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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安琪

  想到自己差點傷了她,他就焦躁得忍不住咆哮。

  「真對不住!堡主,是我疏忽了沒告知她,我沒想到圓圓姑娘會去那裡。」

  郎叔感到很內疚,他以為柳圓圓膽子小,應當不會有勇氣擅闖石屋,沒想到她出人意料地跑了進去。說起來,是他害她受了傷。

  「算了!不能全怪你。」他也不好,早該告誡她那是不能擅入的禁地。

  他從不讓外人進入石屋,就連郎叔也不會隨意進去,因為那石屋是他製作玉塊的機密重地,製作玉塊的技巧是他們郎家祖傳的家族機密,絕不能讓外人窺見。

  除此之外,不讓人進石屋還有另一個原因。製作玉塊時必須投注全部的心力,專心凝神,再加上研磨的聲響太大,必須塞上軟塞保護耳朵,所以對於外界的警覺心自然降低,總是等到有人近身時才發現,難免會因驚嚇而反應過度,在倉惶間誤傷了人。

  方纔他還手下留情,萬一不慎殺了她,那可怎麼辦?

  郎驍懊惱地接過藥箱,取出外傷藥,粗大的手指沾著藥膏,小心但略顯笨拙地抹在她的傷處上,接下來,就只能等她自行清醒。

  郎叔拿著用畢的藥箱悄悄退下了,郎驍則大刺刺地往床邊一坐,近距離打量柳圓圓。

  她靜臥在枕上,沉沉地昏睡,烏黑的長髮披散在枕上,襯得小臉更加剔透瑩白,長而卷地睫毛在雪白的面頰上投下放射狀的陰影。

  她其實不是很美,充其量只是清秀之姿,但她的發非常好看,異常地美。

  真的很美!又細又滑,充滿光澤,有如一匹上等的黑緞。

  他捏起一束髮絲,在指尖搓揉了下,然後愛不釋手地撫弄它,微笑著品味它從他指間滑過的感覺。

  今日之前,他從不知道自己喜愛女人的發。

  是喜歡所有女人的發,抑或是只有她的?

  「唔……」

  正沉吟時,忽然枕上的人兒動了下,郎驍急忙放下輕握的發,起身緊張地注視她。

  「圓圓,你醒了?」

  「唔,不要……爹,不要打我……」她的頭在枕上左右搖晃,開始發出模糊的囈語。

  「圓圓,你在做夢嗎?快醒醒!」

  「不要……」柳圓圓仍閉著眼,但反應愈來愈大,郎驍試著想安撫她,反而讓她掙扎得更厲害。

  「求你不要……爹,不要賣掉我,我會幫忙掙錢的……不要打我,也不要賣掉我……不要……」

  她在說什麼?她爹不但賣掉她,還打她嗎?

  郎驍心中一陣憤怒,見她愈來愈激動,已快失控,當機立斷大聲喚醒她。

  「柳圓圓,起來!你掙開眼睛,看著我!現在馬上睜開眼睛!」

  郎驍試著拍打她的臉頰,試了幾次,柳圓圓終於停止掙扎,幽幽睜開眼。

  一睜開眼,就瞧見郎驍,剛開始她不解,臉上滿是迷惑,好像不知道自己為何在這兒,還有他為什麼也在這兒。

  然後慢慢地,記憶回到腦中,她想起自己進入石屋,看見他在研磨一個會發出藍光的東西,然後她上前想打聲招呼,卻被他一掌打飛了出去……

  他……他打人!

  「喝!」她悠然驚跳而起,渾身顫抖,恐懼地猛往後方的床角縮,恨不得能從牆面中消失不見。

  看見這久違不見的景象,郎驍挫敗地閉了閉眼。

  太好了,她又開始怕他了。他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才讓她撤下以防,敢主動接近他,這下又回到原點,一切全化為流水了!

  他凝睇著她,真誠地道:「方纔我不是故意攻擊你,我以為你是闖入的奸細,所以才會手下不留情,我若知道是你,絕不會動手的。」

  他亡羊補牢地解釋,希望她別以為他是會打女人的混帳。

  柳圓圓還是好怕他,她還記得昏迷前自己飛過大半個房間,然後摔落地面的恐懼。

  好可怕!萬一他還是個稍不如意就打罵女人的人……

  可是恐懼之下,有道聲音說服她相信他。

  畢竟他從未傷害過她呀,還總是關心她,擔心她吃不飽……

  她願意相信,相信他不是一個會毆打女人的禽獸。

  這麼告訴自己之後,恐懼的心情逐漸平復,受驚嚇的心也緩緩歸位。

  「我……我知道。」柳圓圓試圖擠出一個淺笑,想讓他知道,她已不再那麼害怕了。

  郎驍仔細審視她臉上的表情,見她確實不再瑟縮發抖,這才點點頭,略微寬了心。

  不過心裡有件事,他很在意。

  「你爹會打你?」

  柳圓圓震驚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她不記得自己告訴過他!

