濛水眸,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付諸行動。
抱起四十幾公斤的女性,對堂司而言,絲毫不費吹灰之力。
猶如戲劇中的情節活生生上演,兩人自然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
李夜泠的淚水凝在眼眶裡,怔怔地瞪住堂司正經的俊顏,他看起來態度非常堅定,不像是鬧著玩的。「放我下來!」她難為情的央求,臉蛋逐漸發燙。
他為什麼可以對如浪潮般襲來的眼光無動於衷?
堂司沒有理睬她如貓兒般的呢喃,繼續邁開長腿,打算就這樣走回旅館。
「阿司!放我下來。」李夜泠已經停止哭泣,一心只想擺脫尷尬的處境。「我可以自己走。」她掙扎著。
堂司未置可否。
「阿司!」她提高聲調,軟儂的嬌嗓透著無奈及一點無意識的撒嬌。
堂司全然置若罔聞,看也不看她。
李夜泠知道他的目的,無非就是迫她主動妥協。「我不說要回台灣就是了。」
他挑了挑眉,似在研判她話裡的可信度。
「真的,你快點放我下來。」她加重語氣允諾。
堂司凝睇她好一會,終於將她放下。「乖乖的留在我身邊。」他的拇指指腹揩去她粉頰殘留的淚痕,命令似的尋求保證。「不准再說要忘記我。」
李夜泠完全無法給他篤定的答覆,半晌,只能落寞地搖頭。她沒辦法味著良心說謊,她不想忘記,但大腦的病變卻由不得她控制。
「夜泠!」他十分不滿意她的反應,甚至失望。
「你不要逼我。」她的蛾眉緊蹙,感到無助。「我不能答應你什麼。」連自己都不能作主的事,她怎能信口開河。
語畢,她逕自往前走,逃開他銳利的瞪視,眼中的水霧模糊了她的視線。
愛與不愛,結果都注定黯然神傷。
她根本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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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溫泉旅館後沒多久,堂司為了全亞洲最大型度假村的case獨自外出,返回時,剛好是用晚餐的時間。
李夜泠也剛好沐浴完畢,在和室桌前振筆疾書,記錄腦中還未忘懷的記憶。
堂司一進房門,便撞見她急忙合上本子,一副做了壞事被逮著的模樣。「在寫什麼秘密?」他在她身畔坐下。
「沒什麼,隨手寫寫。」李夜泠搖頭笑了笑,把記事本收到另一側。
堂司若有所思地盯著她。「你好可疑。」他總覺得她有事隱瞞。
她起身,拿著記事本坐到床邊。
「有什麼不能讓我知道的?」堂司扯下領帶,解開襯衫的前兩顆扣子,簡單的動作,不經意流露出惑人的男性魅力。
李夜泠深深為之著迷,在她眼中,他的一舉一動都具有非凡的吸引力,將她的眼光牢牢地吸附住。
堂司捕捉到她充滿愛慕的繾綣目光,嘴角微微揚起,他能確定她是愛他的,她美麗又誠實的眼睛已經出賣了她。
雖然這是老早就知道的事,但證據確鑿的獲得確認,還是使他感到愉快,一如昨晚她在他懷裡誘人的回應,讓他的心變得完整。
這麼多年來,和女人發生關係純粹只為解決生理需求,並不是基於愛情。其中包括幾任女友,也都未曾真正撫慰他寂寞的心。
因為他深知,她們都不會在他身邊太久,唯獨這個和他談得來,相處得很自然的學妹,不曾從他的生命中消失。
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被已故的爺爺擺了一道似的。
倘若他老人家地下有知,大概正在得意的取笑他兜了一大圈,最後還是走回原點,和他中意的孫媳婦人選在一起。
思及此,堂司撇唇笑了。
李夜泠不明就裡地望著他嘲謔的笑容,雖感疑惑,但最後決定不過問。
既然決定不接受他的感情,又何必關心。
但她嚴重懷疑自己真能貫徹到底。
堂司深深回望她的眼瞳,似要探進她的靈魂深處。
李夜泠很快地敗下陣來,不自在地迴避他那兩道深切複雜的目光,心臟開始撲通狂跳。
他站在她面前,俯身伸出一隻大手插入她柔軟的髮絲間,感受絲緞般的美好觸感。
細小的疙瘩立即佔據她全身的肌膚。
他俊美的臉孔近在眼前伸手可及的距離,教她忍不住屏息。
「你洗過澡了?」他的嗓音柔嗄。
引人遐思的問題令李夜泠頓了頓,然後她答非所聞的說:「我覺得應該再訂一間房間,把我們分開來會比較妥當。」她說了煞風景的話。
她沒有在他回來之前這麼做,是因為她的證件被他收走了,她身上也沒有任何足以支付旅館費用的金錢或信用卡。
堂司瞇起眼,對她天真的裝傻發言一笑置之。他收攏五指,扣住她的頭顱,密實地吻住她粉嫩的玫瑰唇瓣。
李夜泠沒有任何思考及閃避的空間,只能任憑他侵佔所有的氣息,承接他帶有懲罰意味的深吻。
女性的芳香在他鼻端繚繞,勾引著他採擷品嚐,但他卻臨時踩住煞車,鬆開她柔馥甜美的芳唇。
李夜泠掀開顫動的羽睫,清楚看見他眼底毫不掩飾的渴望,頓時侷促忐忑,令她無所適從。
縱使他們已有過親密接觸,卻仍不習慣他對她的佔有姿態。
「你真的想分房睡?」堂司拉起她,將她鎖在懷裡。
他的問題聽起來不太對勁,又不太能更正。李夜泠垂眸,自他火熱的視線中落荒而逃。
「你曾經執意嫁給我,現在卻莫名的在乎跟我同房?」堂司的語氣咄咄逼人。「你沒想過當我妻子該做的事嗎?」
李夜泠漲紅臉,同時也訝異他居然可以如此的理直氣壯。「你已經明白直接的拒絕我,我也放棄了。」她在提醒他曾經對她的殘忍。
「我現在反悔了。」他看著她說。
她愕然。「反悔?」接著大吃一驚。
「或許結婚也不全然是件沒有意義的事。」堂司睇住她細緻的臉龐,道出近來他腦中不斷湧現的想法。
「結婚?!」李夜泠睜大美眸,一臉的不可思議。她不禁疑惑,自己是不是漏聽了什麼?否則怎麼會一頭霧水。「跟姐姐嗎?」她的腦袋一時轉不過來。
「晨露?提她幹什麼?」堂司皺眉不悅。
「你結婚的對象啊!」她解釋,尚在狀況外,理解力不如往常敏銳。
他以為她還在為他拒絕婚事而嘔氣,存心裝蒜。「李晨露是個不適合當妻子的女人。」他直言。
她寧可成為男人的情婦,滿足征服欲,也不願意負起半點責任。那種只為自己而活的女人,沒有任何男人敢娶回家等著她爬牆。
李夜泠既迷惑卻也卸下懸掛許久的心頭大石。「你跟姐姐明明走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