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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於媜

  「別問為什麼,聽我的話就對了。」他逃避似的打斷她的話。

  見她怔仲,雲遙飛捧住頭,內心陷入矛盾的掙扎,半晌才終於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突然開口。

  「他比壞人更可怕,你永遠也摸不透他的心思,永遠也預料不到他會做出什麼事,他只會給你帶來無盡的災難與麻煩,以後如果他再去糾纏你,記住千萬別理會他,也別跟他說話,把他當作不存在,記住了嗎?」

  「我記住了。」挽香雖然滿臉疑惑,卻還是聽話的點點頭。

  見她點頭,雲遙飛像是鬆了一口氣,遽然鬆懈下來。

  「你不瞭解他,他有張全天下最無辜的臉孔,卻同時擁有最冷酷無情的心腸,在他身上只看得到人性中最陰暗的一面。」

  聞言,挽香不由得倒抽一口氣,沒想到在那張俊逸的臉孔下,竟會有著那麼殘忍可怕的性格。

  「我相信你絕對沒有殺害那些人,是不是?」她滿懷希望屏息的說。

  迎視她的目光,她那雙清澈、全然信任的水眸,竟讓他感覺有些心痛。

  「我沒有,人不是我殺的!」許久,他終於開口。「是『他』動的手!」

  「是雲亦飛?」她確認似的問。

  雲遙飛別開視線,毅然點了一下頭。

  聞言,她釋然的閉上眼,重重吐出一口氣。「我就知道不是你,你是個正直的君子,具有正義感的俠士,怎麼可能會是冷血的殺人兇手?」她認真地說道,但不知道為什麼,想起那雙戲謔的邪魅眸子,她竟有股隱隱的心痛。

  她無法想像,俊容帶笑、玩世不恭的他,竟會冷酷地殺了那麼多人!

  望著她若有所思的柔美臉龐,他怔然無言,只覺得這些話像根刺似的,全往心裡、肉裡面鑽。

  人不是他殺的,絕對不是,真正的殺人兇手是「他」,但為何他卻無法坦然迎視她清澈的眸子?

  「為什麼雲亦飛要殺那麼多有頭有臉的官商?」挽香不解的問。

  「他心懷仇恨,一心只想報殺父之仇,不惜天涯海角也要把當初陷害我爹的那些人一個一個找出來,親自取他們的性命。」說著,他眼裡浮現心痛。

  「令尊是──」

  「我爹曾是楊州刺史,感懷皇上拔擢聖恩,對職內省察治狀、黜陟能否、斷治冤獄等事,可說是盡忠職守、鞠躬盡瘁。

  可是那賊人劉炎傳竟欺上瞞下、一手遮天,嫉妒我爹深受皇上倚重,怕自己的地位被取而代之,便串通太守、廷尉和縣令,向皇上編造我爹的罪狀。

  我爹遭受不白之冤,受盡酷刑拷問逼供後,在牢獄中咬舌自盡,為了明志,他死前留下萬言血書,鉅細靡遺寫下劉炎傅等賊人的所有罪行,當時一名獄卒於心不忍,偷偷把這封血書藏了起來,輾轉交給了我。」

  聽完,挽香也不禁為之嗟歎扼腕,這麼一個為國為朝的忠臣,竟會被奸佞小人所害。

  說到這,雲遙飛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焦急往身上拚命翻找。「我的衣服你拿到哪裡去了?我放在衣服夾層裡的一塊舊布呢?」他心急地抓著她問。

  「是這個嗎?」聞言,挽香起身從木櫃裡拿出一塊收折整齊的舊布交給他。「我在替你換衣服時發現這個東西,我想,應該是重要的東西便留了下來。」

  急切地接過那塊陳舊的布,雲遙飛如釋重負的閉眼吐出一大口氣,手裡的布卻突然又被她拿走。

  他心急地想要搶回,被卻她一句話給擋了回來。

  「我先替你收著,等你復原了,我再還給你。」

  打從他拿到這封血書開始,這十幾年來,他始終把它當成是比自己性命還重要的東西,從未讓它離身,但不知道為什麼,如今血書在她手上,他卻感到放心。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甚至一點都不瞭解你。」她仔細的將東西收疊好,突然開口道。

  「你最好不要瞭解我。」他遽然別過頭去。「我們就像天和地,白天和黑夜,是不同世界的人,你明白嗎?」他沉重吐出一句。

  「為什麼你要把心牆高高的築起,拒絕任何人接近?」

  「我們只是萍水相逢的兩個人,為什麼你要在乎我把自己的心囚禁起來?」

  「我──」她也不明白,她只知道自己毫無理由的愛上了他,她甚至連他的來歷都不清楚,對這個謎樣男子的過去她一無所知,但,她就是愛上了他,愛上了那雙深沉抑鬱的眼眸!

