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噗哧一聲,也不知覺得哪裡好笑了,他們還真的合夥偷起了東西耶。
兩人躡手躡腳地來到院後的房前,又站定不動在想著同一件事,這次要怎麼進去呢?考慮到裡面可能有人,絕不能搞出聲音。
這兩個笨賊分頭圍著房子轉來轉去,最後還是卓海棠立了功,她發現這房子的窗戶竟然是開著的,真是狗屎運。
兩人順著窗戶往屋裡望去,能看到屋內還有一個套間,而他們所在的這間屋是在最裡面,看上去像是間書房。
夥計的住所怎麼會有書房?這更堅定了之前的猜測,兩人再不遲疑,先後翻進了屋裡。
屋內有兩個書櫃和一張書案,他們交換眼色,兵分兩路搜索起書櫃。
正在卓海棠看完書櫃又在書案前翻找起來,翻得起勁時,身子猛地僵住,冷汗順著脖頸流了下來。
不是她自己嚇唬自己,是真有個什麼冰冷尖利的刀器頂在了她的脖子後面。
「你們在找什麼?」
天啊,那個聲音再怎麼聽也聽不出和周連傅有半分像,這果然不是什麼惡作劇,這屋子裡還有第三個人。
那說話聲也讓周連傅背脊一僵,他回過頭,就看到伏在桌上的卓海棠被一個男人用匕首頂著後頸。
屋裡沒有點燈,他也看得到那個男人一雙眼裡閃動的凌厲之氣,朱家沒有人有這雙眼睛,這個人是誰?
「用刀頂著一個女人算什麼本事?」周連傅的鎮定來自於靈魂深處的恐懼,因為那把刀頂在卓海棠的脖子上,他一定不能自亂陣腳,他要冷靜,絕不能出一絲差錯,讓她有一點點遭遇劫難的可能。
「女人?」那個拿刀的男人遲疑了下,拍了拍木頭人卓海棠的肩。
卓海棠勉強前後動動脖子道:「我是女人,好漢手下留情。」她倒很懂得進退之道。
那拿刀的男人聽聞似乎哼出口氣,不去管卓海棠,反一雙冷俊的眼鎖向周連傅,問道:「你是誰?最好說實話。」
周連傅沉著眼,並不畏懼於他的威脅,手一扯扯掉臉上的面罩,和那男人一樣都以真面目面對對方,道:「這裡是我家的商舖,我來自家商舖拿東西,還用向你匯報不成?我還沒問你是誰,來這有什麼目的,你倒先問起了我。」
那男人一愣,「你是朱品言?」
「是又怎樣?」
「你真的是朱品言?」那人突然想到什麼,又一拍卓海棠的後背,「那她就是海棠了?」
卓海棠尷尬地笑了聲,「好漢認得我啊?」
那男人沉默良久,久到周連博的全身都被汗浸濕,匆聽一聲大笑,竟然是那男人抑制了好久爆發出來的笑聲。
他一邊笑,一邊收起了刀,還好心地把卓海棠拉了起來,搞得兩個人都是莫名其妙。
「你們不會也是來拿帳本的吧。」那人語出驚人。
「你到底是誰?」周連傅再無顧慮,第一時間搶身上前,先將卓海棠護在身後,近距離地直面那名男子。
那男人為他這個動作吃驚不小,誇張地張著嘴瞧了他半天,「真行呀小表弟,幾年不見,你身子骨真是壯多了,這兩下子可以看出平時沒少鍛煉。」
小……小表弟?
