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你不要的話可不可以送我……」小心翼翼地輕捋虎鬚,丫丫小小聲地說著,兩手舉高發誓道:「我保證它們這輩子絕對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可以嗎?」
兩千元耶,她要賺N個小時才賺得到哩,這對她丫丫來說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再說人嘛,幹什麼跟錢過不去呢?燒錢這種事,天底下大概只有瘋子才會這麼做。
「我說……拿去燒了!再不,你明兒就不必來上班了!兩個選一個!你自己看著辦!」氣得說罷,於嫣拿起吧檯底下的皮包便走出門,走到店門口,又想到自己忘了交代丫丫什麼,驀地回頭。「把東西清理乾淨後就回家去,記得拉上鐵門,店裡有東西被偷了就找你算帳,知道嗎?」
「知道了。」
「還有,我叫你把錢燒了,明天我要看到它們的遺骸。」
嗄?這麼狠!連讓她想偷偷藏起來的機會都不給啊?真是!
「知道了啦。」丫丫不情願的咕噥著,開始低頭忙著收拾殘局。當人下屬就是這麼倒楣,好事沒她份,壞事由她扛,這就是她丫丫的命呵,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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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已乾涸,但掌心上的傷口還隱隱泛著疼,於嫣丟掉那染了鮮血的面紙,信步走在兩旁都是木棉樹的紅磚道上,高大且長滿花苞的木棉樹,即使在夜裡依然讓她覺得溫馨。
她停下腳步仰頭而望,每年的這個時候她都會這樣看著盛開的木棉,她喜歡它奔放盛開時的不矯揉造作,高高掛在枝頭上大方展現它的美感,尤其,那不甚細緻的花苞花蕾,更是莫名的得到她的賞識。
太細緻的東西易破,就算非常小心地捧著也不能保證它會水遠安好,所以,她喜歡木棉花,連掉落到地面時它都是大大的一朵,不會讓人覺得淒涼。
嘖,她是怎麼了?在這裡一個人傷春悲秋的?
只不過是一個男人罷了……
一個該死的讓她不小心心動,卻又狠狠地傷了她的心的男人罷了……
方少淮……名片上寫著他的名字。
一個對他家少爺都比對她這個女人好的男人,她究竟為什麼要因為他的無情感到如此難過?
「啊——」她突然雙手圈在嘴邊,對著天空大叫。
「啊——」又一聲。
已近十一點的馬路上車子不多,行人更不多,驚動的反而是剛好在路旁騎著摩托車巡邏的年輕警察,聽見驚人的兩聲女子叫喊,他忙不迭將車停在這個女人面前,一雙眼睛先四處查看著,最後才定定落在她臉上。
「這位小姐……」
「嗄?」聽見有人在叫她,於嫣將目光從樹椏上的小鳥窩移下了些,然後她看到一項她最不喜歡看到的帽子——那不知究竟是深藍色還是黑色、在正中央嵌著警徽的警帽。
可能是她真的太美了,也可能是此刻的她看起來讓對方不能立即判斷她究竟是不是精神科跑出來的危險病人,所以,這個警察愣了好半天都沒說話,只是呆呆地看著她。
算了,還是她先打破僵局好了,想著,於嫣露出了一個甜美的微笑「呃……這位警官,有事嗎?」
聽到美人說話了,警察回神的脫下帽子搔搔頭,也笑了。「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的,小姐。」
「是啊,可是你問得太慢了。」她寧可回家睡覺,也不想在這裡跟他大眼瞪小眼。
警察又搔搔頭。「這樣啊……真是不好意思。」
鐵定是剛從警察學校畢業的菜鳥,看到女孩子還會臉紅。
「沒關係,您辛苦了,這麼晚還要巡邏啊。」為了轉移掉他的注意力,讓這個菜鳥警察忘掉她剛剛有妨礙安寧之嫌的大叫,還有浪費警察時間的「罪行」,於嫣微笑著體貼地問。
「沒什麼,應該的,這是我的工作。」
「真是辛苦了,警官……那我先回去了。」
於嫣左一聲警官右一聲警官,叫得這菜鳥警察心裡暈陶陶地,好不得意。
「要不我送你回去,你一個女孩子這麼晚了還在路上走著,似乎不太安全。」
「啊……這樣,警官您真是個大好人,可是,真的不用了,我家就在前面,再走兩步路就到了。」
「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喔,不,我的意思是說……路上小心。」月光迷離,但卻掩不住這警察臉上稍稍浮起的尷尬紅暈。
於嫣迷人的笑著,學著日本女人溫婉地彎腰與他道別。「我會的,請您慢走啊,警官。」
「是,是,好……再見。」警察被她的笑容電得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裡,邊看著她美麗的笑靨邊往後退,直到後腳跟猛然撞到了一個東西,然後那個東西熊熊地給他倒下……
倒下的是警用摩托車,然後是菜鳥警察。
「啊!」她大叫一聲。「您沒受傷吧?警官。」
「沒、沒有。」哇咧,丟臉死了!警察忙不迭把車子扶起來,回頭又給她一笑。「我走嘍。」
「嗯,再見。」纖纖玉手揮了揮,巧笑倩兮。「要小心喔。」
「好的,好的……」回頭依依不捨,車頭一晃,差點騎進水溝裡。
於嫣噗哧一笑,好不容易等那警察終於平安的騎車離開她的視線,這才收回笑容轉身,竟好死不死的跟那個樂極生悲的警察一樣,猛地撞到了一個不知名物體——
啊!平空飛來一塊大石頭給她撞嗎?該死的!快把她一向引以為傲的翹鼻子給撞扁了啦!