  「因為我愛你!」拋開矜持,她一鼓作氣的說。她知道錯過了這一刻,或許往後她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不,你不能,聽到了沒有?你絕對不能愛上我!」孰料,他臉色丕變,神色冷厲的一把抓住她。

  「為什麼?」她不僅,難道她連一廂情願的付出都不被允許?

  「我不值得你愛,我……我有難言之隱。」他艱難的吐出話來。

  難言之隱?看著他的苦笑,她不難過,只感到心疼。

  「我懂!」用盡所有的力氣,她才能顫抖地吐出一句。

  看著坐在床榻上的他,雙拳緊握,像是極力在抗拒著什麼,剎那間,她竟看到一抹熟悉的邪魅眸光轉瞬即逝。再定睛細看,卻只看到雲遙飛眸底的沉穩。

  「我有點累了,讓我靜一靜好嗎?」他疲憊萬分的說道。

  「好,你休息,我不吵你。」聞言,挽香替他蓋好被子,轉身退出房間。

  望著輕輕合上的房門,床榻上原本緊閉的黑眸緩緩睜開來。

  望著大門,他的眼中浮現一絲痛苦。

  他又何嘗不想讓她走進他的心裡,一輩子保護她、呵寵她,永遠也不離開她。

  但他不能愛、也不該愛,這輩子,他注定要被仇恨的枷鎖給束縛。

  早在他爹遭人陷害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經注定沒有退路了。

  第九章

  雲遙飛瞪眼望著樑柱,竟然久久無法成眠。

  被褥間,散發著沐挽香身上的淡淡馨香,擾得他一顆紛亂的心愈加不平靜。

  「你果然是個十足的偽君子,竟然把罪名全推給我了。」

  黑暗中,突然傳來一個嘲諷的低沉嗓音。

  雲遙飛驚坐起身,轉頭望向門邊,自窗外灑落進來的月光映照出一抹修長的身影,「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慵懶地斜坐在門邊的椅子上。

  「人本來就是你殺的。」他恨恨地瞪住「他」。

  「沒有你,我怎麼可能辦得到?我身上背負的幾條人命,你一個也少不了!」他冷笑一聲。「若要說我是劊子手,你也是幫兇。」

  「住口、住口!」他勃然大怒,狂聲咆哮打斷他。

  「怎麼?連你都害怕正視自己?害怕承認自己的內心如此醜惡?」他依舊冷酷的噙著笑。

  滿腔的憤怒再也壓抑不住,雲遙飛步履不穩的跳下床,朝他衝了過去,一把揪住他,狠狠的往他臉上揮出硬拳,卻怎麼也打不掉他臉上譏諷的冷笑。

  還未癒合的傷口經過這一番劇烈的動作,又再度滲出大片血跡來,開始泛起痛楚,逼得他不得不停手。

  「打夠了?」氣定神閒的以手背抹去沿著嘴角淌下的血絲,雲亦飛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你的本事就僅是如此?何不殺了我?讓我們同歸於盡,你敢嗎?」他故意激他。

  「你到底是什麼樣的魔魅?」他瞪著「他」,沉痛吐出一句。

  「你很清楚我是什麼,我來自於你、你來自於我,娘公平的把我們同時生下,你可不能私心的不認我。」他依舊是一派的滿不在乎。

  雲遙飛帶著深沉恨意瞪住他,凌厲的眼神幾乎想將他四分五裂,直到在他無動於衷的邪佞眼神中敗下陣來,忍著胸口的痛轉身正要躺回床上,背後卻突然傳來他的聲音。

  「我要她!」他霸氣的宣佈。

  聞言,他遽然轉過身,惡狠狠的咆哮。「你休想!離她遠一點,我不許你把她扯進麻煩裡。」

  「你是在嫉妒吧?」雲亦飛勾起唇冷笑。「你不敢愛她,所以你嫉妒我,不許我接近她一步,就怕她會不知不覺愛上我。」

  「就算嫉妒又如何?你能給她什麼?」雲遙飛咬牙切齒擠出一句。

  「我會保護她,瞧,上回在林大富的府邸,是我救了她。」「他」的一句話,堵得雲遙飛啞口無言。

  「她要的不是任何人的保護,而是平靜的生活。」許久,他才勉強吐出話來。

  「你錯了,她需要的是男人強壯有力的雙臂。」雲亦飛得意的說。

  「難道你非得逼我毀了你?」他緊握雙拳,眼底寫滿了掙扎與痛苦。

  「你不會的!」雲亦飛有恃無恐的一笑。「別忘了,毀了我,就等於毀了你自己,你不敢。」

  望著那張臉上日益壯大的邪惡神色,雲遙飛竟不由得感到心驚。

  他不得不承認,他越來越控制不了、也主宰不了「他」,這麼久以來,「他」早已有了自己的意志,再也不聽他的驅使。

  「他」會變成什麼樣子,早已超過他所能控制的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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