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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雷恩那

  「屬下……屬下……」他暗中費勁調息,按著習得的心法,努力在主子惡意的結界中保持清明。這樣的惡意挾帶再明顯不過的震怒,主子發怒不算稀奇事,但氣成這樣,絕對難得。唉,想他嚴謹一世,竟糊塗一時,怎麼就口誤溜出那樣的話來?現如今,不乖乖吐實都不成了。

  「屬下打探過了……小姐……小姐的二師哥傅蘭舟……那人跟小姐原是一對兒的,小姐遊歷江湖,為了長見識,在外方走踏兩年多,遇師門大變,小姐聞訊趕回『西海玉靈峰』時,傅蘭舟早巳移情別戀,與長自個兒兩歲的大師姊李雲衣好在一塊兒……」

  砰磅——

  這一記來得更沉、更重,入目所及的景象呈現詭異折扭,月光彷彿整個傾洩進來,黃竹林大放異輝,竹葉泛光,一片片在夜風中張狂搖動,搖得那些光越擴越開,刺眼無比。

  再也承受不住,他發出厲吼,藉以洩出在體中盲目衝撞的力道。

  突然間,一道不該出現、卻如及時雨的劍氣逼近。

  劍氣無比凌厲,劃開沉重滯悶的氛圍,像也一舉劈開他渾沌不清、幾要被拖進無底深淵的腦袋。

  燕影依著本能舉劍相抗,這一揮,讓他神魂重回體內。

  第4章(1)

  上官淨恍恍惚惚睜開雙眸。

  不對勁。

  哪兒不對了?

  唔……她應該坐在桌邊,而非躺在榻上。

  誰搬移了她?又如何在搬動她之時,全然不驚動她?誰有這樣的能耐?

  咬牙,奮力撐坐起來,頭是有點暈,但盤坐在榻上調息一會兒後,那團暈眩終於止息,只是嘴有些不適,並非痛,而是熱熱腫腫的。她舔舔唇瓣,似嘗到不屬於自己的味道,這荒謬狀況讓她微擰眉心,想不通究竟發生阿事。

  她下意識環顧,這是鳳錦的寢房,鳳錦的夏被,鳳錦的床榻,她身子驀然一熱,不敢多想,匆急地套上自個兒的鞋。

  她佔用了他的床榻,那他人呢?

  心懷疑惑,夜風中透出一絲不安,她帶上劍,就著迤邐而進的月光走出房門,尋著竹塢主人的蹤影。

  黃竹林內似有動靜!

  甫踏進,整個人像掉進氣漩內,她記起之前進南蠻莽林時,也曾遇過相同情況,她以為那是吸入過多瘴氣所產生的幻覺,此時為何重現?

  胸前發熱,她本能地伸手按住,發現是掛在頸上的玄鐵令牌散出奇溫。

  她強令自己拉長呼息,徐徐吐納問,眼前景物清楚展現——

  月光白到透亮的竹林間,鳳錦散發垂袖,身形單薄。

  他面前站著一名鳩衣勁裝的漢子,後者手持長劍。她無法看清對方面容。

  是當日莽林裡那群惡徒尋到這兒來嗎?

  那人離鳳錦實在太近,男人嗄吼聲傳來,她心頭一震,劍已出鞘。

  「走!」直直躍衝到欲要守護之人身前。

  高手!

  兩劍相擊,她的四十九路御風劍法快如疾電,以攻為守,又以守為攻,攻守並進,虛中藏實。

  她意圖將對方逼出黃竹林。怕竹林中藏有暗手,亦想把敵人引開,離鳳錦越遠越好。她想,鳳錦纖纖公子,文弱可欺,打不贏也跑不遠,若遭挾持就不好,他要落進對方手裡,她也只有束手就擒的分兒,怎麼都得先護住他再說,怎知一交手,對方身手竟如此了得!

  她不敢大意,手中長劍舞得更輕靈飛快,常是一招尚未使老,便換招突襲。

  師尊說過,她的御風劍法是同門中練得最好、最精的,盡得她真傳。

  她下山歷練,師尊還把御風寶劍傳給她,要她鋤強扶弱,不丟師門臉面。

  師門……

  師門啊……

  只是西海玉靈峰頂之上,師門如今安在?

