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總管夫人立即跑進房裡,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薛映雪,低喃了一句「造孽」,便衝到籐籃子裡拿出一把剪子,再跑出去。「將軍,剪子。」
火鈺珩接過,抬眼瞥了眾人。「男人全都退下。」
男僕全退,兩個比較粗壯的女僕接手輪流打水。
「夏蓮,你來幫我!」他望向夏蓮。
「是。」
「夏蓮,姬兒的腿被滾熱的水給燙傷了,我現在用冷水幫她沖,你拿著剪子剪開她的衣裳,小心些,別傷了她,衣裳拿開前要注意是不是有沾黏到皮膚。」火鈺珩將剪子交給她,繃著聲交代。
「是。」哽咽的她抖著手,幾乎拿不住剪子。
「穩著點,手別抖!你若不行,就交給別人!」他怒聲說。
「我可以!我幫小姐!」她立即抹掉眼淚。「告訴我,該怎麼做。」
「元夫人,你也過來幫忙。」火鈺珩揚聲吩咐總管夫人。
「是。」她立即上前,跪在另一邊。
火鈺珩指示她們,讓她們將談虞姬下半身的衣裳給剪開褪下。
當一大片紅腫的肌膚漸漸露出來時,他幾乎要哽咽了,深吸口氣,對打水的女僕交代。
「輕一點,慢慢的沖,別太用力,也別停,另外兩個人,去抬浴桶過來。」
「是。」另兩個女僕匆匆離開,不多時,抬著一個大浴桶回來。
「裝半桶水。」
「是。」
「大夫來了,快快,大夫,這裡!」有僕人喊著。
經過慌亂吵雜,好不容易終於將談虞姬的燙傷給處理好,送上床去。
僕人都離開了,只留下夏蓮和總管夫人在房裡待命。
而房外,方才被趕出來的薛映雪,則坐在廊外的階梯上,沒有離開,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身旁走來一個人,她慢慢仰起頭,看見兄長,眼眶驀然濕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伸手扯住哥哥的衣擺,哀哀低泣,聽著姬兒姑娘痛苦哀泣的聲音,她覺得好害怕。「我沒想害她受傷的,我真的……不是……」
「我知道。」薛從風歎氣,在她身邊坐下。
「怎麼辦?哥,她……她會不會死啊?」
「不會的,大夫說老大處理得很好,又隔了幾層衣裳,雖然還是很嚴重,可能會留下疤痕,不過會痊癒的。」他低聲安慰。
「太好了……」薛映雪掩住臉,哭泣。「真是太好了……」
拍拍她,薛從風不知道該說什麼。她闖的禍實在太大了,老大不知道會怎麼處理。
身後的房門咿呀打開,夏蓮站在那兒。
「薛姑娘,小姐要見你。」夏蓮冷冷道,眼眶紅腫著,眼底是對她滿滿的怨怪。
薛映雪錯愕,驚慌的望向兄長。
「進去吧,姬兒姑娘是個溫柔善良的姑娘,她應該有為你說話,要不然老大不會准你進去的。」薛從風分析說。
她抿抿唇,差點又哭了出來。
「我進去,如果死在裡面,你要幫我收屍喔!」
「別胡說了,快進去,我在這裡等著。」
薛映雪抽了抽鼻子,站起身走進房裡。
只見珩哥哥坐在床沿,握著姬兒姑娘的手,聽到她進來的聲音,卻連頭也沒抬,看也不看她一眼,讓她鼻子又是一酸。
「薛姑娘。」談虞姬偏頭望向她,聲音有些虛弱,死白的面色以及額上的冷汗,在在顯示她是強忍著身上的劇痛。「過來啊!」
「我……」薛映雪此刻覺得雙腿宛若千金重,一步也跨不出去。
談虞姬見狀,柔柔的望向火鈺珩。
「鈺珩,可以讓我和薛姑娘單獨談一談嗎?」她柔聲的說。
「別想!」他滿腔怒火無處發。
「鈺珩……」輕歎口氣。
「別說了!我不可能離開,讓你和她單獨在一起,要不是你堅持要見她,我根本不可能讓她進來!」火鈺珩生氣的說:「你想說什麼,就這樣說,不說的話我就要轟她出去了!」
「好吧。」談虞姬無奈,知道他的堅持。「薛姑娘,我只是想告訴你,這件事不是你的錯,這是一個意外,不會有人怪罪於你,你不用擔心。」
薛映雪驚愕的望著她,她臉色一片慘白,可是依然對她微笑,眼底的神情是那麼的溫柔,雖然那佈滿疤痕的臉並沒有遮掩,可是為什麼她還是覺得她好美?
