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雲遙飛被雲亦飛擾得完全不能成眠,直到天色微微泛起魚肚白,那個邪魅身影才終於甘心離去。
解脫似的往椅子上一癱,雲遙飛被折騰了一整夜,幾乎快要累壞了。
意識恍惚間,一隻略帶冰涼的小手探上他的胸口。
「唉呀,你怎麼可以自個兒下床?瞧,傷口又扯裂了。」挽香擔憂的俯身檢視他滲血的胸口。
望著她寫滿擔憂的清麗臉龐,他突然衝動地一把將她抱進懷裡。
抱著她,他靜靜地閉上眼睛。
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想什麼是永遠,只想放縱自己享有她片刻的溫柔,唯有這一刻,他才能真正釋放自己的情感,享有擁有她的片刻。
愕然被他緊抱在懷裡,挽香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感覺到緊抱住自己的雙臂帶著一種令人悲傷的絕望。
而她的身子彷彿能穿透他的身體,融化他冰冷禁錮的心。
他的眼中突然閃過各種掙扎的複雜情緒,一抹異樣的邪魅眸光幾度閃逝而過,幾乎呼之欲出。
猝不及防的,他遽然推開她,捧住頭痛苦地發出低吼。
「遙飛,你怎麼了?」
想起他上回在畫舫也是如此,挽香驚嚇好半晌後,才終於找回冷靜。
「頭又疼了是不是?」她壓抑著恐懼問。
雲遙飛聽若未聞,依然痛苦地捧住頭發出負傷野獸般的沉悶咆哮,許久才終於艱難的吐出一句。「去找……陸、陸總管!」
挽香終於聽清楚他的話,卻遲疑著是該去找陸總管,還是該先為他請大夫來。
「快去!」他像是忍耐到極限的大吼一聲。
挽香一驚,連忙轉身跑出房門。「我這就去找陸總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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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了將近一個時辰,雲遙飛好不容易終於沉沉睡去。
挽香站在一旁,一顆心揪得發疼,床上的他看起來滄桑而疲憊,最教人心疼的是,他臉頰上那像是被硬物猛力撞擊的瘀青。
看樣子應該是昨晚弄傷的,可房間就這麼點大,怎麼會把自己撞出這麼大片的瘀紫?。
陸總管將香囊擱在他的枕邊,才緩緩起身。
「他沒事吧?」挽香擔憂的間。
「請沐小姐放心,少主暫時是壓下頭疼了。」
「那他隨時有可能會再發作了?」挽香聽出陸總管的話意。
「這是老毛病了。」
「到底是什麼樣的病?怎麼會頭一疼起來,整個人像是快撕裂似的?」挽香擔憂的問:「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看看,或許大夫會有法子治好。」
「即便是華佗再世也幫不了忙,這病的關健全在少主身上。」
看著陸總管,挽香突然問:「跟遙飛的爹有關嗎?」
「少主全告訴你了?」陸總管眼中閃過一抹詫異。
「嗯。」挽香點點頭,卻是百思不解。「可是,即使遙飛難忘父親遭奸人誣陷而慘死,又怎麼會犯上這種頭疼的惡疾?」
陸總管神色依舊嚴肅,只簡單又帶幾分玄機的說了句。「心病容易招來心魔,心病易醫,心魔難驅。」
不知道為什麼,挽香彷彿聽到向來沉著、喜怒不形於色的陸總管,發出沉重的歎息。
「心魔?」挽香反覆咀嚼這兩個字,卻始終不解其意,思緒一轉,突然想起了另一雙邪魅的黑眸。「該不會是跟雲二公子有關吧?」
聞言,陸總管抬起頭來,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她。
「沐小姐見過他?」
「見過幾回。」她情緒複雜的說。
「你不應該見過他的。」
他輕歎一聲,這回,挽香聽得一清二楚。
「為什麼?」
陸總管用一雙透澈的黑眸望著她,許久才以平靜的聲音吐出一句。
「少主沒有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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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遙飛沒有弟弟,那雲亦飛又是誰?
挽香完全亂了,直到現在還不能相信,從頭到尾,她所面對的全是同一個人。
那個狂傲邪魅、玩世不恭,令人又愛又恨的人,竟然就是雲遙飛的另一面;雲遙飛就是雲亦飛,這個驚天的震撼,讓挽香足足好幾天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她不知道該如何說服自己相信,溫文敦厚讓她不可自拔的男人,以及邪魅卻帶點溫柔的男人,兩個曾撩動她心湖的男人,竟然來自同一個靈魂。
亦飛──亦是雲遙飛,這麼簡單的暗示她卻始終沒能想透,還被他擾得心思大亂,原來他們竟是同一個人、同一副軀體。
難怪,她老是覺得在他身上有種似曾相識的氣息,他的懷抱、他的手,讓她產生了錯覺,不知不覺把對雲遙飛的情愫轉移到他身上,一度讓她痛苦的以為自己三心二意,同時對兩個男人動了心。
但陸總管解開了這個秘密,讓她的心解脫了,卻也帶給她另一個更大的難題,她要如何去面對有著兩種性格的雲遙飛?
