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面子掃地,余曉樂從來不覺得自己這麼沒有人緣、這麼沒有魅力,就算他不喜歡她的身份,但好歹她本人沒這麼差吧?
「你常出來寫生?」她偏不走,在一顆突起的大石頭上瀟灑坐下。「你這個總裁很會安排時間嘛,很多總裁可是忙到過勞死哦。」
盛儒昊平靜的掃了她一眼。
「你算聰明,懂得把工作和興趣分配好,既然你這麼聰明,應該知道笑的好處,你臉上的笑容該多一些的。」余曉樂自顧自的說著。
「你很吵!」他的聲音沒有起伏,但聽得出隱忍意味。
「你光聽不說,當然覺得我吵。」
「我有邀請你留下來嗎?」
「這裡是公共空間。」
「那你坐遠一點。」
「不然你要叫警察趕我走嗎?」她並沒有被嚇到,至少他回話了。「如果我不說話,可以留下來嗎?」
「留下來做什麼?」
「看你畫畫啊。」
「沒有什麼好看!」盛儒昊這下無心作畫了,當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盯著他看時,怎麼可能靜下心下筆,她又不是有智能障礙,難道感受不到他的不自在嗎?
余曉樂當然看得出他生硬的反應和冷傲的表情,可她就是不走,要比耐力,她絕對沒有問題。雙手放在口袋裡玩著,忽然摸到了一包口香糖,順手拿了出來。
「我有口香糖,要不要?」她很熱情的推銷。
「不要。」
「嚼嚼口香糖可以讓口氣清新,臉部適度運動。」她不放棄的繼續「魯」。
「我不要。」他多加了個「我」字加重語氣。
「別客氣!」
「你耳朵對純正國語有接受障礙?」
「我知道你一手拿水彩筆、一手拿調色盤不方便。」說著她主動拿出一粒口香糖。「你只要張開嘴巴,我放進你嘴巴裡。」
盛儒昊臉上的表情大駭,好像她是在提議一件多大膽、多荒誕不經的事似的。
「你的表情好像是見鬼了。」她委屈的眨眨眼,跑龍套的把戲又出爐。
「小樂,你一向這麼……」
「怎麼?」
「我行我素?」盛儒昊還算溫和的說。
「只是請你吃一顆口香糖。」
「我說了不要。」
「但我不希望自己的好意被拒絕,哥哥。」余曉樂一副很有理由的樣子,其實她也不懂自己幹麼那麼愛找他麻煩。「既然你都願意和我同桌吃飯了,表示你有把我當妹妹看,那麼吃我一顆口香糖,和我和平相處有什麼難的?」
盛儒昊真心希望自己可以比她說上更多的話,偏偏他對她有滿肚子想法、滿腦子意見,卻不習慣也不想那麼多嘴,不過,他起碼可以和她談條件。
「如果我吃了,你會離開?」
「好嘛!」她知道適可而止。
「別黃牛。」雖然帶著很勉強、很不悅、很想把她踹下山似的表情,但他張開了口等著。
余曉樂溫柔又滿意的把口香糖放進他的嘴裡,接著對他嫣然一笑。
「藍莓口味的。」她好像怕他吃不出來似的強調。
「可以離開了嗎?」他邊嚼著口香糖,邊非常不自在的說:「走。」
「祝你畫畫順利哦!」她揮揮手走人。
看著她守信離去的背影,盛儒昊的心意外的有股暖意,這就是妹妹嗎?有妹妹就是會這樣嗎?那或許有個妹妹也不是那麼可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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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把唐叔當是自己的爺爺,余曉樂不只是陪他看回放的大陸劇,還會沏上一杯好茶給他,為他剝花生,這不是諂媚,而是唐叔果然就如她第二印象所發現的,是個面冷心熱的老好人。
「小樂,你真看得下這些大陸劇?」唐叔不希望她勉強自己。
「重溫歷史啊。」她啃著瓜子。「大陸劇起碼比台灣的偶像劇有內涵、有血有淚。」
「那你可以看日劇或是韓劇。」唐叔好意的建議。「這家裡面多得是電視,你不用和我耗。」
「唐叔,你也覺得我煩嗎?」她有些受傷的反問。「你希望一個人?」
「我是怕你覺得無聊。」
「我不會啊。」
以他的年紀和社會經驗,看得出小樂不是那種言行不一的人,她真的是和每個人都處得來,真誠、率直、願意主動付出關心,這屋子裡有她,相信對每一個人都是好事。
「小樂,下個星期可能要麻煩你一整個星期了。」他決定把少爺交給她。
「怎麼了?」
「每半年少爺都會放家裡的傭人們和我一個星期的長假,讓大家回去探視家人或是度個假,這一個星期……可能要麻煩你了。」