「薛姑娘,你別哭啊,我真的沒怪你……」看見她眼淚像斷線珍珠般嘩啦啦的掉落,談虞姬有些慌了。
「我……我……」她不禁啜泣。「對……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拿著茶壺,我沒……看見……對不起……」
「我知道,所以我說這是意外。」談虞姬溫柔的接口。
「可是……你傷得……好嚴重,都是……我害的,珩哥哥……永遠不會……原諒我了……」薛映雪終於掩著臉,嚎啕大哭。
「鈺珩……」談虞姬伸手搖了搖他。
「哼!」火鈺珩怒哼,「你知不知道你傷得有多嚴重?」
「可是這真的是意外,看她這樣,我會無法安心休息養傷的。」談虞姬低聲說。
「你威脅我!」他瞠眸,不敢置信。
「不是的,鈺珩,我……」
「你這算什麼?」火鈺珩氣得打斷她。「你現在連保持清醒都很費力,不好好休息,還浪費體力在她身上,你明明痛得受不了,還要忍著痛去安慰她,就為了讓她心裡好過,你竟然拿自己來威脅我?」
他真的太生氣了,光是回想方纔那撕心裂肺的感受,他就覺得不寒而慄,這輩子不想再嘗到一次那心驚膽寒的感覺,而她竟為那個被寵壞的女人拿自己要脅他?這要他怎能接受?怎不生氣!
「不是這樣的。」談虞姬輕歎,柔聲懇求。「拜託,鈺珩……」
他怒瞪著她,看著她明明痛著,卻依然強撐,他的心就宛如被撕裂一般痛,她就是吃定他會心疼她,是嗎?是嗎?
「夏蓮,你照顧她!」他火大的起身,咬牙命令。
「是。」夏蓮從命。
第8章
火鈺珩憤怒的走向薛映雪,扯住她的手臂,就將她拉出房外。
「老大?」坐在外頭等著的薛從風見狀,立即跳起來追上去。
他將薛映雪摔開,她踉蹌了幾步,便站穩身子。
「珩哥哥……」
「不要利用姬兒的善良來逼我原諒你!薛映雪,我沒辦法原諒你,光是容忍你站在這裡而沒有殺了你,就已經快超過我容忍的極限了!不要試圖挑戰我的極限,相信我,那絕對不是你能承受的!」火鈺珩陰狠噬人的目光瞪著她。
「珩哥哥,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我瞭解你,薛映雪,你已經被寵壞了!」他打斷她,故不故意根本不重要,姬兒就是受傷了,受嚴重的傷,有致命的危險!「你敢告訴我,你今天來這裡做了什麼嗎?」
她心虛的撇開臉。想起自己那些惡毒的言語,再對照姬兒姑娘的善良大度,她羞愧得抬不起頭來。
「哼!我就知道絕對不是來串門子話家常。」她會對姬兒說些什麼他心知肚明,若不是姬兒臉上的傷殘是假的,這次的傷害就不只是肉體了!「你是憑什麼身份來這裡欺負人的?火家雖然不重視主僕尊卑之分,但自己是什麼身份還是要記住,主人給你們尊重,不代表你們可以爬到主人的頭上撒野!」
薛映雪慘白了臉,踉蹌的退了一步。是啊!她不過是護國侯府總管的孫女,終歸是個下人,就是因為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配,雖然從小愛慕他,卻從來不敢明說。這愛慕,就這麼放在心裡藏著、念著、苦著,也因此,當聽說他突然決定成親,對像還是一個賣身進將軍府的灶下婢女,她怎能接受?
「或許你真的不是故意害她燙傷,但是你確實傷害了她,這就是我看見的事實!姬兒溫柔善良,不怪罪你,但是我不同,我把她捧在手心裡疼著、護著,卻讓你將她傷成這樣,我怎麼可能原諒你!」宛如仇敵一般,火鈺珩怒聲斥責。
「老大……」薛從風見妹妹難堪心痛的表情,不忍開口想要說情。
「從風,你想對我說什麼?」火鈺珩冷冷的打斷他。「你是想告訴我為什麼你會放縱她來這裡撒野嗎?還是想告訴我,她突然變得力大無窮武功蓋世,所以你攔不住她嗎?」
薛從風語塞,知道自己也在老大的怪罪名單裡,等於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
「小姐!您想幹什麼?您不可以下床啊!」房裡突然傳來夏蓮的驚呼。
三人同時望向房門,火鈺珩咒罵一聲,立即轉身往房裡走,只留下一句警告,
「從風,馬上把她帶走,不准再踏進將軍府一步,要不然我會殺了她!」
歎了口氣,薛從風上前環住泣不成聲的妹妹。
「這輩子,珩哥哥都不會原諒我了。」薛映雪懊悔極了。
「不會的,老大現在只是在氣頭上,等氣頭過了,就沒事了。」他安慰。「倒是你,是真心後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