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炙熱的眸光緊鎖著她,教她移不開視線,也逃不開,一股淡淡情愫瀰漫在兩人之間,即使不說穿,也無法忽略它的存在。
他溫和帶笑的眸看似平易近人,卻隱藏著一股神秘與魔魅的力量,教人越想往裡頭探究,就越覺得深沉難測。
「挽香姑娘。」
「挽香,你可以這麼叫我就好。」她不敢迎視他的目光,羞赧地匆匆丟下一句話便逕自往廳內走。
望著逐漸走遠的身影,雲遙飛凝望的目光定住了,專注得彷彿想這樣看上一生一世。
許久之後,他才終於移動雙腳,跟著往前廳走去。
廳裡佈置得簡單雅致,沒有多餘的綴飾,卻顯得整齊舒服,空氣中還飄散著一股淡淡的花草香,讓人彷彿置身在花園裡。
「雲公子,請坐,舍下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好招待,只有些花草茶,請你嘗嘗看!」說著,挽香親自替他倒了杯茶。
「謝謝!」雲遙飛望著她動作小心、輕柔的雪白柔荑,閃了一下神。
他鼻子裡聞到的是花草香,但喝進嘴裡的卻是一股獨特的氣味。
「這是──」他訝然望向她。
「這是翠衣茶,也就是西瓜白色果肉所泡的茶,一般人在吃完紅色果肉後就將其丟棄了,不知道它其實可以製成一道清涼降火、養顏美容的花草茶。」挽香含笑解釋道。
「原來如此。」雲遙飛激賞的看她一眼,又專心的細細品嚐起翠衣茶。
「小姐,點心來了!」
這時,銀兒用托盤裝著幾樣點心走進廳來。
「洛陽的點心或許沒南方來得細緻豐富,但也算具有地方風味,這幾樣是廚娘嬤嬤拿手的點心,你嘗嘗看。」挽香將幾碟小點心擱到桌上,期待地瞅著他看。
雲遙飛其實才剛用完早膳,肚子還飽著,但看到她殷切的笑容、滿懷期待的眼睛,怎忍心拒絕?
他很賞臉的每樣點心都吃了一個,廚娘嬤嬤的手藝確實不差,洛陽的地方小點心也頗具特色,但沒有一樣比得上她的笑容更令人沉醉。
這一日,兩人從天南聊到地北,話題從藥草到茶葉,越聊越是投機,不知不覺窗外染上了幾許橙紅。
看了眼外頭的天色,雲遙飛眼中閃過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隨即起身道:「時候也不早了,叨擾這麼久,我該走了!」
「別客氣!」挽香跟著起身,帶著幾分希冀地問:「要不要留下來吃頓便飯?我讓廚娘嬤嬤煮幾道拿手小菜,不麻煩的。」
「謝謝你,我還有點事要辦,下回吧!」他心不在焉的隨口說道。
「好吧,不耽誤雲公子辦正事。」挽香及時掩飾失望,客套而得體的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有時覺得明明就近在咫尺,卻又讓人覺得遙不可及,彷彿在他的周圍設有重重的高牆,不許任何人輕易靠近一步。
「挽香姑娘,後會有期了!」像是有什麼重要的事,他有禮道別後便快步領著隨從步出大門。
挽香一路送到門外,他卻連一次也沒有回頭,彷彿方纔的相談甚歡與契合,只是她的想像。
怔然望著那被夕陽拉得細長的背影,挽香原本歡欣的情緒如今只剩滿心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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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鏘鏘──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鏘鏘──
深夜,洛陽城裡萬籟俱寂。
平時熙來攘往的熱鬧大街,此刻卻靜寂得連個人影也沒有,只有聽見遠遠傳來更夫打更的了亮嗓音。
闐靜的大街,突然一陣狂風掃過,街邊的樹葉被掃落了一地,一抹黑色人影疾速從黑暗中躍至大街,然後又躍上了紅色屋瓦。
黑衣人憑著絕佳輕功飛躍在屋瓦上,一路朝城中而去。
遠遠瞧見一棟氣派宏偉、佔地遼闊的宅邸,黑衣人謹慎伏身在屋頂上,觀察宅邸裡的狀況。
黑衣人見守在門外的侍衛撤進屋內,立刻躍身落地,疾奔到大門前,謹慎地左右張望一眼,然後從懷中抽出一封信,小心地塞進門縫裡。
望著大門,遮掩在黑色面罩下的臉孔看不清楚表情,雙眼卻明顯流露出一絲恨意。
趁著烏雲蔽月,黑衣人毅然轉身躍上屋頂,踩著稀薄月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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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洛陽城中,禁衛森嚴的丞相府。
