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又來了?」她能不能踹他一腳?
土匪勾當做得很順手的沐昊然一勾唇,將鹽水蝦連同芭蕉葉一併取走。
「忘了知會你一聲,爺是代替大少奶奶來探病,你這蝦小了點,沒肉,下回換大蝦。」
杜雲錦滿心怒意,還大蝦呢!連蝦米都沒有了。
悶呀!
「大少爺探完病了,賤妾暫時死不了,托你的福,慢走,不送。」
「又改口了?你倒是花樣百出,讓爺捨不得走了。」想趕人?沒門!他還沒逗夠她……
咦……逗?他怎會對吃膩的小菜感興趣,是一時晃神吧?
沐昊然還沒發覺他對這一向覺得厭煩的小妾多了一份心思,目光總不自覺地膠著在那張引人流連的小臉上。
不走?她倏地繃緊雙肩,防賊似的盯著他。
「沒了,都被你吃光了,我們遺花院很窮,拿不出金饌玉食招待。」
「杜姨娘,你還藏了什麼?拿出來。」他一臉邪笑,像搜出贓物的青天大老爺,胸有成竹地等偷兒認罪。
「你……」她憤然地一瞪,好似有人挖她少得可憐的家產。
「沒有了,全孝敬你了。」
「真的?」他不信。
看他存心賴著不走的無賴樣,杜雲錦一咬牙,從炭火中撥出幾顆小黑炭,「只剩下這些了。」
「你讓爺吃木炭?」她可真敢。
「這是蕃薯,烤過後軟嫩香甜。」她將外層的蕃薯皮剝開,金黃飽實的綿軟露了出來,甜香四溢。
「原來蕃薯也能用烤的,不僅僅是和粥一起熬。」倒是新吃法,下一次叫廚房的朱師傅也弄這道新菜色……
「嗯,那團黑黑的是什麼,不會又是你暗藏的好料?」
眼真利,連這也能瞧見?
杜雲錦狀若無事地反其道而行,把泥搓的圓球推倒他腳邊。
「吃吧!吃吧!好吃的泥糰子,我用來增加石板的熱度,你要啃得下去,就一口吞了。」
「泥糰子?」沐昊然狐疑地看看烏漆墨黑的泥團,又瞧了瞧滿臉熱切的杜雲錦,他眉頭略微一蹙,將泥團踢開,上頭的泥屑有些剝落,裂出一道又一道龜紋似的裂縫。
可是,還是黑幽幽的泥團。
第六章 杜姨娘的野心(2)
他太專注於泥團上,沒察覺杜雲錦看到泥團裂開時一閃而過的緊張。
左右看看,實在是看不出任何像吃食的東西,又見石板下的柴火都熄了,抬起頭不意瞧見杜雲錦低垂的側臉,莫名的,他竟覺得順眼起來……咳了咳,他像掩飾什麼似的告訴自己:他絕對不是想跟這女人多相處一會才繞回來的,是想看看她有沒有偷藏什麼吃食。
現在東西吃完了,他要走了,真的走了,一個依靠他過活的小妾不值得他費太多心神關注。
「翠花,你去看大少爺走遠了沒,確定他不會再返回,你就回來。」他若多來幾回,她可要撒鹽驅霉運了。
「好。」翠花連忙跑開。
不一會兒,她又跑回來,興奮地說:「走了、走了,奴婢看見大少爺出了月洞門,往前院走去了。」
「快,翠花,咱們回屋裡,上閂、鎖門,誰來敲門都不開。」
這一次誰也不能搶她的食物。
杜雲錦一彎身,用半張芭蕉葉包起裂了一半的黑泥團,急忙往屋裡奔。
主僕倆進屋後,她當真關上門、鎖緊,一個鬆手就將手中的泥團朝地上一砸,整個裂開的焦泥裡是完整無缺的叫化鵪鶉——這鵪鶉可是翠花費了大心裡弄來的,幸好沒落入那饞賊的腹裡。
不用說,主僕倆吃得很歡快,滿嘴油,連細骨也嚼了,一點渣也不留下,徹底毀屍滅跡。
「姨娘,你看,真的賺到錢了,賣了三貫錢,約是半兩銀子……是奴婢一個月的月銀吶!」
半兩銀子……
相較於翠花的興高采烈,彷彿撿到金子般的雀躍,杜雲錦卻不滿意,眉頭輕蹙地停下手邊的動作,她做了些小點心讓翠花找了信得過的婆子幫忙在府外兜售,可是不知哪裡錯了,為何不如預期賺得銀錢滿缽。
半兩、半兩的賺,對她來說太慢了,她要存到什麼時候才有足夠的積蓄遠走高飛,過她想要的生活?