正苦思時,門外突然傳來兩聲剝啄。
「小姐,我有話想跟你說。」
「銀兒,晚些好嗎?我現在想先靜一靜。」挽香抱歉的說道,她此刻無心去處理其他的事。
「可是──」門外的銀兒欲言又止,但見主子好半天沒回應,終究還是把話吞回肚子裡,失望的轉身離開。
坐在房間裡大半天,挽香最後決定找他把話說清楚。
主意既定,她絲毫不給自己退卻的機會,立即快步走向花園另一頭的客房。
站在緊閉的門扉前,她深吸了一口氣,抬手輕輕敲了一下門。
「進來!」裡頭傳來雲遙飛富有磁性的溫和聲音。
推門而入,經過近一個月休養,傷勢幾乎已經復原的雲遙飛正準備起身。
「我……我有點事要跟你說。」
不等他開口,挽香就急忙表明來意,就怕他一開口,她會就此勇氣全消。
站在他面前,她鼓起勇氣望進他的眼底,以平靜的語氣道:「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雲遙飛狐疑地蹙起眉。
「你是雲遙飛,也是雲亦飛。」她望進他的眼底,看到裡頭逐漸浮現的震懾。
愧疚、痛苦、掙扎的神色逐一閃過他的眼底,彷彿到了壓抑的極限,他緩緩垂下眼,等他再抬起頭來,卻換上另一雙邪魅的眼眸。
「告訴我,你比較喜歡哪一個我?」「他」輕佻地勾起唇。
挽香強自鎮定的冷凝著臉,不讓自己被他過人的影響力左右。
「我要你離開他,再也不許糾纏他!」她開門見山的說。
聞言,他仰頭哈哈大笑。「我們是一體的,任誰也無法把我們分開。」
「你苦苦糾纏他,只會害了他。」她放軟的語氣近乎哀求。
「他太心軟了,仁慈只會讓人變得懦弱,成不了大事。」他輕視的冷哼。
「你做的一切不是大事,而是冷酷的屠殺。」
「那不是屠殺,我殺的全是該死的人。」「他」的眼底散發出森冷光芒。
「就算該死,也該由王法來懲治,你這樣豈不形同私刑?」換了個語氣,她語重心長的勸道:「人心是善良的,不該屬於仇恨。」
「喔,那你說,不屬於仇恨該屬於什麼?」「他」用一種挑釁的眼神冷睨她。
「應該屬於──愛!」遲疑了好一會兒,她才一鼓作氣的說。
「愛?」他微微瞇起眼,像是在思考這個字是什麼意思。
好半晌,他緩緩勾起邪魅的笑。「這麼說,你心裡有這個東西囉?」
「我──我當然有!」她勇敢迎視他的目光,不讓自己怯懦逃避。
「你愛的那個人是誰?」他毫不拐彎抹角的問。
「敦厚善良的那個雲遙飛。」
她的話,讓他的臉色頓時一沉,許久才像是看穿什麼似的笑了。
「你敢說,你對我沒有半點感覺?你的眼睛可騙不了人!」他大膽托起她的下巴,一雙像是能將人看穿的黑眸穿透了她,讓她無所遁形。
「我對你有感覺,那是因為你身上依然留有雲遙飛的影子,即使你想盡辦法要擺脫他,但你終究是他的影子,有他才有你。」
「住口,我跟他不一樣,我不會懦弱得連殺父之仇都不敢報,更不會心懷婦人之仁的饒過他們。」
「我討厭充滿仇恨的雲遙飛。」她的聲音突然哽咽,眼底也隱約浮現淚光。
他的眼神出現片刻的怔忡,隨即像是亟欲證明什麼似的,突然俯身吻住她。
「你忘了這個嗎?」
沒有上回的唐突與輕佻,這次他的唇極其溫柔,像是想喚起她對自己的回憶。
緩緩閉上眼,挽香感受著溫柔緊貼著自己的炙熱,心悸卻也心痛,她不知道該把他當成是誰,不知道她愛的、愛她的,究竟是哪一個他。
竟然連她都迷惑了,甚至心軟了,任何一個他消失,都會令她心痛。
緩緩離開她的唇,他專注地凝視她,眼中的冷酷逐漸褪去,浮現了一絲溫柔。
「你是我這輩子唯一動心的女人,你是這麼美、這麼與眾不同。」他的長指極其溫柔地輕撫她的臉龐,用一種深情而專注的眸光凝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