一大清早,大門侍衛神色匆忙,拿著一封信匆匆步人大廳。
大廳內,丞相劉炎傅正與貼身心腹李庸悄聲談話,大門侍衛見狀不敢打擾,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候著。
「什麼事?」劉炎傅停下話,抬頭問堂下的大門侍衛。
「大人,大門外發現一封信,上頭寫著要交給大人。」
「信?」劉炎傅驚訝挑起一道眉,緩緩擱下手裡的瓷杯。「呈上來。」
大門侍衛趕緊將信呈上去給李庸,由李庸拆開信封後,遞交給劉炎傅。
看完信,劉炎傅臉上的表情從狐疑轉為震驚,最後變為陰沉。
「大人,怎麼回事?」身旁的李庸看出事有蹊蹺,立刻趨前低聲問。
「他找上門了!」仍處於震驚的嘴冷冷吐出話。
「大人說的是──」李庸恭敬地請示。
「雲家的餘孽。」劉炎傅冷冷地吐出話。
「這怎麼可能?」李庸霎時變了臉色。
「你自己看!」劉炎傅將信拿給他。
李庸接過信一看,上頭只有龍飛鳳舞的幾個字──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看來,近日城裡幾樁命案全是他下的手,而我,是他的下一個目標。」劉炎傅緩緩起身,背著手,走到堂下遠眺著廳外,老謀深算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難道當年那樁案子,雲家餘孽已經知情?」李庸半信半疑的問。
「看樣子是的,而且,他還打算一一上門尋仇,你想想看,當年跟這樁案子有牽連的人陸續都被殺了,只剩下我。」
「大人,若真如此,依他的身手大可直接對您下手,為何還送信來讓您有所提防?」李庸心細如針,立刻想出其中的不尋常。
「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劉炎傅冷笑一聲。「他要我害怕,要我像只被貓盯上的耗子一樣寢食難安。」
他沒料到,當年姑息了雲家的餘孽,多年後,卻成了他的心頭大患,如今竟犯到他頭上來了。
「這當年沒一併除掉的餘孽,未免太不自量力了,沒秤秤自己的斤兩,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劉炎傅冷笑一聲,眼神中流露著一股陰冷,充分顯示出他城府深沉、善於算計的性格。
也莫怪乎劉炎傅會如此自負,畢竟身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一國丞相,劉炎傅位高權重,連年輕皇帝也得敬讓他幾分。
「大人,現在我們該怎麼做?」李庸立刻請示道。
「守株待兔。」劉炎傅勾起一抹陰冷的笑。「雲家餘孽一定會再出手,我們到時就布下天羅地網,等著獵物自投羅網。」
「原來如此,我懂了。」李庸露出恍然大悟的笑,繼而又顧慮的沉吟道:「可現在敵人在暗、我們在明,這情勢恐怕對大人不利。」
「這我想到了,吩咐下去,從今兒個開始,加派人手在府邸四周嚴密守衛,另外再挑選兩名身手矯捷的高手日夜貼身保護我。」
「是的,大人,我這就立刻去辦。」李庸領命迅速轉身而去。
望著門外,劉炎傅微微瞇起眼,陰冷吐出一句。「這可是你自找的,別怪我心狠手辣!」
第六章
帶著微微寒意的初秋,將洛陽城東的白樺樹染上一層金黃。
白樺樹下,挽香一身秋香色的襦裙,外頭披著件素色披風,後面跟著手提一隻小錦袋的錦繡。
吃過午膳,挽香就帶著錦繡出門,一路上,不知是緊張抑或是慎重,挽香始終沒有多說話,只是安靜的邁著步子往前走。
身為沐家小姐,出門三兩個丫鬟、軟轎是應有的排場,只是挽香向來不愛引人注目,也不喜歡奢華,甘於過這種恬淡樸實的生活。
身後的錦繡走了大半天路,滿肚子的牢騷可悶不住了。「小姐,您說,天底下哪有做生意的,還替客人送香囊的道理?」錦繡邊走邊嘀咕。
「如果你嫌累的話可以先回去。」挽香頭也不回的說。
「錦繡才不是嫌累,而是這趟路可不近哪,何不讓阿富把香囊送過去就好,還要親自跑這一趟。」不識主子的心事,錦繡滿嘴嘀咕著。
「我跟雲公子的情誼特殊,跟其他客人不一樣。」
「我看,小姐根本是假公濟私,想藉機去見雲公子!」在這關頭上,錦繡突然精明得令人氣惱。
被錦繡看穿心思,挽香登時羞赧得紅透了臉。
上回與雲遙飛一別後,至今已經一個多月了,而他就像是自人間蒸發一樣杳無音訊,基於姑娘家的矜持,她也不便明目張膽打聽他的消息,只能讓一顆被思念糾纏的心備受煎熬。直到雲遙飛訂製的香囊總算完成,她正好趁此機會送到他手上,希望能與他見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