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障礙物終於搬開,一臉不悅的樊伯臨走了進來,看也不看她,逕自拖來一張圓凳在榻前坐著,像在生著悶氣。
以為他是因為這兩天被擋在外頭沒辦法見到兄弟而生氣,孟海心想安撫他,但想到他平常就已經不怎麼理她,更何況是這種生氣的時候?怕她出聲反而更糟,孟海心有些手足無措。
「請廚房幫我熬碗粥好嗎?從淘米開始,別讓那碗粥離開你的視線。」他不是真餓了,而是他不忍看她為難,更何況他和兄長也必須好好地談一談。
「啊,我忘了,我馬上去。」孟海心好自責,想到他昏迷的期間粒米未進,急欲幫他補充體力的她連忙往外走去,一邊想著若是廚房不肯煮,她身上還有什麼首飾可以買動某位婢女幫忙。
他一醒來就使喚她,她卻還是這麼甘之如飴……望著她的背影,樊仲遇不知該氣她的無悔付出,還是為她的愚傻揪擰了心。最後,停留在臉上的是一抹寵溺的笑。其實他心裡早就清楚,已深深戀上他的她,從來就沒想過要用溫柔去索求他的回報。
傻,卻傻得讓人心疼。
「慢慢來,大哥會顧著我。」
孟海心回頭,那溫柔的表情和那聲充滿關懷的喃喚,讓她想哭又想笑。這不是夢,他真的……也喜歡上她了。
「好。」她用力點頭,帶著被他關懷的滿滿甜蜜及欣喜去為他張羅食物。
她一離開,樊伯臨臉上的怒意反而消褪得無影無蹤,臉上的表情讀不出喜怒,專注地把玩手中的沙包,一句話也不說。
這種異常的反應,讓樊仲遇心神整個繃緊,雖然猜不透兄長的想法,他還是先開口打破僵局。
「大哥,我想跟你談談……她。」他不願再用大嫂這個虛假的稱呼,那是他用來提醒自己不要逾越的枷鎖,但在這種他已正視心音的時刻,他只想讓她屬於自己,更不可能把那刺耳的詞宣諸於口。
「有什麼好談的?跟她拜堂的人是我,不是嗎?」樊伯臨將手中五粒沙包全數拋起,手再凌空一掃,將所有沙包全握在掌中。
雖然兄長臉上帶笑,但那動作和表情卻有種說不出的陰狠。樊仲遇一凜,一股冷寒爬過背脊。
「大哥是氣我不該心軟嗎?」他小心挑選措辭,甚至不敢提到感情這兩個字,怕兄長又像上回討論到她時那麼激動。
「怎麼會呢?她溫柔婉約,還把我照料得好好的,我見猶憐吶,又哪裡狠得下心眼睜睜看著她受苦呢?這樣的結果是可以理解的。」難道大哥也愛上她了嗎?樊仲遇越聽越心驚,但從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和似嘲諷似感歎的語氣裡,他看不出有任何的疼惜。
「我想我還是跟她圓房好了,這樣她就會死心塌地地跟著咱們了。」樊伯臨突然說道。
「大哥!」沒預期會從兄長口中聽到這樣的結論,樊仲遇臉色倏變。
打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打算讓婚姻成真,佔不佔她的身子對整個情勢也無助益,她的死心塌地已經夠毋庸置疑了,為了讓兄長別餓著,她甚至不顧自己什麼都沒吃,這樣的傾心相待還不夠嗎?
若大哥真心地喜歡上她,再痛他都會成全他們,問題是大哥的態度完全看不出來是愛上一個人的模樣,他們對她 已經虧欠太多,他們該做的是將計劃告訴她,讓她別再活在痛苦的心理折磨中,而不是將這種無謂的犧牲更加諸在她身上!
「只是想想罷了,你緊張什麼?」樊伯臨笑睇他一眼,語意一轉。「你要跟她說什麼我無所謂,但我絕不許你跟她提到我裝傻的事,還有這整樁婚事,只要我沒寫下放妻書,她就必須打從心底將我視作丈夫。」他阻止不了兩人滋生的愛意,也阻止不了兩人在他不知情的狀況下暗通款曲,但他絕不讓拿女人好過。敢愛上她的人?她必須為她不該得到的快樂付出心靈的代價!
看著那張從小陪伴他長大的熟悉臉孔,樊仲遇直覺眼前的人好陌生。一直以來,他以為緊密相依的兄長卻離他極遠,他竟看不透他!
難道是他愛上她的事,讓兄長覺得被背叛了嗎?但他不是想將整個復仇大計撒手不管,而是他們的計劃仍在順利進行,樊家的產業也逐項落進他們的囊袋,她知不知情並沒有影響。
他相信她不可能會說的,在他做盡一切傷害她的事之後,她仍那麼盡心盡力地想保護他們,更何況是得知整個實情?她只會更窮盡生命去守護這個秘密!