  「聽你昏迷時說的話猜測的。」

  他猜她以前曾經被她爹毒打過,所以心裡一直藏著恐懼,被他不慎打昏後,那些恐懼的回憶全像惡夢般湧上,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柳圓圓低著頭不說話,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那些事。

  「是不是?你爹打過你?他常打你嗎?」郎驍卻不許她沉默,再次逼問道。

  柳圓圓這才抬起頭,輕輕頷首承認了。

  「打從我弟弟死後,他就常打借口打我,但我娘還在世時會護著我,可是她過世後,再也無法保護我,我爹就打得更凶了。」所以她的個性才會如此膽怯畏縮。

  「我娘死後沒多久,我爹要把我賣到青樓去,我不肯,還跪下來求他,求他不要賣掉我,我會好好孝順他,而他卻拿竹棍狠狠打我……」

  想起爹爹的最後一次狠打,她仍忍不住害怕得劇烈顫抖。

  「因為我不肯答應,他就死命地打,我愈是不肯,他打得愈凶,最後……我是被他打到昏厥過去,才被丟進青樓裡的。」

  「虎毒不食子,你爹真是畜生!」  郎驍光是聽,就氣得想殺人,這樣的人,配做人父親嗎?

  柳圓圓淒涼一笑,她在心裡早已當自己沒爹了。

  「或許是因禍得福,我被打得太厲害,渾身是傷,青青紫紫的,足足有一個月無法見人,也瘦得不成人樣,所以逃過卻沒被逼著接客。就在我傷勢快好之時,聽到鴇娘吩咐廚娘將我養胖一點,好盡快讓我開始接客。我聽了之後,從此不敢多吃東西,每餐只吃一點點,其餘的全部偷偷倒掉,就怕被鴇娘逼著接客,失去清白,因為一直養不胖、不能替鴇娘賺錢,她不甘心,就教我去廚房裡幫忙……」

  然後他上門去買女人,黑心老旁立刻把她這個賠錢貨推出來賣,誤打誤撞被他買下。郎驍這才真正知道自己買到黑心貨的來龍去脈。

  她爹狠毒無情,老鴇貪婪冷血,全不是什麼好東西!

  而你又好到哪裡去?

  他同他們一樣,都是想利用她,從她身上得到些「什麼」,不是嗎?

  知道她曲折可憐的身世之後,郎驍薄弱的良心看不過去,跳出來大加撻伐他。

  我有什麼錯?我花了錢,買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雖然那東西是個人,但彼此利益交換,她也不是全然沒得到好處……

  郎驍氣勢稍弱地自我辯解。

  況且她已被賣到青樓,若不是他買了她,總有一日老鴇會識破她的小詭計,逼她去接客,到那時她才真是淒慘落魄。

  如今他買下了她,今後她只需伺候他一人,這不是那麼令人難以忍受的事吧?

  再說,他自認為對她夠好了,讓她吃好穿好住好,也沒逼她做什麼苦差事,她只需要在床上好好滿足他就行了,他認為這是個再划算不過的交易,她應該額手稱慶自己這般好運才是。

  雖然這番話聽來如此理直氣壯,但他卻心虛地無法直視她的眼。

  她現在還不知他的真正企圖,如果知道了,她會怎麼想呢?

  這問題連郎驍自己都不願去想。

  一轉頭,他匆忙拋下一句話,隨即火速消失。

  「你好好休息!」

  「堡主?」

  柳圓圓才正想向他道謝,他已飛快消失了蹤影。

  第4章(1)

  豬,一定愈養愈肥。

  小雞或是雛鳥,只要按照給予飼料,羽翼也必定愈來愈豐潤。

  那麼有什麼道理,一個人怎麼養都養不胖呢?

  郎驍抿著唇、瞇著眼,緊盯著正忙進忙出的柳圓圓,不滿地思忖。

  八成是她整天忙進忙出,把自己累瘦了!

  這麼一想,郎驍眉頭深擰,再也容不得那小女人像只忙碌的蜂兒似的,在自己跟前飛來轉去。

  「柳圓圓,你別忙了,過來這裡坐!」郎驍拍折身旁結實耐用的木椅,大聲命人。

  「等會兒,我得先去把你房裡的被子拿出來曬曬才行!」柳圓圓倉促說道。

  才剛忙完菜園裡的事,她又趕著把被褥拿出來曬。

  「趁著今兒個天暖陽光好,把被子曬得暖烘烘的,夜裡睡起來才舒服嘛。」她笑著道。

  確實是,曬得蓬鬆柔軟的被子,還帶有陽光暖暖的氣息,夜裡蓋起來特別舒坦。這點郎驍無法否認,所以沒有阻止,讓她先曬被子去。

  等曬完了被子,她總沒話好說了吧?

  然而當她曬好了被子,他要她坐下來休息時,她卻又說:「不行啦!爐子上還燉著湯,是你最愛喝的牛肉湯呢,我得瞧瞧去。」她掛心著那一鍋濃郁的肉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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