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新妮也跟著打了一個招呼,本以為只是點頭之交的,她已經拉著嫂子的手,準備要走了,沒想到莫蘭蘭開口了。
「既然在這裡遇見了,不如就一起吧。」
這該怎麼推拒呢?童子璇不擅長拒絕人,而單新妮覺得自己還不清楚狀況,也就沒有發表意見的權力了。
三個女人,邊逛著邊聊著,可越聊著,單新妮越覺得奇怪了,因為話題都是關於自己的哥哥。
「我以為哲典是晚婚的人呢,沒想到說結婚就結婚了,同學之間我還是第一個知道的呢。」莫蘭蘭笑著說。
「你不是也結婚了嗎?」
「女人和男人是不一樣的,男人是越到最後越搶手,女人是越年輕越有價值。」莫蘭蘭以過來人的身份說道。
童子璇覺得她說的有理,可又不認同,這結不結婚的跟價值什麼的,關係太複雜了吧。
童子璇是一個贊同緣分的人,遇上有緣人就結婚了,還跟這年齡有什麼關係?
「像我,結婚時老公把我當寶,現在都五年了,他的目光已經不在我身上了,男人呀,都是貪鮮!」莫蘭蘭有意無意地看了看明顯稚嫩的童子璇。
「不會呀,阿哲就不會。」童子璇不知道哪裡來的堅定,大聲地說。
「是呀,他是個好男人。」莫蘭蘭贊成。
童子璇這才滿意地笑了,她不喜歡別人說她的家人,她的老公不好,可下一秒,莫蘭蘭的話就讓她的笑意全失。
「我真是後悔那時候跟他分手了。」莫蘭蘭無比感慨地說。
單新妮停下腳步,瞪著莫蘭蘭,她就說,這個女人三句話不離她哥哥,居心叵測。
「分手?」童子璇努力地想著單哲典跟她講的話,他跟莫蘭蘭大學裡相處過一段時光,不過呢,他們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而是他們在大學時因為工作常常相處在一塊兒,別人就開玩笑,硬將他們湊成一對。
而單哲典解釋說,他們開始得莫名其妙,結束時更不用說了,是莫蘭蘭一個星期沒有打電話給他,然後他才知道,原來莫蘭蘭搭上了學生會會長了,也就是說他們之間是沒頭沒尾的,還真的比白開水還要純潔。
當時聽了這麼一段往事,童子璇還覺得好笑,可現下她笑不出來了。
「不過我不得不說,我跟他分手分得好,不然他哪裡有機會搭上你這個童家小姐。」
莫蘭蘭說話不客氣了,她查過童子璇的背景,是一個富家千金。
「喂!你胡說什麼!」單新妮怒氣沖沖,因為她的含沙射影,污蔑她哥哥是為了錢財才娶童子璇的,「單哲典是我哥哥,我哥是什麼樣的人,你懂什麼!」
莫蘭蘭略微吃驚,沒想到一直一聲不吭的女人是單哲典的妹妹,她還以為是童子璇的朋友。
「我是不懂什麼,我只是覺得……」莫蘭蘭停了下來,看著童子璇,「童小姐除了家世,我實在看不覺得這樣的小女孩會讓哲典動心,而且還是半個聾子。」最後一句話她說得不輕不重,卻剛好讓人聽得清楚。
童子璇最受不了別人議論她的殘缺,而且那個人還是帶著惡意,她一下子就委屈了,難堪的情緒映入眼裡,她唯唯諾諾:「你胡說,明明不是阿哲要跟你交往,明明就不是男女朋友……」
單新妮立刻接了上去,「原來只是一個自作多情的人,站在這裡亂吠!」
莫蘭蘭一愣,因為她們的位置比較偏僻,所以沒有多少人,她也就不再裝優雅,火大地說:「我自作多情,總比你哥娶個聾子好!」
童子璇身子一軟,差點坐到地上去,單新妮眼疾手快地接住她,著急地說:「嫂子,你別信她的話!」
「我……」童子璇有苦難言,她不是相信莫蘭蘭誣賴單哲典的話,而是被她那一句句戳中紅心的話而受傷。
聾子,這就是別人對她的看法……單哲典的太太是個聾子,這是別人對單哲典的看法……
單新妮急切的聲音,莫蘭蘭鄙夷的目光,她聽不見,也看不見……
單新妮把童子璇帶回了單家,童子璇把自己關在單哲典的房間裡就沒有出來,單新妮焦急得不得了,趕緊打了電話給單哲典,要他回來。
半個小時後,單哲典匆匆地趕了過來,最近公司工作量增多了,人手不夠,而他不想親自出任務,所以他正忙著挑選人,培養新人,這樣他才有更多的時間陪著她。
「怎麼了?子璇怎麼了?」電話裡,妹妹說得不清不楚的,單哲典只抓到了童子璇有事這個重點。
「就是我們逛街的時候遇見一個姓莫的女人,老講你的壞話,說你是為了錢才娶嫂子,反正就是很不好聽的話!」單新妮越講越激動,小手握成拳,恨不得狠狠地揍那個女人一頓。
莫蘭蘭?單哲典皺著眉頭,他以為他跟她不會有交集,而他也跟童子璇講過以前的事情,童子璇不會突然無理取鬧的。
「哥,你快點去看嫂子吧!」單新妮想起童子璇失魂落魄的模樣,心裡就覺得她好可憐,童子璇是個千金小姐,心裡承受壓力的能力肯定是很低的,而且她這麼單純,說不定還會質疑哥哥對她的情感……糟糕!事情會變得很嚴重!