  強大悲傷湧現,像心頭無端端開了一個洞。

  那些吃人的痛,急泉般滾滾湧出,

  越痛,她劍招越狠,越狠,越輕易喪失自己。

  頓時間,劍氣爍爍,月華凜凜,寒光騰騰,沁膚滲骨。

  制不住啊!她制伏不住內心悲意,根本要順由它了,把她帶到哪裡算哪裡,都無所謂,一切隨緣方自在,緣盡命絕,再往前一步即是陰曹地府,也無所謂……

  轟隆!砰磅——

  她耳中灌進巨雷,未及意識到那雷響般的聲音是真是幻,劍已脫手,神魂脫離。

  她倒下了,被一開始便沉默不語、冷眼觀戰的男人接個正著。

  上官淨被震昏過去,頗慘,然,有人比她更慘。

  燕影整個被彈飛!宛若地面上生出一堵無形牆,他無知撲上,卻遭自身的衝擊力反噬,彈得他往後飛離好幾尺,僻哩啪啦地掃斷不少根黃竹。

  主子心緒波動完全的突如其來,陰晴不定兼之喜怒無常,在自個兒地盤上任情任性地操弄,只是這一回……果真氣得不輕。

  在這結界裡,有心人故意操縱,任憑意志再強也撐不過一刻鐘。

  本心一亂,腦中思緒隨之扭變,會變得不像自己,或者,不像人,又或者,他原本就非人……他冷汗直流,想到方纔的狠鬥。他許久沒遇上強手,這一鬥,只想贏,非贏不可。要贏。要贏。要贏。長劍如此渴血,喉中如此渴血……他在走火入噱魔的邊緣徘徊,若非主子那一震,他已成獸……

  「屬下……該死。」他單膝跪下,低嗓競發顫,並非怕主子責罰,而是他差一點點就迷失本心。

  鳳錦冷哼了聲。「你確實該死。」抱著人,他轉身就走。

  「鳳主,屬下——嘔!」唉,吐血了。

  燕影苦笑,跌坐於地。

  就說嘛,他家主子出手怎可能這麼輕……

  ※※※

  人在最最脆弱之際,往往最容易顯露本性,也最容易教旁人探到內在底蘊。

  上官淨搶進黃竹林,一開始自然是為了護他,以為他再次遭惡徒欺侮,然而,那場架打到最後,她其實忘記初始掀起衝突的原因。

  忘記要守護什麼,忘記因何而打,忘記他的存在,忘記……全部忘記……

  燕影也是,但燕影是一心求勝,昔日壓下的嗜血狂欲險些沸騰再起;而她呢,她是一心求死,死志隱隱微微透出,而後,使出的劍招狂態盡出,最後竟只攻不守。

  死的念想在她心中發芽了,她或者無所感、無所知,她被自個兒蒙在鼓裡,但那樣的心思確實存在。

  混帳東西!

  混帳!混帳!她想死?為什麼?

  會讓女兒家尋死覓活的不外乎是情海生波,就因她的親親二師哥移情別戀,所以她想死嗎?

  他冷笑再冷笑,目光發狠,五官野蠻,臉上、身上一道道紅痕轉深。

  抱她上榻,管她是醒是昏是睡,他粗魯地拉扯她的腰帶,扯開她衣襟。

  雪嫩健康的肌膚曝露在他面前,那塊助她在幻術中穩定心神的玄鐵令牌映入他眼底;但,什麼都不顧了,他從未感受過如此的恨怒,覺得她是他認定之物,她就該歸給他,身、心、靈都是他的東西,別人敢覬覦,死路一條。

  而她,不能「對不起」他。

  她必須成全他的瘋狂,她心裡不能有誰,除他之外,再不能有誰!

  怎可以欺騙他?

  她明明說過,西海玉靈峰上,沒有情郎為她等候,她怎能欺瞞他?!

  掐揉她玉嫩肌膚,女峰落進他雙掌內,他十指狠狠掐緊、揉搓,不夠……不夠啊……他埋首在她乳前,胡亂吸吮,那未受日陽侵曬的身膚白得不可思議,他很氣很氣,不斷攻城掠地。他的行徑極度下流,毫無道德,但他哪會在意呢?直到……他與她衣衫幾要卸盡,他下半身緊抵她腿間,沉甸甸的男性火燙貼在她最脆弱柔嫩之地……他可以盡情佔有她,野蠻地在她體內馳騁,可以消一時的忿恨。卻會帶來更多難題。

  再有,無她投入,即便得到她的人,那強大的孤單仍要吞噬他。

  貼著她的身.抵著她的額,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調息再調息,行氣再行氣。過了許久許久、躁亂的心和躁動的身體才平息下來。

  他自知,性情中有極端狂暴的一部分,向來壓抑得極好,這還是首次任其橫衝直撞,險些亂了計劃。

  這姑娘啊,脾氣並不難懂。

  她武功高強,行俠仗義,性情堅韌,沉穩有大將之風,她想鋤強扶弱,好,那他成全她,就當個需要被扶助的「可憐人」,然後求憐於她,兩人相處時日一久,必見成效。至於「西海玉靈峰」,他不打算讓她回去,她的師門恩仇不關他的事,既踏進他的南蠻地界,與西海便八竿子打不著。

  她歸給他了。

  體內的怒火與慾念漸漸趨緩,他歎氣。

  這一歎,連自個兒都訝異。頭疼、莫可奈何、不甘心混雜在一塊兒,原來連他也要歎氣。現下,是魔星遇上命中剋星嗎?

  苦笑,為她攏好衣衫,修長手指慢騰騰撥開她的髮絲,沿著女子剛毅卻也柔潤的臉部線條輕撫,拇指撫過她略豐的下唇。

  「既要長久留下,該幫你備上一、兩個使喚丫頭。不是嗎?」他微挑眉,鳳目幽幽似帶魔,勾著唇,把一抹詭異的寵吻啄落在她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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