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煜棠不禁茫然地問著自己。
當天晚上,他便和身為內閣大學士,又兼任吏部尚書的父親有了一番長談,不到半個時辰便有了結論,接著便去稟告娘親,果然引起強烈的反彈。
「老爺!」孫氏拔尖的嗓音在書齋外頭響起,接著就見她氣急敗壞地跨進了門坎。「你真的答應讓煜棠娶那個女人?」
「我是答應了。」風大人坐在書案後頭,慢吞吞地捻著蓄在下巴的灰鬍,儘管已經到了知天命之年,不過還是保有年輕時的英俊風采。
「這下子娘總該相信了吧?」被迫又跟著娘親回到書齋的風煜棠在心底偷笑。「既然爹已經答應了,娘也沒有理由再反對下去,何況楊家正逢喪事,按照習俗得在百日內進門,所以得盡快請媒婆安排……對了!娘,到時她的兩個弟弟也會跟著陪嫁過來。」
聽完了這番話,孫氏簡直快昏倒了。
「娘還好吧?」他作勢要扶。
「老爺……」孫氏氣得揮開兒子伸來的手,然後轉向夫婿求救,眼眶在瞬間湧出了淚水,還故意把尾音拉長,拿出女人的嬌嗔使嗲功夫。「老爺要替妾身作主……為什麼要答應讓煜棠娶那種出身不好的姑娘為妻……嗚嗚……大姊要是知道一定會嘲笑妾身的……您就這麼狠心……」
為了安撫寵愛的側室,風大人不得不從書案後頭繞出來,一臉溫柔地牽起她的手來,這麼多年下來,對於孫氏依舊有著深深的內疚,因為無法給她元配的名分,所以也就盡其所能地滿足她的要求。
「你是個婦道人家,官場上有很多事並不明白,其實煜棠這麼做也是為了咱們風家著想,畢竟這樹大招風,還是別太張揚了,免得有人在背後閒言閒語,惡意中傷,說我如今掌握大權還不滿足,還妄想用聯姻來結黨營私,何況煜棠到底是庶出的兒子……」風大人面有愧色。「其它的事我可以聽你的,只有這件事我必須顧慮周全才行。」
「可是老爺……」孫氏一臉委屈,她真的好不甘心,就因為自己是側室,想要個身份高貴的媳婦兒都沒有權利,這樣的結果教人如何接受。
既然有爹在,一定有辦法說服娘的,風煜棠嘴角揚起一抹勝利的微笑,轉身步出了書齋。或許自己真是太任性妄為,真的是被寵壞了,那也都無所謂,總想要有件事是由自己作主。
「三少爺真的要娶那位楊姑娘?」小廝顧不得卑下的身份,忍不住開口問了,因為依主子的眼高於頂,根本不可能看上對方。
風煜棠撇了下唇,語帶譏嘲地說:「那是當然,你這就去告訴楊盼弟,本少爺可是花了三十兩銀子把她買下來,不管要她做什麼事,都得乖乖照辦。」
「是。」小廝實在是猜不透主子的心思。
於是,這門親事便在當家作主的風大人拍板定案之後,如火如荼地進行。
過了幾天,在媒婆的奔走之下,楊家那邊自然也不敢有意見,就這樣趕在百日之前,選了一個好日子。
而整天唉聲歎氣的孫氏聽說大房的二兒子煜深也選在同一天娶妻,對方還是工部尚書的女兒,不過又聽說這個女兒不過是小妾所生,而且小妾婚前還是個青樓女子,出身更好不到哪裡去,這才放寬了心。
只是孫氏還是打定主意,等新媳婦兒進門,絕對不會讓她的日子太好過,早晚都要把人趕出去。
*
兩個月後——
立秋,涼風至,不過對風家來說卻是大喜的節氣。
由於是喜上加喜,兩個兒子同時娶妻,也讓風大人笑得合不攏嘴,朝中的文武百官更是親自登門道賀,場面相當熱鬧。
不過對於新房內的盼弟來說,這一切好像是在夢中。
頭上覆著紅巾的她坐在喜床上,又偷偷地捏了下自己的手背——真的會痛,不是在作夢。
盼弟歪著螓首,小聲地咕噥道:「三少爺為什麼要娶我?他大可以讓我為奴為婢,甚至當妾都行,犯不著給我一個正室的名分,這樣不是很吃虧?」她實在是搞不懂這位官家少爺到底在想些什麼。
「……不過這兩個月每天都有白米飯可以吃,總算讓永春和永冬長出一點肉來了,也對爹有了交代。」盼弟這樣告訴自己,至於未來的命運會怎麼安排,就隨老天爺的意思。
因此不管是什麼委屈、什麼苦頭,她都會忍耐。
接下來不知道又等了多久,等到盼弟情不自禁地打起盹來,就在這當口,忽然被驚醒了。
「……夠了!夠了!你們可以下去了。」一個年輕男人的嗓音在新房內響起,口氣似乎帶了幾分不耐煩。
婢女們和吉祥婆子福了身,很快地離開新房。
能進到新房的也只有新郎倌了,盼弟連忙把身子坐正,從今以後要當個聽話順從的妻子,免得不小心被休了,又得過以前那種挨餓的日子。
風煜棠有些醉意地睨了坐在喜床上的新娘一眼,逸出一聲輕嗤,若不是被娘親逼急了,他還真希望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最好都不要娶,不過現在已成定局,那麼就得好好地跟她「溝通」。
這麼一想,風煜棠便去拿了喜秤過來,隨手挑起覆在她頭上的紅巾,看著鳳冠下那張抹了太多胭脂水粉的小臉,反倒適得其反,那模樣讓人連看都不想再看一眼,於是匆匆地瞥過。
「楊盼弟。」他連名帶姓地喚道。
「呃……」盼弟本能地仰起頭來,雖然那天在大街上見過風煜棠,不過當時餓到眼睛都花了,並沒有看清楚長相,直到今晚才算真正地和他見面。
這就是她的相公?
