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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七季

  難怪看他衣著寒酸卻有著一股子的傲勁,原來真是個「窮酸書生」,卓海棠覺得他們這次回京會莫名結識這麼個人是緣分,也沒想到路上隨便拉來的男人會跟他們相聊甚歡,尤其和朱品言更是投緣。

  本來是喝個茶而已,結果兩個男人越聊越盡興,這茶竟然喝到了太陽快要落山,最後朱品言一高興更是決定他們三人同行搭馬車去太合鎮,隔天再一同上京。

  到太合鎮時時間已經不早,他們隨便找了間亮著燈的客棧,卓海棠和朱品言先下車,走了沒幾步又停下來,因為隨後下車的周連傅仍是站在原地。

  「謝謝你們的便車,我看咱們就在這裡告別。」周連傅對他們說。

  「周兄這是說哪的話,既然一起來了就是同伴,不是已經說好明天一塊進京嗎?」朱品言擰眉,毫不掩飾他的不滿。

  「進了京城我也不知道要幹什麼,倒是你們似乎有急事趕著進京,既然目的不同又何必非要一起,如果有天我擺脫了眼下的困境,一定登門向兩位道謝。」

  卓海棠怎麼會不曉得周連傅只是不想再麻煩他們罷了,雖然在她看來墊付個住宿費根本只是舉手之勞,而且她也不討厭路上多這麼個伴,可在瞭解了周連傅的遭遇後,她也知道此時他的心事並不是外人可以介入,如果強行與他同行只會讓他不快,那又何必勉強,大家結識是緣,雖然各懷心事也不枉一場相交。

  她看著站在馬車前的周連傅,他面色平靜,著一身破了洞的髒衣,單手置於身後,腰桿筆直,不知為何這番說不出的灑脫讓她很有些想笑。

  「道謝就不必,有機會一起喝喝茶倒是很好的,總好過一個人對著樹發呆是不?」她笑問,言語中有著些取笑的意味,只是不想把分別弄得太過沉重,卻叫他一怔。

  第1章(2)

  一旁的朱品言聽著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倒很瀟灑,急忙制止,「不行,不行!什麼叫有機會一起喝喝茶?什麼時候才能再有機會啊?」

  「不然你想怎樣?」好好的氣氛被打破,卓海棠白了朱品言一眼。

  「不怎樣。」他轉向周連傅,「周兄今晚就是要一同住在這裡,雖說咱們之前是毫無淵源的人,但既然一起聊了這麼多,大家便已經成了朋友,朋友之間還講什麼謝不謝的,朋友有難時幫一把不更是理所當然的事。我看既然你目前也沒有一個定向,乾脆明天跟我一起回家,先在我家的鋪子幫忙,等你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咱們再說分別不遲。」

  別說周連傅,連卓海棠都愣了半晌。

  「恕我拒絕。」

  「不能拒絕!」朱品言竟然一急下臉色煞白,把周連傅完全震住。

  卓海棠卻似乎見怪不怪,雖然也是被嚇了一跳,但亦能第一時間攙扶住朱品言,快速從衣襟裡掏出個小藥瓶,將幾粒藥丸送進他的口中。

  朱品言也是看也沒看一眼反射性吞下,隨後卓海棠不住撫摸他的胸前為他縷順呼吸,好一會後朱品言的臉色總算恢復了正常。

  周連傅注意到當朱品言的呼吸恢復正常後,卓海棠才輕輕呼出一口氣來。

  「不好意思,我太激動了。」朱品言手壓在心臟的位置,對周連傅抱歉一笑。

  「你的身體……」周連傅早就覺得比起一般男子,朱品言的臉顯得過於缺乏血色,起先只以為是舟車勞頓所至,也只以為在他說每一句話,做每一個表情時,卓海棠所投在他身上的那種關注只是一種純粹女子的情感關注。

  「不礙,老毛病了。」朱品言就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接著說:「周兄不要以為我是在施捨,讓你去我家鋪子幫忙可並不是什麼美差,而且無用的人我也不會用,大可以給你些銀兩也算是種幫助,但我是覺得以周兄的人品和才華,浪費了實在可惜,不如用來助我,也算是我的私心。」

  「咱們相識不過半日,你只聽我說了些瑣事就這樣相信我,可以嗎?」周連傅問他。

  朱品言笑得很自信,卻並不回答。

  兩個男人的心照不宣看得卓海棠很暴躁,她上前一把抓住周連傅的那只還算完整的袖子,將他向客棧大門拉了拉,「走啦,晚上站在外面很冷耶。」

  朱品言笑笑,沒管他們兩個,逕自轉身進了客棧。

  被卓海棠拉著的周連傅還是動也不動,也沒去管走掉的朱品言,用沉默表示抗議。

  卓海棠看看那邊的男人,又看看這邊的男人,覺得自己怎麼成了牽線的紅娘一樣,一個要走,一個要留,到底關她什麼事了?

