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逕自扒著飯盒,不理會他的問題。
薩孟仰繼續說:「那傢伙為了你可是費盡心機與財力呢!怕你拍戲辛苦,還強硬地要求導演每天上工時間只能八小時,而且還不得趕戲、不得讓你熬夜。知道你討厭煙味,他甚至規定只要你在場,所有的工作人員都不得抽煙。」
她皺著眉,就是知道自己享受太多「特殊待遇」才懊惱。大夥兒都礙於關行漠的權勢與財力,對她敬畏三分,刻意討好,反而滅了她演戲的興致。
「他這麼安排,只會讓我難做人。」她細聲抗議。
「每個人表達愛情的方式不同,也許他認為給女人尊貴待遇,錦衣玉食,擁有完美的物質生活,成為人人羨慕的焦點,這就是愛。」薩孟仰不禁同情起她老公了,費盡心思,刻意討好,人家卻以為他在找碴。
她拿著筷子,了無食慾地翻揀著飯盒裡的青菜,忍不住思考起薩孟仰的話來。
究竟關行漠所做的一切是狩獵的手段、討好的行徑,還是……她又迷惘了。
她總是在猜測他的心,可是又提不起勇氣去試探。
她要的不是昂貴的鑽戒,也不是尊寵,而是一顆誠摯的心,真真切切地愛她就夠了。
「說得好像你很瞭解他似的。」
「我只是用同是男人的心態,在解讀另一個男人的行為罷了。在愛情裡,太驕傲只會兩敗俱傷,並不會幫助自己找到真愛。」薩孟仰誠懇地說,朝她淺淺一笑。
「與其一直和對方賭氣,不如試著撒嬌吧,男人永遠沒有辦法抗拒喜歡的女人對自己撒嬌。」
「撒嬌?」她眨眨瑩亮的大眼睛。
「撒嬌是對付男人的王道,賭氣只會讓自己失去對方。」
「王道?」她嬌聲笑道:「你去哪裡學來這麼奇怪的語法?」
「我老婆教的,她都說這是她收服我的法寶!」他笑容燦爛地說。
她咧唇笑著,驀地,她的笑容凍結在唇邊,臉色僵凝住,視線越過薩孟仰的肩頭,落在他身後偉岸男子的身上。
薩孟仰好奇地轉過身,對上了關行漠陰沉的俊臉,笑著朝他點點頭,算是打了聲招呼。
「妒忌是愛情的附屬品之一,慢慢享用吧!」薩孟仰附在她耳邊低喃著,然後為求自保,趕緊捧著飯盒離開她身邊,遠離這場愛情風暴。
芷瑤佯裝沒看見關行漠深凝眉眼裡騰燒著怒焰,舉起筷子,埋首苦吃。
片場裡,因為幕後大老闆的突然現身,頓時籠罩著緊繃嚴肅的氣氛……
第七章
芷瑤沒想到關行漠會突然跑來探班,雖然他對導演說,只是剛好到香港洽公、開會,順道來片場和大家打聲招呼,關心拍攝進度,但是大夥兒都心知肚明——他是來看嬌妻商芷瑤的!
他一現身,片場的氣氛就變得十分緊張,大夥兒戰戰兢兢的,導演甚至連最後的三場戲都沒拍,就宣佈她可以提早收工。
一路上,兩人沉默不語,搭著晚間的飛機返回台灣,就連用餐時間也都處於冷戰狀態,他像隱忍著極大憤怒似的,連眼神都不願意與她交會。
見狀,倔強的她也不願打破沉默——直到就寢時。助理導演打電話來通知她,接下來幾天要趕拍其他人的戲,要她先在台灣休息幾日。掛上電話後,她披著睡袍,踩著憤怒的步伐,一路殺到他的房間裡,篤定一切都是他在背地裡搞鬼!
關行漠壓抑住被嫉妒燎燒的苦痛,一雙長腿擱置在茶几上,懶懶地抬眸瞅著她氣憤的神情。
當他在片場見到她對著薩孟仰嬌笑的表情,聽見她銀鈴般穿過耳膜的笑聲時,彷彿感覺到有一把利刀直挺挺地刺中他的心臟,痛得教他難以忍受。
自從兩人結婚以來,不管他如何寵她、討好她,卻未曾見到她開心地笑過,她對著薩孟仰巧笑倩兮的那一幕,就像當眾對他甩了一記耳刮子般,令他挫敗,更令他妒忌。
「你這是什麼意思?!」對上他淡漠的神情,一股怒潮瞬間在她心田間湧動著。
「什麼意思?你指什麼?」她沒頭沒腦地拋來一句,令他不解。
「是不是你打電話去劇組,叫他們明天不要排我的戲分?」她氣憤地質問。
「你想太多了,我沒有閒到去管他們要排誰的戲。」他淡淡地否認。
「如果不是你支使的話,為什麼劇組會突然安排我休假呢?你究竟要干預我到什麼程度?」她因怒氣而揚高音量,胸脯也劇烈地起伏著。
「我並沒有干預你什麼,也沒有限制你的行動,你的指控會不會太嚴重了?」
「還說沒有!要不是你從中插手的話,何導演怎麼會從愛生氣、愛摔劇本的暴龍變成溫馴的小白兔?還有……」她一一列舉罪狀,把連日來所承受的壓力悉數發洩在他的身上。
她討厭特權,再這樣下去,根本不會有人敢邀她演戲!