「她不會……」樊仲遇向幫她解釋,卻被兄長打斷。
「我不許,就這樣,如果你想陽奉陰違我也沒辦法。」樊伯臨又開始玩起沙包,不再看他的態度擺明了不想多談。「歇息吧,剛醒來別說太多話。」熟知兄長的個性,樊仲遇知道此時他說再多都沒有用,他只好依言躺下。
或許兄長是氣他為了兒女私情而不顧復仇大計,所以連帶也怨起了她。只是他要怎麼讓兄長明白,他永遠都不會背叛他,而她也只會成為守護他們的助力,而非妨礙的阻力!
睨了兄長一眼,樊仲遇暗歎口氣,這兩天來的變化快得讓人措手不及,重病初癒連帶削弱了他的自制,不但流露出對她的情感,還被兄長當場逮到,也難怪兄長生氣了。
只是現在並不是深談的好時機,兄長還在氣頭上,而且他這場急病也讓兄長心神大亂,很難真正平心靜氣去看待一起事情,還是讓彼此都冷靜一陣,免得裂痕越來越大。
之後該怎麼對她,他也該好好地想一想,或許是先透露出他們原先的計劃,讓她知道她不會永遠陷在這個痛苦深淵裡,日子會好過些。
想起那張溫柔的麗容,滿腔的煩鬱像被瞬間拂去,留下滿滿的溫柔讓他浮現淡淡的微笑。
他們原本打算在事情結束後,兄長會寫下放妻書讓她離開,並給付一筆銀兩好讓她能順利出嫁,而今,這個結局將會改變,兄長仍會寫下放妻書,但他不會讓她離開——
因為,要娶她的人是他。
第6章
窩在榻邊,側躺面外的孟海心看著房門,熒熒水眸在黑暗中閃動,一直盼不到那抹亮光映上門紙,她不禁在心裡默歎口氣。
從那一夜起,她已經三天沒見過他。
相公依然不理她,那些愛打探的女眷們又重新踏進院落,永遠做不完的家務也等著她,她的生活回到正常,但她的心卻回不去了。
在他眼中看到那麼赤裸裸的情感,完全崩毀了禮教對她的壓抑,讓她想不顧一切地投進他的懷裡,可她卻見不到他,一顆心就這麼浮懸在半空,讓她坐立不安,彷彿又回到那個衷心期待成親之日到來的傻女孩。
不同的是,她已嫁做人婦。
憶起現實,總會將她滿腔的悸動全都澆熄。這不會又是他設下的陷阱吧?她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
但只要這些念頭一掠過,就被她用力抹去。
不會的,他懂得她有多傻,只要一句話,就算要她的命她都能給,又何須大費周章地騙她?
都是這幾天的無法得見讓她不安了,在還沒確定彼此的心意前,就得先承受分離之苦。
有時,她會忍不住想到他房裡等他,將這一切問清楚,但卻在一想到他忙到深夜都還無法返家時,那股衝動就煙消雲散。
他連休息的時間都不夠了,她又怎能再去添加他的疲累和麻煩?還選在那種容易引人非議的時間、地點,要是被人發現那不是更害了他嗎?她相信他也有相同顧慮,他並不是故意避而不見,而是太忙了,而是他也在等,等一個適當的好時機。
所以就算她再怎麼期盼能看到他,也只能忍下,憑依著那時交會的眼神,堅定住信念。
她至今未睡,並不是在刻意等他,而是滿滿的擔慮讓她睡不著。
這麼晚了還沒回來,他的病才剛好,這樣操勞吃得消嗎?那些關懷直在心頭繞,讓她無法安心合眼。
此時,一片黑暗的外頭像是亮了些,她才鬆了口氣。這種時候沒有人會進來他們的院落,除了他回到房後點起的燈火外,不會有其他可能了。
心踏實了,睡意也跟著襲來,孟海心閉上眼,聽到身後傳來些微聲響。
以為是樊伯臨在翻身,這些時日已完全放下戒心的她並不覺有異,加上日間的家務忙壞了她,陷入半昏沉的神智已快離她遠去。
此時,卻有股猛狠的力道用力扳過她的身子,隨即有人壓上她。
這突然的變故讓孟海心嚇壞了,當她發現壓在自己身上的人竟是樊伯臨時,更是腦海一片空白。
他是在玩吧?不是真的想跟她圓房吧?但那只探進裙內想要扯開她褻褲的手,將她殘存的冀望全都摧毀。
「走開!」她慌亂掙扎,卻推不開跨坐在身上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