盼弟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生得五官俊美但又氣焰高張的風煜棠。他是她活了十七年來見過最好看的男人,就好像掛在天上的星星,只能仰頭欣賞傾慕,一輩子都不可能摘得到,更別說嫁給他了。她不禁看得癡了,原來……這就是她的相公,是那個願意出三十兩銀子買下她,讓她能葬了爹的好心人。
「楊、盼、弟!」風煜棠瞇起鳳眼,微慍地喝道。
「是。」她臉頰發熱,連忙低下頭。
「從今以後只要叫你,都得馬上應聲。」他命令地說。
「是,三少爺。」盼弟覺得自己的臉蛋快燒起來了。
風煜棠低哼一聲。「要叫相公。」
「是,相公。」盼弟馬上回答,嗓音不自覺地帶了些羞意。
「雖然進了風家的大門,不過還是要記住自己原本的身份,可別妄想擺什麼架子,千萬不要忘了。」風煜棠先給她一個下馬威。
聞言,盼弟先是一怔,接著臉上的熱氣漸漸地散去了,擱在膝上的小手不自覺地握成拳狀。
「是……相公。」她再天真無知也聽得出來這個男人壓根兒看不起自己,那麼為什麼還要娶她?
他逸出輕嗤。「從進門的這一刻起,要以夫為天,凡事都得聽我的,不得違抗半個字,只有我說的話才算數。」
「是,相公。」盼弟對自己方纔的癡迷感到可笑,所有的好感也跟著消失了,因為這個男人就算娶她當正室,並不是真的把自己當作可以平起平坐的妻子,是她太自以為是了。
雖然自己的出身確實配不上這位官家少爺,不過還是有骨氣的,可是……這個骨氣卻敵不過挨餓的痛苦,還有兩個弟弟的將來,盼弟掄緊袖中的拳頭,硬生生地嚥下怒氣。
風煜棠睥睨著盼弟卑屈認分的模樣,才算滿意了。
「喝了這交杯酒……」
「是,相公。」不管他說什麼,盼弟就照著做,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她從小到大已經有很深的體會。
他很滿意盼弟的服從,想到夜已經深了,這周公之禮無法避免,也是自己該盡的責任,於是動手取下她頭上的鳳冠,接著脫起盼弟身上的霞帔和紅袍。
盼弟嚇得全身僵硬,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拒絕,因為在出嫁之前,鄰居大娘知道娘死得早,好心地來跟她解釋什麼叫夫妻敦倫,還說只要閉上眼皮,忍一忍就過了,絕對不能抵抗或拒絕。
所以盼弟只能由著風煜棠為自己寬衣解帶,接著也脫去他的衣物,這是盼弟第一次看見除了爹孱弱病痛的身子,以及兩個年幼的弟弟之外的男性身軀。當她被壓倒在喜床上,更是緊張得不知所措,腦子也一片空白,還來不及感到害羞,腿間就傳來一陣痛楚,覆在身上的男人已經毫不憐香惜玉地佔有她,她不敢叫出來,甚至哼上一聲,只能咬著牙,臉色都白了,心裡只想著忍一忍就會過去了。
而行完了周公之禮,風煜棠幾乎馬上就睡著了。
就在這個晚上,原本應該是旖旎多情的洞房花燭夜,盼弟卻覺得好委屈、好委屈,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原來這就是做夫妻,跟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樣,一點都沒有溫柔可言,最好以後都不要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