她臆測著,他該不是想間接斷了她復出演戲的念頭,徹底把她囚困在他的城堡裡吧?
「老人家常生氣會爆血管,修身養性才能延年益壽,有什麼不對?」他說得頭頭是道。
「還有,片場裡的人都不敢抽煙了,這還不是你搞的鬼嗎?」
「看來大家都很有公德心,以後電影殺青後要是沒工作,還可以擔任戒煙大使,挺好的。」
她被他的話激得跳腳,氣質全失,吼道:「你這麼做分明是要大家討厭我!」
「你是我關行漠的妻子,大家尊敬你都來不及了,沒人敢討厭你的。」理所當然地說。
「但是我討厭這一切!我不要特權!」她才不想依附他而活,不想被他嬌養著,因為一旦習慣了,等到被拋棄後,日子將會變得十分難過、可憐。
「我關行漠的妻子,就代表特權。」
她鄙夷地輕哼一聲,說:「如果你是要彰顯、炫耀財力的話,那我已經見識到了!」
過去的幾個星期裡,她真的完全見識到他有錢有權到什麼程度。他可以為了她突然興起,想逛百貨公司,就隨口讓阿武去請業主清場封館,上百名員工只服務她一個人。因為塞車遲到,趕不及飛機,他又立即聯絡航空公司,結果班機被迫延遲起飛,所有人就空等她一個人登機。
「顯然你對我還是有很多的不滿意。」他銳利的黑眸中閃爍著思考的光芒,不懂為什麼她就是不願意接受他?
「是!我就是對你有很多的不滿!」他所散發出的霸道、傲然氣勢完完全全惹惱了她,令她忍不住嘲諷道:「你要是真這麼有本事、這麼愛耍派頭,那麼以後我出門時,就請警察替我開道好了,連紅綠燈都不用等!」
「沒問題。」
「你真這麼行?」她瞪視著他自負的神情。
「這點小事還難不了我。」
她咬著牙,覷著他,挑釁地說:「如果我想一個人獨自安靜地逛羅浮宮,你也能安排嗎?」
「可以。」他不假思索地說。
去年羅浮宮裡失竊的國寶,還是館長托他派出人馬找回來的,那傢伙一直苦無報恩的機會,現下剛好可以讓他償還人情。
她美麗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相信連這種惡質的要求他都做得到。
關行漠起身,拿起手機,撥通後,用流利的法文與對方交談,一會兒後收線,回眸覷著她。「下個月十號,館長願意在既定的休館日開放讓你入內參觀,你聯絡一下劇組,騰出假期來,我會陪你去。」
她驚愕地瞠大水眸。老天,她到底嫁了什麼樣的男人啊?簡直囂張到令人咬牙切齒啊!
他臉上自負驕矜的表情惹火她,她憤然地衝向前,不顧形象地掄起拳頭捶打著他的胸膛。
不願她傷了自己,他圈握住她的手腕,沉凝的眸光定在她的臉上。「告訴我,你還想要什麼?」
她抬起蘊含淚意的眸子,定定地望著他。「我要的,你永遠都給不起。」
「說說看。」他放開她的手腕,扣住她小巧的下顎,強迫她迎上他的眼。
一抹淒楚滑過她的心頭,「愛」這個字梗在她的喉頭裡,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要的只是一份真真切切的愛,像他這麼霸道的男人會懂嗎?
他懂得她的寂寞嗎?懂得她的無肋嗎?
要她卑微地開口渴求他的愛,驕傲的她做不到。
頹然地垂下眸,避開他的視線,她沮喪地說:「如果,我說我想要離開你,想跟你解除婚約,你會讓我走嗎?」
「不會。」他答得斬釘截鐵。
「你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只會讓我更加討厭你而已。」
「無所謂,反正你早就討厭我了,不是嗎?」他牽動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一抹痛隱隱浮上心頭。
「為什麼明知道我討厭你,還要把我囚困在你的身邊?關行漠,你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她失控地掄拳捶打著他的胸膛,像在洩憤般。
他環住她纖細的腰,任憑她的粉拳拍打著他的身軀,沉鬱的目光閃過一絲痛楚,坦然回道:「因為……我愛你。所以,我必須用各種方式將你留在我的身邊,就算你不願意也沒辦法。在你見到我的那一刻,就應該明白我不是你惹得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