單哲典推開一直站在自己面前的妹妹,往二樓走,走到自己的房間,敲了敲門,「子璇?」沒有回應。
單哲典不放棄地叫了好幾聲,童子璇沙啞的聲音才傳了出來:「阿哲?」
心頭的大石暫時放下,她除了帶著一點點的哭腔,似乎沒有大礙,「子璇,我們回家了,快點出來吧。」
沒有問任何事情,單哲典想先帶她回家,在熟悉的環境下,她也許不會這麼難過。
「阿哲,我不想回家,我今天想待在這裡。」童子璇輕輕地說。
單哲典安靜了一會兒,說:「好,那你今天待在這裡,我明天接你回去,好不好?」
房間裡是更久的沉默,過了好久,「好。」
就這樣?單新妮大眼瞪著自己的哥哥,輕聲道:「哥,你不怕……」嫂子一時想不開,就……
單哲典狠狠地瞪了單新妮一眼,「子璇不是會輕生的人!我問你,除了你剛才講的,莫蘭蘭還說了什麼?」
單哲典是怎麼也想不到,和莫蘭蘭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她怎麼會主動找上門來,還跟童子璇說東說西的,而他跟莫蘭蘭之間是清白到不能再清白了,連手都沒拉過,還談什麼男女朋友!根本就不是那種關係,都是旁人鬧哄著,開玩笑的。
「嗯,還一直說……」單新妮眼睛紅了,覺得嫂子真委屈,「說她這裡……」實在是說不出那個字眼,只好用手指了指耳朵。
單哲典恍然大悟,看了眼緊閉的門,咬牙切齒地下樓。
「哥,你不理嫂子了?」
「先讓她靜靜吧。」耳朵是她畢生的心靈之痛,每每被人踩一腳,她的心就要撕裂一會兒,而那個女人……
他要弄清楚,莫蘭蘭到底要幹什麼!
聆聽樓梯間的聲音漸行漸遠,剛止住的淚水又掉落了,童子璇哭得不能自己,哭到眼淚流不出來,喉嚨一陣乾啞,身子顫抖得一抽一搭的。
明明一切都好美好,在阿哲的陪伴下,她幾乎都忘記了這個痛,今天卻被人給狠狠地扯開,被踩得血肉模糊。
就像阿哲說的,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她一個耳朵有問題的,她為什麼這麼在意,她的家人,她的老公,全都不在意,還把她當成寶貝,她還有什麼不滿足!
可就是因為他們對她的好,她才會如此掙扎痛苦,像是掉進了深淵,爬都爬不出來了。因為她,爸爸、姊姊每次面對別人,提起她這個妹妹,他們是驕傲的,可別人在背後總是說三道四,議論她的是非,而如今,也因為她,阿哲被人看不起。
阿哲這麼好,隨便娶一個,也總比娶個有殘缺的女人好,一般人都會這麼想吧。
她倒在地板上,一動也不動,眼睛無神地看著床底。
哭一場就好了……她如是對自己說,只要哭一場,她就不會再難過,再傷心了,然後明天跟阿哲一起回家。
「嘔……」晚上根本沒吃東西,她哭得撕心裂肺,對著地板乾嘔著,卻吐不出任何東西,過了一會兒,她才舒服了一些。
看到床底下有一個小鐵盒,她突然有了飢餓感,哭過了就容易餓,她伸手拿出鐵盒,看見上方積了一層灰,心裡祈禱著,希望裡頭是餅乾,而不是不能吃的東西。
任性過後就是內疚,童子璇想起還等著自己回家的單哲典,喃喃道:「對不起啊,阿哲。」
鐵盒打開了,過了一會兒,童子璇愣在了那裡。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童子璇滿臉驚慌地看著一地的破碎玻璃,一雙皮鞋落在了地板上,她抬起頭,心裡念著的、嘴裡喊著的男人,出現在她的眼前,在黑暗中,帶著光芒降臨在她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