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也狠了,直勾勾看回去,都不覺這「較勁」的舉動實在孩子氣。
眼前可惡的姑娘微微偏著臉蛋,烏亮髮絲全攏在一肩,他……然後就……就瞪輸她了,慘敗,因為雙眼不受控制,慢慢、慢慢地滑向她裸露出來的頸側和鎖骨,那弧度之優美,讓他又恨起自己。
也直到這時候,他才意識到她衣衫不整。
昨夜,她的襟口、袖口和背部皆被他撕裂治傷,現下儘管繫妥腰綁,破掉的衣料也無法盡掩身肌。
然後他也才跟著意識到,自己不僅衣衫不整,還大剌剌地袒胸露背。
他「認輸」,目光往下亂飄後,她也跟著飄,雪臉泛紅,盯著他的胸膛。
一股詭譎的熱麻爬上他的脊柱,充滿劇烈跳動的胸腔,被她眸光掃過的地方尤其灼燙,讓他都想伸手去搓揉,看能不能把那古怪刺熱感搓散。
「拿去!」他粗聲粗氣道,突然把整包烤魚塞進她懷裡,隨即起身走開。
紫鳶捧住他粗魯遞來的食物,先是一愣,跟著嗓聲略揚——
「燕影——」她喚住他。
男人背部肌理一僵,繃得既硬又緊,望住那高大結實的背影,她眸光迷離,真心誠意道:「多謝你……」
燕影手握成拳,悄悄收緊,他不置一詞,大步走出洞外。
*****
那水簾洞明明是他休憩的所在!
便如燕鳥還巢,雖簡陋無比,卻是他能全然放鬆心神之地。
不需大,小小的夠他容身就好,他從來不需睡眠,但有個與世隔絕的小所在供他偶爾鬆懈己心,任他百般變態,不被誰瞧見,這樣……很好。
只是現下,那個容他安身立命的小地方被某個可惡姑娘佔用了,他被逼得只能自動退出,在洞外的溪谷晃來晃去,內心躁動,一思及那姑娘就心煩意亂。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心想她該是用完那些烤魚了,而亂糟糟的意緒也終於按捺下來,燕影頭一甩,深吸口氣再次折回水簾洞內。
他不進洞不行,衣物和靴襪都在洞內,總得讓他先穿妥。
只是……他沒想到,真真沒想到,萬萬沒料及——
她……她……竟在……
擦、擦身?!
沒有大澡盆,一切只能將就,吃下三串烤魚祭過五臟廟,恢復些體力後,紫鳶再次撐起身子,用一隻老舊盆子在薄瀑下接了些水,擅自取用男人擱在岩石架上的棉布,沾水擰淨,擦拭汗濕又沾血污的身軀。
她敞開上身,腰間以上完全赤裸,擦拭再擦拭,當男人毫無預警闖進時,她手中棉布正探進雙腿之間。
絕非故意勾引,但被他瞧見,她定住身子,一時間不知動彈,也無法動彈,瀲起的眸色回望他,清肌於是染了霞紅,妖嬈腰身不自覺挺了挺,半覆在青絲下的雙ru也跟著傲挺,彷彿被他這樣注視,她很願意,想在他面前袒露更多的自己,想讓他喜歡、讓他目瞪口呆又目不轉睛,想讓他覺得……她是美的,很美很美的。
他驚住無語,她亦無語。
第4章(2)
淡斂眉眸,她抓來一件薄衣揪在胸前,酥胸微露,卻極是沉靜道——
「背上的傷還疼,手一動就要牽扯那兒的肌筋,我自個兒沒法子淨洗,你……你能幫我嗎?」
這不是個好主意。
如果夠清醒,意志夠堅定,燕影就該拒絕到底,不,是適才進到薄瀑後,覷見她半裸姿態,就該非禮勿視,即刻退出洞外才對。
但,他先是僵在原地,散發和虎背都被身後水瀑濺得濕淋淋,還猶原未覺。
她請求的話語近似邀請意味,眉眸清英含艷,白皙透粉的面容,像朵含著珍珠晨露而綻的花。
像不意間走進魔星鳳主催動的結界內,他胸中悸動、氣血波動,只是要突破迷幻結界,保持心智澄明,對如今的他而言並非難事……難的是女色。
絕對是女色。
原來他也這樣野蠻膚淺,究竟是人性抑或獸性作祟?讓他明知不好,卻仍入魔般朝她走去……
見燕影徐步走來,目光深不可測,紫鳶揪衣在胸,暗自壓住鼓動過劇的心跳。
她交出正自擦拭的棉布,然後乖順地伏臥在蒲草墊上。
臉撇向洞內靜候著,髮絲輕覆側顏,掩去她羞澀不安還隱隱期待的神情。
她感覺到他身上滲發而出的熱氣,聽到棉布在盆中淨洗、在他掌中擰乾的水聲,她頰紅欲燒,腹裡滾著一股熱流,雙腿不禁蜷起。