  她歎氣,又輕輕拉了拉他,「就當是給朱品言個面子,他很少主動向人示好的,或者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他覺得和你投機,今天說了很多的話,如果再不休息怕身體要垮掉了。」

  「多說話身體就會垮?」周連傅看她,卓海棠無奈地笑笑,頗有幾分神傷。

  客棧裡掌櫃正在接待朱品言,見後面兩人進來又忙著去招呼。

  「我們是一起的。」朱品言說:「準備三間房,只住一天。」

  小二忙去準備,卓海棠不忘吩咐道:「其中兩間必須是挨在一起的。」說時不覺得什麼,說完後就覺得頸後有些發熱,轉頭去看,卻見身後的周連傅若有深意地盯著她。

  這傢伙做什麼?卓海棠反射性摸摸自己脖後,確定沒中什麼暗器,怎麼會無故發熱?

  「周兄不要誤會,海棠守著我只是怕我半夜發病而已,從小時起海棠就一直在我身邊照顧我的生活,我們之間就像親人一樣。」

  「誤會?有什麼可誤會的?」卓海棠不知朱品言這話從何而起,莫名其妙地看他,「再說我可不敢當你的什麼親人,我是生來命苦要給你朱家做牛做馬,怨不得別人。」

  「哦?那還真是委屈了我的海棠妹子啊。」

  「大少爺切莫折了小女子的壽,海棠可受不起。」卓海棠還假惺惺地給朱品言作了個揖,惹得朱品言大笑起來。

  這沒大沒小打鬧拌嘴的兩人,真的只是主僕關係?

  周連傅並沒收回自己盯在卓海棠身上的目光,看她對朱品言拱起鼻子做鬼臉,再一想這一路上她的大呼小叫,實在無法想像大戶人家的下人可以這樣。

  他原本以為他們是兄妹,或者是別的什麼,只是這一路上聽朱品言說才知道,原來他們原本家就在京城,而且還是京城有名的綢緞商,這趟回去是要去接家中的生意。

  他是有錢人家的大少爺,他們兩個本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卻能乘一輛馬車相伴,這本就是怪事一樁,何況他還要自己去朱家商舖幫忙,說他是個人才,這怎麼可能呢?

  周連傅自嘲,他雖然讀過幾年書,但對綢緞這種有錢人才穿得起的東西,可是一竅不通的。

  這一覺周連傅躺在久別的床鋪上,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無法入睡,雖然心裡已經打定主意,朱品言的事與他無關,他必定不會接受他人的施捨,可心裡就是有個結怎麼也解不開,輾轉數次也弄不清那個結是什麼,更是煩得難以入睡。

  一閉眼,想到明天就各走各的路,腦中總會閃過什麼,然後心頭就是一堵,待驚慌地睜開眼想看清那瞬間的影像,那影像又早已消失了。

  就這樣,大半宿過去後,周連傅起身打算喝點水平靜一下,剛放下茶杯,就聽外面走廊響起門推動的聲音,在這深夜格外刺耳。

  周連傅立刻意識到那是卓海棠的房門,也不知為何放下了杯子,自己卻遲遲沒有躺回床上,反而越發靠近門,留意起走廊的動靜,可是沒有人走動的聲音,也沒有另一扇門開啟的聲音。

  難道是聽錯了?周連傅沒發現自己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去了剛才那一聲響上,他下意識地拉開房門,朝走廊看去。

  只見對面朱品言的房門前果然站了一個女人,那女人鬼鬼祟祟地將耳朵貼在朱品言的門上,專注的沒有發現他,要不是他早有準備,怕會被這詭異的場景嚇著。

  「妳在做什麼?」他忍不住問,對於女子這樣的行為無法接受。

  卓海棠嚇得差點撲進朱品言的房裡,硬是捂著自己嘴巴才沒失聲叫出,看到是他,瞪圓的眼眨了眨,這才慢慢將手放下,呼出口氣來。

  「你嚇死我了。」她以氣音抱怨道:「我是來看看他有沒有發病,結果也差點被你嚇出心臟病,到時候都不知道誰照顧誰了。」

  「也?」周連傅想到這一路朱品言的行為和卓海棠的話,不難推想出朱品言是得了心病。

  「是啊,他自幼心臟就比一般人弱,有時睡到半夜會突然發病,所以我都會這個時間來聽聽看,這些年已經好多了,但是都已經習慣了,沒辦法啦。」

  卓海棠倒沒有瞞他的意思,好像這並不是件不能說的事,簡單說完就朝他甩甩手,趕蒼蠅一樣叫他趕快回去睡覺,不要在這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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