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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寄秋

  一旁服侍的珍珠、瑪瑙、仰月、銜雲偷偷一睨徐嬤嬤的臉,想笑不敢笑的憋著,四張俏生生的臉蛋憋成青紫色,暗道:真貼切的形容,可不就是一朵花嘛!

  趙筱攸輕拍徐嬤嬤的手,安撫她,可她看向徐嬤嬤的神情同樣忍俊不禁,半晌又再度向杜雲錦開口,「你懂茶?」

  「尚可。」她不是專家也算半個權威了,他們一家都有飲茶的習慣,而她開的是複合式咖啡廳也賣茶品。

  由生意興隆、客來如潮的咖啡廳老闆娘,淪落到憋屈小妾一枚,那真是苦逼呀!偏偏她有苦無處吐。

  「那就來談茶吧!看你能懂多少?」素腕一揚,善烹茶的仰月會意地取出茶具,又往小火爐裡添炭、往紅泥壺注入泉水。

  一開始趙筱攸對杜雲錦的話半信半疑,出身不怎麼樣的她哪會識得什麼是好茶,就連娘家是天下聞名茶商的她也不敢自稱是茶中行家,僅能大略指出幾種極品茶葉。

  可是接下來杜雲錦卻如出自茶香世家一般,言之有物的一一細數各茶種,從慈溪的鐵觀音說到武夷的青心烏龍,再由洞庭東山碧螺峰、原名「嚇煞人香」的碧螺春,講至有茶王美稱的白毫銀針……

  趙筱攸越聽越感興趣,也跟著附和幾句,兩人越談越投契,頗有相見恨晚的感覺,不知不覺中錯過了午膳,喝著茶水配糕點也不覺腹中饑乏。

  她們直聊到金烏西落,由茶葉談到相關茶製品,平時只覺得成天身子發懶的趙筱攸雖有些累卻捨不得休息,目光益發明亮,透著前所未有的鮮奇光采。

  第五章  吃貨大少爺(1)

  「然弟,你該去探探杜姨娘,說不定你會發現一些有趣的事,她讓人有種挖寶的感覺。」挖得越深越看不透,蒙上一層薄薄的紗幕。

  「挖寶?」那個只會扯著他袖子哭的杜姨娘?

  「那是一座寶山,必讓你不虛此行。」善於挖寶的人定能挖出埋在最深處的寶藏,豐足一生,她相信然弟也會和杜姨娘相當契合。

  「你確定不是拿我當憨子耍?因為我把你那三弟當眾當龜孫子打,還搶了他的相好?」

  沐昊然一臉不正經地說起和小舅子爭搶百花樓花魁的事,眼梢帶了點色不迷人人自迷的風流,成為順利摘得頭花的入幕之賓,他不得不說確實有幾分愉悅滋味,那花魁手段之好,連他這個花中生手都回味再三。

  但這一切也僅限於床榻間的溫存,柔膩的軟玉溫香狠狠嘗過幾回即可,女人不能寵,一寵恃寵而驕,世間繁花千萬朵,還沒哪一朵能讓他百嘗不厭,流連忘返地想獨佔。

  趙筱攸皺了皺眉,打人搶花魁……他這神情皆不懼的狂傲性子何時能改?