好痛……
真的好痛喔……
屋漏偏逢連夜雨,今天她究竟是招誰惹誰了?人家打破杯子,她跟著人家受傷;陌生人擋路,她還要被撞傷……該死的!
「是誰?誰撞到我?是——」抬起頭來,正要破壞形象的指著對方鼻子破口大罵的同時,她終於在月色下看清那張臉。「嗄?你……你……你怎麼在這裡?」
第3章(1)
於嫣愣愣地瞪著莫名其妙又再度出現在她眼前的男人,先前的氣悶未消,讓她一點都不想給他好臉色看。
「你在這裡幹什麼?你在跟蹤我?」
方少淮的唇邊噙著一抹笑。
跟蹤?如果把他擔心她的手傷,一直無法就這樣放下心驅車離去,因此一看到她從店裡走出來便開車跟著她的行為,稱之為跟蹤的話……是吧,他是跟蹤了她,還因此欣賞了這女人在路邊對一個菜鳥警察頻放電的戲碼。
「把手給我。」他走近她,朝她伸出手。
她不依,反而往後退了一步。
方少淮輕歎口氣,驀地一個跨步上前,抓過她的手,將她緊握成拳的指尖給一一撥開,露出她掌心裡鮮紅的一道傷痕。
傷口比風淨的深多了,可以想見那碎片刺進她肉裡時會有多疼,看來她骨子裡很勇敢也很頑強,當時竟然沒聽她吭半句,也沒見她掉半滴淚。
所以,那一天那個男人強吻了她之所以讓她哭成那樣,定是傷得比她掌心裡的傷還要深,還要痛上許多倍了。
方少淮若有所思的抬眸瞅著她,見她媚麗的眼中因他的舉動而浮上一抹羞澀與抗拒,長年淡漠平穩難以為任何事撼動的心,竟輕輕地泛起漣漪。
「放手。」她想把手抽回,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要看她的手。
她想抽,他卻沒放,掌心裡的柔滑觸感讓他突然有點捨不得放開,這念頭莫名的讓他有點心亂。
「傷成這樣,怎麼可以不處理它?你想要傷口化膿發爛嗎?」方少淮把她帶到人行道上的椅子坐下,也不知打哪兒變出一個急救包,當下便處理起她的傷口。
他的手好大,卻很溫柔,頭低低的專心替她處理傷口的模樣,專注得讓她以為自己是很受他寵的的女人。
這樣的感覺多久沒有過了?
被一個人捧在掌心裡,心疼著、寵著、珍視著的滋味……
這男人,真的很會感動人。
「你的風淨少爺呢?不是要送他回家?」卻出現在這裡,是怎樣?存心讓她感動到底就是了?
方少淮抬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又低下頭去繼續包紮她的手
「司機送他回去了。」先前他之所以會這麼擔心風淨,是因為怕風淨昏倒,既然走出店門口之後風淨就頻頻對她說沒事,他看他的傷口也還好,人也走得好好的,便讓司機送他回家,自己走回了停在店門口不遠處的車。
他應該馬上踩下油門離開,不需要對任何人或事有所牽掛,但這女人淚汪汪的容顏卻一直跑出來作亂,讓他坐在車子裡良久,始終沒把油門踩下,直到,她的身影從店裡奔出來……
是因為愧疚吧?他對自己解釋著跟著她的理由。
因為之前對她說了一堆讓她傷心的話,所以理虧,因此才這樣默默地開著車跟在她後頭。
是這樣的吧?他一直在問自己,卻又不想正視答案。
因為在他的生命裡除了母親,就再也沒有真正令他日夜牽掛的人了,她的出現所引起的情緒,是偶然的意外,他相信這樣的掛懷不會在他一向從容淡定的生命中持續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