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不在家時,你們真的打成一片?」
「小樂很好相處。」
「你喜歡她」
「她就像是……孫女一樣。」話說出口,唐叔才覺得有些不恰當。「當然我不配當她的爺爺,只是她沒有階級觀念,對我們這些下人都很客氣,昨天她還烘焙了一些不太甜的餅乾分大家吃。」
盛儒昊沒料到小樂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收服了這麼多人的心,連唐叔都站她那邊。
他太低估她了。
「叫她和我一起吃飯。」他要知道她的本事。
「少爺,真的嗎?」唐叔大感驚訝。
「和我吃飯可怕嗎?」
「當然不會。」
「那你這麼吃驚做什麼?」
「因為以前總是……」
「只是吃飯。」他知道自己不擅與人相處,過得好像是隱士一般的生活,但他並不孤僻或是難搞吧?唐叔難道把他當是怪人?他只不過不想說太多話、不想應付太多人或事。
「對,吃飯!」唐叔卻像是中了頭獎般。「我去告訴小樂。」
「你不必這麼開心吧」
「我有嗎?」他還真是有些興奮。
「去告訴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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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曉樂可沒有中頭獎的感覺,因為唐叔說過盛儒昊喜歡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做事,他不喜歡有伴、不喜歡被打擾、不喜歡說話,這下他邀她一起吃飯,她覺得惶恐啊。
是鴻門宴?還是最後晚餐?他決定要把她趕出去嗎?這頓飯她怎麼吃得下去。
但既然主人已經開了口,她這個「客人」也不能不順從,反正她吃飯的速度很快,說不定十分鐘就可以吃完下桌,酷刑不會太久。
盛儒昊已經坐上飯桌,對她的出現,他既沒有起身為她拉椅子,也沒有微笑招呼她入座,只是定定的看著她,想看看她到底有多隨和。
「不是我自己厚臉皮要和你吃飯。」她先強調。
「哦。」
「我有守信離你十公尺以上的距離,」她向他炫耀這幾天的表現。「你是真的感覺不到我的存在吧?」
「你表現得很好。」
「那你找我吃飯……」看來不是想要懲罰她或是折磨她,所以她放心的拉開了椅子坐下,這應該不是最後晚餐吧。
「你不必像個小媳婦。」
「小媳婦」
「帶便當到房裡吃。」
「還好吧。」余曉樂不以為意。「我可以高興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而且我都拿很多的菜,不會餓到自己,你不是習慣一個人吃嗎?」
「只要不吵,你可以和我一起吃。」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怎麼會吵?」
「我是指……多話。」他瞄她一眼。
「你希望我像啞巴?」
「我希望你安靜。」
「那多奇怪!」余曉樂反對,她的親戚都說她的專長就是講話,而且她也喜歡講話,再平淡無奇的事她都可以說得活靈活現,這是多棒的本事啊,要她閉上嘴巴,除非是牙痛或是重感冒,不然她話匣子一開根本不可能停,叫她不說話?強人所難嘛!
「不說話奇怪」盛儒昊微愣。
「嘴巴就是要用來說話的,不然人長一張嘴做什麼?」她和他持不同論調。「光是用來吃、用來接吻?那多無聊。」
「我沒想到接吻。」不知道為什麼他必須澄清。
「那更慘,只用來吃東西嗎?」她送上一個悲哀的哭臉。「那每個人都會變成一頭豬。」
「小樂,嘴巴也是可以閉上的。」
「當然,沒有人可以永遠張著嘴。」
「那麼少說點話不好嗎?」
「所以如果我要和你一起吃飯,除非是張口吃東西,否則我最好不要張開嘴?」她邊說邊看著一桌美食,又不是吃世界末日來臨前的最後一餐,為什麼要那麼凝重、那麼正經八百?