「那盛儒昊之前怎麼過這一星期?」
「他能自給自足。」唐叔打趣道。「我問過他怎麼解決吃的問題,他說都是叫外賣解決。」
「真不營養又不健康。」余曉樂嘀咕。
「我也是這麼說。」
「交給我!」她自告奮勇。
「小樂,你可以獨當一面弄吃的?」
「如果你瞭解我的打工經驗,你會相信我在弄吃的方面完全沒有問題。」她可是很驕傲的。「我在西餐廳打過工,也在中式自助餐館工作過,還有Pizza店、蚵仔麵線店、油炸東西的小攤、快餐店……」
「你有這麼多工作經驗?」唐叔頗意外。
「命苦嘛!」她自嘲。
「但是你媽媽是纓子,她……」
余曉樂知道自己露了太多餡,於是馬上打岔道:「唐叔,我不會讓盛儒昊餓死的,如果你只是煩惱吃的問題,那麼包在我身上,我不會讓他餓著一頓。」
「這下我真的放心了。」唐叔笑開。
「我可以弄吃的給他,但是他最好要知道感恩,不要擺閻王臉給我看!」余曉樂趁機抱怨。
「小樂,別和他計較,多點包容。」
「唐叔,我已經有夠『慈悲為懷』了。」
「想想少爺的成長背景吧!」唐叔把她當自己人,無限感慨的說:「他雖然貴為大老婆的孩子,是唯一的盛天財團繼承人,但是他爸爸有那麼多的女人,再加上媽媽又早逝,他心中的孤獨、失落,我想不是一個才成年的孩子能承受的。」
余曉樂以輕歎回應。
「少爺話不多不代表他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我在盛家二、三十年,等於是看著他長大的,他明明有一顆溫暖的心,是環境令他不得不以沉默來保護自己、安頓自己。」唐叔幽幽道來。
「他沒有女朋友嗎?」莫名的她想知道。
「沒見他帶女人回來過。」
「那多不正常!」余曉樂急著問:「他有三十歲了吧?他是正常男人吧」
「小樂,你可別這麼直接問他。」唐叔連忙叮嚀。
「為什麼?他不正常?」如果是真的,她很意外。
「他正常。」唐叔保證。「但是你不能這麼直來直往的問。」
「我得拐彎抹角問?」這個她不能習慣。
唐叔搖頭,覺得小樂實在可愛,她似乎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那類女孩,不耍心機、不會工於心計,和她媽媽有很大的不同。
「小樂,少爺有他自己的生活方式、應對方式,他其實不難搞,只要你瞭解他。」唐叔對盛儒昊只有好話。
「他肯讓人家瞭解嗎?」余曉樂覺得很棘手。「我都講了十句話,只怕他還沒有說出半句。」
「他慢熱。」
「錯,唐叔,他根本是冷!」她沒有好氣的碎念。「除了他媽媽,我看他根本無法對任何人真正的敞開心胸,問題是他媽媽已經作古。」
「所以他更需要懂他的人。」
「唐叔,你就懂他啊。」
「我算什麼,我只是個老管家。」唐叔給她一個暗示。「他需要的是一個好女孩。」
「以他這德行……」余曉樂鼻子一哼。「別傻了,沒有女孩敢自找死路。」
「少爺很好。」
「希特勒也有人當他是偶像!」
「你是他妹妹,你可以多關心他,我看得出你和他其它妹妹們不一樣。」唐叔給了她一個打氣的笑容。「小樂,你不一樣。」
當然!她嚴格說來算是騙子,是被雇來演戲的,當然不一樣,只是……她能全身而退嗎?她演技真有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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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儒昊開完每星期一次的會議回到家已近午夜,屋裡靜得有些反常,因為平日再晚,唐叔都會等到他回家,打點好他之後才去睡,這靜悄悄代表……每半年一次的傭人假期到來。
他怎麼會忘了
偏偏肚子不爭氣的咕嚕咕嚕叫,從中午到現在,除了白開水和咖啡,他還沒有吃任何食物下肚,現在已近半夜,要打電話去哪叫外食,或許唐叔會在冰箱或是餐桌上放食物……
先換個衣服!他告訴自己,總找得到吃的,一幢大豪宅裡,不可能沒有吃的。
余曉樂知道盛儒昊回來了,因為她很專心注意這屋子的任何聲響,既然答應唐叔,會把他打點好,她說到做到。
挑好了時間,當盛儒昊經過她的房門前,她猛的把門打開,很有精神的說了一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