當略涼的水感拭過背肌,隨著他手上的力道滑開,她得悄悄抿緊唇瓣,才能忍住沖喉將出、吟哦般的歎息。
「……我的傷還滲血嗎?」掩在發後的嗓音有些纏黏。
「血已止了。」男人略啞道。
紫鳶當然曉得血已止,只是……想與他說話罷了。
「你說,這劍傷偏深,需讓它層層癒合,還得再兩次……你會幫我嗎?」
她話中的「兩次」雖僅點到為止,燕影自然明白她說些什麼,氣息不禁深濃。
舔愈……她昏沉傷重之際,在她身上做那樣的事,已讓他邪思亂竄,若她神智清醒……不知要出什麼亂子。
他沒給答覆,卻低聲道:「等會兒就進莽林,我送你回山裡去。」回到鳳鳥神地,山裡那些人自會看顧好她。
「不回去,我想在這兒多留兩天。」她語調輕淺卻堅定,說這話時,她臉容轉了過來,回望他。「等傷再好點,氣養足了,不暈不顛,過幾天再回山裡,這樣會好些,老人家瞧見了就、就不會叨念,不會一直操心……」
她表情忽現靦腆,語氣夾帶苦惱,顯然對「刁氏一族」那些耆老們源源不絕、排山倒海般的熱情熱懷有些拙於應付。
又或者並非應付,山裡那些人若要討某個人的真心,那是「滴水穿巨石」的絕活,所以她給了心,喜愛上那些人,卻招架不住那能將人吞沒的龐大熱情,很勉強、很費勁地想拉開丁點兒距離,不讓那些人掛心。
看明白這一點,燕影胸中不禁繃了繃。
眼前姑娘,跟「某人」如此相似……
四目靜靜相交了會兒,紫鳶螓首再次伏下,一任青絲覆頰,唇角微勾——
「這裡是你的地方,有乾淨衣物,有清水,溪中也有魚、有小蝦河蟹,如此足可過活,這兩天就讓我『鳶占燕巢』一下,可好?」淺淺調息,打著商量。
「你回去若進鳳鳥神地,或在東南西北村遇到山裡的人,可別洩漏我在水簾洞,要不,老人家全要找來的,被他們瞧見我這樣弱,頭一回辦事險些砸鍋,他們說不定往後都不讓我離開山裡了……」幽微一笑,略倦地合上眼。「我過幾天再回去,養好了,睡飽了,最好是容光煥發,精氣神十足,再回去……」
紫鳶沒得到應承,她放任神識飄走,睡了片刻。
*****
待醒來,仍維持同樣睡姿,倒是揪著衣物的手被壓得有點泛麻,她懶懶坐起,自個兒揉著手,蓋住裸背的一件黑披風滑了下來。
他回去了嗎?
老舊盆子已收好擱在角落,一疊乾淨的男子衣褲放在她身旁,而包在大圓芋葉裡的烤魚原本本還有四、五串,此時全不見,連芋葉都收走了。
揉揉肚皮,唔……好像又餓了,看來得親力親為,抓些魚蝦河蟹來烤。
她換上男人衣褲,既寬又大,袖口得捲上兩大卷,褲頭得用腰綁系過再系。
攏起髮絲,用巾子綁成一束時再次扯疼背傷,她停下來調息,正要走出洞外,那薄薄水簾卻映出一道朦朧身影,男人穿過水幕躍進,炯峻雙目盯住她。
「你想去哪裡?」
紫鳶張唇略嚅,怔怔擠出聲。「外面……溪、溪谷……我要抓魚……」
燕影留意到她此時打扮,見自己衣物套在她身上,過分寬大,如此不合身,她卻穿得坦然自在,血色偏淡的臉容有種慵懶神氣,讓人……恨得牙癢癢,彷彿深受影響的只是他,大縱不靜的也只會是他。
頭一甩,他略粗魯道:「不必,溪裡擺了魚籠誘捕,魚會自個兒溜進去,等會兒去取即可。」
紫鳶望著他掠過面前,看他將兩根帶葉的白甘蔗擱在角落。
然後他卸下背在肩上的大竹簍,她挨近去看,發現簍子裡有一串黃澄澄的色蕉,好幾顆新鮮的山薯和紫芋,還有紅通通的大龍果和毛丹果。
她心口撲撲跳,開懷、想笑,但一直沒學會如何大笑,於是水眸彎彎發亮,專注看他,嘴角翹翹的,輕聲道:「我以為你回去了。」
燕影低頭處理竹簍內的東西,淡褐色臉頰似浮暗紅,一會兒才答,「我獨自回去,沒辦法跟鳳主交代。」
「噢。」紫鳶應了聲,還是笑。
他飛快瞥了她一眼。「再有,這是我的地盤,我怕你佔用後,就不打算歸還。」
「所以你留下來是為了盯住我?」
「當然!」答得太快,口氣也太沖,不知對誰發火。
紫鳶的眸光繼續騷擾他剛硬眉目,看他著惱的模樣,看得癡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