這世道對女人而言太不公平了,要是沒點銀子在身邊,寸步難行,人人可欺,把她連皮帶骨吃了都有可能, 何況她這副身子骨呀,是注定吃不了苦的富貴命,三天兩頭就出點小毛病。
原主本來就是鮮少出門的閨閣小姐,她走的最遠的路,就是那回元宵去看花燈游河,最後變「游河」,春寒料峭啊,落水吹風的身體哪受得了,身為不受重視的庶女,更是少有藥材補身,不被其他姐妹欺負已是萬幸了,她還能期盼獲得善待嗎?
先天的不足以及後天未有保養,她難免體弱得驚風怕霜,天氣一變化就手腳冰涼,一沒防備就著了風寒。
不過穿越之後的她正努力調理,將向趙筱攸預支的月銀拿去買些滋補的東西,先強身健體了,才能圖以後,她還趁夜深人靜時偷練瑜伽,盡量把身體調到最佳。
時日雖短,但已見成效,她不再動不動走兩步路就喘,在院子吹風也不會冷得發抖,一切朝好的情況發展。
「你讓婆子在市集上賣嗎?」市集上來來往往的平頭百姓不少,但是喜歡這些小點心的以婦女、孩童居多,然而女人家不太會花大錢,幾個銅板尚可,多了就拿不出手,她們會計算著菜錢和脂粉錢,絕不浪費多餘的開銷。
「是呀!聽說有多人圍過來問賣的是什麼,一下子就賣光。姨娘,你說我這點子是不是很厲害?」翠花一臉得意的說,模樣十分興奮。
其實她們賣的也不是什麼稀奇物——茶凍,在現代隨處可見,可是在這古代,應該算是稀罕了。
杜雲錦也沒做多,菊花茶凍、羅漢果茶凍、梅子茶凍、水果茶凍等各五十份,還有趁茶凍未凝固前放入花瓣做成白花凍,一樣五十份。
做茶凍不需要廚房,什麼地方都能做,只要有茶葉、熱水和少許食材,她們主僕倆就能在屋子裡做出成品,橙黃色的茶凍軟Q誘人,讓人看了就很想吃。
而且遺花院裡就有口井,放入井水裡冰涼風味更佳,軟彈口感不比吃魚翅差,帶了點甜甜的馨香。
只是她也心知這筆生意無法賣得長久,等到入秋天氣轉涼,這種清涼的小點心就沒那麼受歡迎了。
除非在茶樓裡現做,以冰水冰鎮著,客人一點就送上桌,熱呼呼的茶一飲,再配上涼涼的茶凍,那是相得益彰的美味。
「是很厲害,我都小看你了,我們翠花真能幹,日後給你找個好夫婿,把你風風光光嫁出去。」她打趣著,把翠花逗得滿臉通紅,羞得直跺腳。
「姨娘不許笑話人,奴婢要一直陪著你,不嫁人。」她扭扭捏捏地說著傻話,一副抵死不嫁的樣子。
哪有不嫁人的姑娘?翠花不過是害臊,女子被當面提起親事難免會臉紅面臊。
「是嗎?真不讓你嫁,你還不找我拚命?我可沒敢留你。」留來留去留成仇,沒人能陪誰一輩子。
實際年齡已二十六歲的杜雲錦看著年僅十七的翠花著實還小,放在現代還是求學中的學生,不必急著嫁人,再等幾年也無妨。
可是她終究不能以現代人的眼光來評論,普遍早婚的古代人改變不了的宿命,她也只好「入境隨俗」,在適當的時候為為身邊的丫頭挑選何時的對象,也算全了相識一場的情分。
畢竟翠花是她來到這世上第一個見到的人,也是唯一真心為她著想的人,對她幫助良多,因為有了翠花的扶持,她才能走得順暢,沒在剛來那一會就高熱燒成傻子。
老天爺也算厚道,在奪走她現代生活的同時,也給了她翠花,不然她在幽幽醒轉後,不知該如何面對全然無知的新生,她連衣服都不會穿,更遑論梳起各式各樣的婦人髮髻。
當然她也死得很冤枉,原在櫃檯盤點咖啡豆的庫存量,忽地一陣天搖地動,一場大地震搖得人頭昏,她沒在主震中受傷,還能和好友關養真談笑風生。
誰知餘震又來,沒放好的咖啡機砸向正蹲下拿杯子的她,後頸一疼,她便暈過去了,不省人事。
只記得昏迷前,隱約聽見好友驚恐的大叫聲,但她已漸漸聽不清晰,彷彿好遠好遠的聲音,她想捕捉,卻陷入黑甜鄉里。
直到迷迷糊糊醒來,她的人生有了完全不同的劇烈轉變,她成了杜家庶女,沐昊然的侍妾。
「奴婢才不會,姨娘一個沒人陪要怎麼辦?奴婢捨不得,」翠花心疼打小服侍的主子,不忍心她孤苦無依,一個人受苦。
杜雲錦微微鼻酸,在這裡,她的確舉目無親,孤單單的一人,除了翠花,杜家的親人她一個也不認識。
「好,那我們要努力賺錢銀子,置大宅子、買好多奴僕,讓宅院裡都是人,到時就不是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