  道:「去看看不就明白了,有時真正的寶藏在瓦礫堆裡,你得細心的翻找才能找出璞石美玉。」

  聞言,他嗤笑道:「杜姨娘是塊美玉?」妻子果然病重了,兩眼開始模糊,竟看影成花。

  趙筱攸面露異彩地輕笑,「我也曾看走眼了,以為那是塊劣石,總之我不想你錯過了。」

  她刻意不把話說白了,有著他去猜測,說得太明則少了一分尋幽探秘的趣味,箇中滋味要由人去尋訪才有趣。

  「筱攸,我不缺女人。」尤其是早就摘過的青澀果子,少了風味,多了澀口,食之無味。

  杜雲錦是他的小妾,他還會不清楚她是什麼性情的女人嗎?除了眼淚比旁人多外,一無長處。

  趙筱攸又掩口笑道:「所以我才說是寶山,只能說你從不曾挖掘到她真正的好。」

  沐昊然狂肆地一勾唇,「那又如何?不過是養在後院的花花草草,我想要她時,她就得好生伺候我,我煩了她,便識相的滾遠點,我沐昊然的女人還要我好聲好氣的哄著不成?」

  「那可不一定,這個杜姨娘……不太一樣了。」她也說不上哪裡不同,人還是那個鮮花似的美人,但談吐、氣度、性情,乃至於豐富的學識,簡直是另一個人。

  「哪裡不一樣?」長出三顆頭還是生了六條腿,前陣子還是那樣,難不成不過生場病人就會變了?無稽。

  「她的笑容很……」趙筱攸忽地一頓,水眸流轉,「想從我的嘴裡套話?然弟長了本事,不愧是商人本色。」夠奸詐。

  沐昊然臉上沒有詭計被揭穿的懊惱,反而笑得恣意。「再美的女人我都瞧過,還在意園裡的一朵小花嗎?」

  「就當是替我去探病吧!那天我瞧她還咳了幾聲。」能推他一把就推一把,好過日後遺憾。

  眉一揚,他不予置評。

  趙筱攸輕輕一歎,她對這個表弟兼丈夫是極為憐惜的。

  沒娘的孩子能不苦嗎?雖然有祖母的疼惜,但終究取代不了親娘,能做的有限,老夫人的孫子不只沐昊然一個,再疼他也要顧念另一頭,再說人家的娘可是個厲害的主。

  沐昊然從不向人說出心中有多苦,他一味的張狂,放浪形骸,縱情於環肥燕瘦的脂粉堆裡,讓酒氣、美色掏空心中的煩躁,好似這樣就能忘卻一切煩憂。

  長子當家天經地義,早該將權力下放的父親卻遲遲不肯將家業傳給他,說是公平對待,對兩個嫡子同樣看重,甚至說為了提升沐府生意,讓兩個兒子相互競爭。

  因茶商趙家嫡女趙筱攸是沐昊然的正妻,因此沐老爺將茶業的經營交給他,而次子沐昊文之妻是官家之女,在地方上頗有份量,能在生意上多有照拂,因此沐老爺把織錦這一塊給了他,考驗兩人的經商能力,再從中擇出繼承者。

  可是誰都曉得,如今的趙家是群雄割據,從長房到七房子孫爭產爭得厲害,誰也不服誰,你扯我後腿,我潑你污水,亂得分不出心神來扶沐昊然這個外甥兼女婿一把,因此兩兄弟從妻子娘家獲得的助益落差不可說不大。

  「大少爺,你真要去看杜姨娘呀?」趙春出自趙家,他對大少奶奶的忠心是無話可說——挺她到底。

  「多事。」那是妻子的意思,不是他的。

  從清雨閣出來以後,根本沒把妻子的話當一回事的沐昊然正打算回到自個的居處雲擎居,可是不知哪來的一陣邪風吹來,鼻子一動,聞到一絲微嗆的焦香味。

  本來就有點餓了,而且快到了用膳的時辰,他原是想朝大廚房而去,瞧瞧江南名廚準備了什麼令人食指大動的佳餚,誰知循著香味而去,竟非大廚房的方向,眼前這月洞門上的豎匾是「遺花院」三個大字。

  「大少爺千萬不要被杜姨娘騙了,我娘說杜姨娘的病早就好了,她連藥都不喝,把藥渣偷偷埋在樹下。」心術不正之人是改不了一肚子壞水,裝病博取同情太可恥。

  「趙春。」沐昊然冷喝一聲。

  「是,大少爺。」趙春的背脊一挺直,好不威武。

  「把舌頭割了。」話太多只會造口業,留著無用。

  「是,割了舌頭……啊!大少爺,不能割呀!割了小的就沒法說得流利。」

  他一臉驚恐的摀住嘴巴,唯恐當了啞巴,人要是不能說話那有多痛苦呀!

  「那就把你的嘴縫緊,讓我耳根子清靜清靜。」杜雲錦不就是杜雲錦,還能翻個樣子嗎?

  自個兒的女兒是什麼模樣、性情還有誰比他更清楚,全身上下都摸透了,哪裡最能使她動情,他瞭若指掌。

  只是妻子那略帶戲謔的神色忽地閃過眼前,他走進遺花院的大步伐忽然改為踩死螞蟻的小步。

  這時,不遠處傳來說話聲。

  「好了沒?奴婢扇得手酸,這樣真的烤得熟嗎?」飢腸轆轆的翠花抱著咕嚕咕嚕的肚子直喊餓,一手不忘扇風。

  「美好的事物值得等待,這是培養你耐心的大好時機,日後跟著我到外頭混才不會被凶狠的大白鯊一口吃掉。」翠花但單純了,沒見過真正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虎豹。

  「什麼是大白……鯊?」聽都沒聽過,沙子會吃人?

  「是一種海裡的大魚,有你的兩、三倍長,一口的利牙像鋸齒,它大嘴一張能吞進半個人,還能用它的利牙把人咬死成兩截,直接吞下肚。」她多懷念電影,大白鯊驟地出現的橋段讓人身歷其境地倒抽口氣,以為就要咬到自己。

  「什麼是海?」此處不靠海,她一輩子沒見過。

  杜雲錦一聽,略帶惋惜地揉揉她的頭,「海很大,海水比鹽巴還鹹,它一望無際,任你怎麼航行也走不到盡頭,它的水量足以將你看得到的一切都淹沒,人畜不留。」

  「哇,這麼可怕,海有比湖還大嗎?」前些年發了大洪水,捲走成千上萬的百姓,連房子都不見了。

  「簡直滄海之一粟。」湖算什麼?芝麻綠豆大的小點。

  翠花不滿的囔囔,「姨娘不要說奴婢聽不懂的話啦!滄海在哪兒,我只知道府裡的大廚叫朱大海。」

  識字不多的丫頭哪曉得滄海一粟的典故,她能歪七扭八地寫出自己的名字就不錯了,還能指望她多有見識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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