「如果你有重要的事要說……」
「如果沒有呢?」
「閉上嘴。」他平靜道。
余曉樂當然懂他的話,既然要住在這裡,也只好照他的意思,反正吃飯已經要動到嘴巴,不說話很合理,她可以做到,呃,應該吧。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當整個餐桌上只有筷子夾菜聲,以及湯匙碰到碗的聲音,那種氣氛是窒人的。在她的世界裡,用餐時應該有愉快的交談、有彼此關心的話語,絕不是一片寂靜。
這樣會消化不良的。
「盛儒昊,你有胃潰瘍嗎?」她突然打破安靜的氣氛問。
「胃潰瘍」他抓不到她問話的重點。
「你應該沒有!」她自問自答。
「你到底想說什麼?」
「和你一起吃飯的人會有。」
盛儒昊的反應是錯愕。
「你總不希望和你一起吃飯的人得胃潰瘍吧」
「當然不希望。」
「那就說點話。」
「說什麼?」
「你有嘴巴,隨便說什麼都好。」
沒有人跟他說過這樣的話,也沒有人敢這麼跟他說,小樂絕對是第一個,而且她的態度是那麼的理直氣壯,好像她的話是真理,他真的犯了罪。
「你一定沒有參加過演講比賽。」余曉樂不知道這算不算自取滅亡,但她就是無法閉嘴。
「是沒有。」
「辯論社?」
「不曾。」
「我就說嘛!」一副自己料事如神,她一定是腎上腺素分泌過旺,不然她怎這麼不知死活,把一個如此冷酷又凶巴巴的男人給激怒。「你的嘴只有裝飾功能嗎?」
盛儒昊眼盯著她的嘴,如果她不是他的妹妹,或許他會讓她知道他的嘴還有什麼功能,但這會他只是冷瞪著她。
「我是不是該下桌了?」余曉樂有自知之明,這男人的眼光此刻非常的不文明、不友善。
「你吃飽了嗎?」
「飽了。」
「那你可以下桌了。」
「你……沒有生氣吧?」她的嘴又失控了,反正屋子裡有管家、有傭人,她相信他還不至於把她吞下肚去,他沒這麼好的胃口吧
「我有什麼氣好生?」他努力不為所動。
「果然你不會得胃潰瘍。」
「下次別再帶便當進房裡吃。」他出乎意料的交代。
「你是說……」她指了指自己和他。「我們還要再一起吃飯嗎?」
「家人不都是一起吃飯。」他說得有些彆扭。
「那我向你保證,」余曉樂的血液裡就是有不怕死的因子。「我不會得胃潰瘍。」
盛儒昊對她沒轍,一等她從視線中消失,他不禁疑惑,自己居然同意往後讓這只麻雀陪他吃飯?
第三章
余曉樂不是總窩在盛家的豪宅內,畢竟豪宅再大、再富麗堂皇,也總有她逛膩、看膩的時候,加上想盡量避開盛儒昊,喜歡冒險、新鮮的她,有空就會去豪宅的後山走走。
晃著、晃著,在小碎石步道盡頭有個頎長的身形,似乎是在寫生作畫,她本來不想靠近打擾,可是當她認真、仔細的看了下那個作畫的人……分明就是盛儒昊。
腳步不由自主的朝他走去,當然她可以在他發現她之前走開,可是好歹她現在演他的妹妹,她要敬業一些,籐原纓子那三十萬可不是白送她的。
盛儒昊常在這作畫,把這裡當是自己的秘密基地,是一個他可以做自己,不理世事,讓心靈沉澱的地方,逐漸接近的腳步聲並沒有使他回頭,反而是那停下不再前進的靜寂令他微微轉頭。
「是我。」余曉樂親切的問候。
盛儒昊的反應是轉回頭,拿著水彩筆的手繼續做著他的事,連招呼都沒有。
這種對待,任哪個有理性、有自尊的女生都會掉頭走開,可是余曉樂沒有。
在她想識趣的走開之前,瞥到了他臉上那一閃而逝的落寞、孤寂,好像他是一個一無所有的人,但明明他是天之驕子,是盛天財團的總裁,他可以擁有全世界啊!
「畫畫」連路上流浪貓、狗都會關心的她,是不可能狠心的走開。
「還需要問嗎?」她又不是瞎子,有眼睛可以看。
「畫得不錯。」
「你懂畫?」
「我是門外漢。」她刻意裝不懂,這叫謙虛。
「那你是在奉承了?」他是無心的,但常不自覺叫人下不了台。
「我這是禮貌。」她喊冤。
「可笑!」他低斥一句。
「你的字典裡一定沒有『友善』這兩個字。」余曉樂忍不住批評。「當人家說你畫得不錯時,你可以簡單回一句『謝謝』。」
「即使說這話的人是完全不懂畫的門外漢?」
「對,人很多時候都得說一些客套話、場面話,讓賓主盡歡、讓大家都面子十足,這就是社會、這就是人際關係,一句好話可以讓人心頭暖上一天,反之,可以叫人一天心情超差。」她順便講道理。
「你是在給我上課?」
「不,說幾句真心話!」
「多餘。」
「我的話多餘?」
「你以為我不懂這些無聊的事?」
「那你的反應可真叫人灰心。」
「你太閒。」他冷言。
「你是在罵我多管閒事?」
盛儒昊在調色盤上換了另一種顏色,好像和她交談是一件他最不想做的事,他已經讓她住了進來,能忍受和她一起同桌吃飯、住在同一個屋子裡,可是在這裡,他希望完全不受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