周連傅身後的卓海棠大叫一聲,顫抖的手指指向那個男人,「你……你是蒙少爺!」剛說完忙摀住嘴,生怕吵醒了誰。
那男子於是笑得更大聲了,「不用擔心了,隔壁屋的那個人早被我收拾了,這會這裡除了咱們三個,沒有清醒的人。不過別誤會啊,我只是用藥把他迷暈了而已,別看我這樣,我也是個生意人,可不是什麼殺手。」
第5章(2)
危機解除,周連傅哪能想到那個傳聞中,一直在蘇州布廠的「表哥」蒙放會出現在這裡,他們被他嚇得不輕,而同樣地,他們也把蒙放嚇得不輕。
本來蒙放接到朱老爺的死訊後也該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無奈布廠那邊有重要的事脫不開身,這才晚了幾天出發,昨天才到京城。
蒙放一直覺得商舖的動作不太對勁,可他人在蘇州不方便過問鋪子裡的事,這趟回來主要也是為了摸清自己的擔心是否只是杞人憂天,這才想到來夜找帳本查看,本也想明天一早就到朱府給朱老爺上香,外加順便見見他那個許久未見的表弟。
誰能想到,三個人竟然都以賊的身份在這遇上了。
蒙放本想拿了帳本就走人,沒想到東西剛得手,窗戶就被人推開,隨後一前一後進來兩個黑衣人,他不明情況只有躲到櫃子後面的死角處,見這兩人行跡實在可疑不像是一般的小偷,怕是什麼要對朱家不利的人,這才出手。
還以為他們真是走了狗屎運,搞半天那扇窗戶是蒙放進屋時打開的,到最後幸好只是虛驚一場。
他們將事情的經過說完,三人各自找地方落坐,全都在乎復自己那顆受驚過度的心臟。
歇了一會後,三人又想起正事,忙點上燈湊在一起,翻開蒙放搜出的帳本。
一看之下真教人大驚失色,這本帳和周連傅見過的那本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他所見的那本看來朱家風調雨順、財源滾滾,而照這本上所記的話,那朱家則成了塊早已被白蟻蛀空的木頭了,只剩下個空殼而已。
是否朱老爺已經察覺到了這種反差,才在給朱品言的信裡寫了一段那麼隱晦的話,好像家中正面臨著什麼巨大的困難。
「不可能!」蒙放也是吃驚不小,「以工廠的出貨量來看,咱們的銷量不可能只有這麼點,難怪送出去的貨總是和收回的銀子不成正比,搞得因為資金問題工廠每年的生產量都在減少,京城方面只說是拿去周轉了,這些銀子是被周轉到了哪去了?」
不能讓人發現帳本被人動過,可他們也不能就這樣將這麼重要的東西放回去,周連傅舔飽筆墨趕在蒙放下的迷藥失效前,將帳本快速抄寫了一份後,三人心照不宣原路返回,天光大亮,全當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隔天蒙放到朱家給朱老爺上香,卓海棠攙著周連傅出去迎接,馮慶豐也帶著朱景冉,一家人熱絡地吃了頓飯天南海北地聊著,而這一桌上恐怕只有朱景冉毫不知覺,其他人的注意力已全部暗暗地聚結在了馮慶豐身上。
據蒙放所說,工廠那邊的資金出現問題是從三年前開始的,然後越來越嚴重,搞到現在很多長期合作的絲戶都拒絕再給他們供貨,他就是為這事才遲了幾天上京的,而三年前,也就是京城的事宜大多都交到馮慶豐手裡的時候。
蒙放藉故多留在京城幾日,暗暗對這件事展開調查。
在桃花開得最盛的時候,蒙放提議大家一起去郊外踏青,於是一行人乘著馬車來到京郊的一片桃花林附近。
這一天太陽是暖的,風是柔的,風中夾雜著桃花的香氣,世界由綠色和粉色交織,彷彿從未有過的寬廣。
幾人一起在樹下吃了廚娘特意準備的午飯,午後趁著風向正好,卓海棠拉著朱景冉放起了風箏,不過說是放風箏,大多時候也是卓海棠自己在跑,朱景冉在一旁給她加油。
這天卓海棠穿了件暖黃的衣衫,在這天地間雀躍地蹦跳跑鬧,像是下刻展開翅膀就能飛上了天。
周連傅和蒙放在旁邊看著,並不參與這些女兒家的玩意,只不過蒙放看的是臉色泛紅,又叫又笑的朱景冉,而周連傅則是自從那隻小蝴蝶飛舞起來後,眼神就再也無法自她身上挪開。
本來在這個時候蒙放說要出來玩,他還覺得有些不合時宜,但看到卓海棠那麼高興,他突然很慶幸當時自己沒有大煞風景地提出反對意見。
卓海棠的風箏飛得很高,但她總是不知滿足地不停放線,像是要把那風箏放沒了才甘心,周連傅看一會她,又看一會空中的風箏,不知為何,真怕那風箏就這麼給放沒了。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耳邊傳來蒙放不冷不熱像是閒聊一般的話語。。「你打算什麼時候娶她過門?」
周連傅手裡的桃枝「喀嚓」一聲斷成了兩斷,他錯愕地看向蒙放,後者一手提著酒壺,也在看那隱進雲彩裡的風箏。
「看我幹什麼?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可不能耽誤了海棠妹子。」蒙放說。
誰想到他生得高大魁梧,竟會說出這種……女兒家的話。
周連傅臉上紅一陣紫一陣,憋了好半天競不知該如何回他。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是自然,但也不能亂點鴛鴦譜,表哥莫再取笑我。」
蒙放挑眉,「你還跟我咬文嚼字起來了,你倒是說說海棠妹子除了嫁你還能嫁誰?」
周連傅心頭一震,腦中反射性地憶起了那天晚上的事,就覺得全身的氣血開始倒流,忙穩了穩心神,像在跟自己賭氣,強硬地說:「她願意嫁誰自然是她自己作主,如果她願意嫁你也未嘗不可,跟我有什麼關係。」他只是打個比方,卻不料被自己的話傷著了,心頭一陣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