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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湛露

  「哪個小王爺?」拓跋雷和宋初顏對視一眼,心中都有預感來人是誰。

  「是我們圖圖察的莫吉小王爺,他聽說殿下來到此處,特來拜見。」

  拓跋雷感覺到宋初顏使勁地捏了他一下,這是對他的提醒。他們都明白,莫吉必然是得到了消息才特意來一探虛實,否則以上次拓跋雷將他喝斥走時兩人的對峙場面,他絕不敢來見拓跋雷一面。

  「叫他走。」宋初顏在他耳畔低語。

  拓跋雷搖搖頭,「既然他已經得到了消息,又敢來見我,必然是有恃無恐。圖圖察一直是最不安分的一個部落,始終在琢磨著怎麼能推翻我拓跋家族,登頂王位,所以他是絕不會錯過這個大好機會的。不,我不能躲。」

  她還想再勸,拓跋雷卻揚聲道:「讓他進來。」

  攔阻已經來不及了,宋初顏只好站在他的身後,靜靜的守護著他。

  果然,莫吉趾高氣揚地走進來,一見兩個人的樣子就笑成了一朵花似的,還未開口揶揄,拓跋雷卻搶先低聲喝斥──

  「我記得上次我說過,一個月之內不許你出府。」

  莫吉笑嘻嘻道:「殿下的旨令小王怎敢不從?不過殿下也是貴人多忘事,從上次見到殿下至今,剛剛好一個月。」

  拓跋雷這才想起,之前他和宋初顏忙著救治天花患者,而後又往來於東遼和幽州之間,的確已經過去了一個月的時間。

  他不禁冷笑道:「原來你是算計好了時間才來見我。」

  「這也是小王對殿下表達敬意。」莫吉微微彎下身,似在謙卑的鞠躬,但是任誰都看得出來他的神情動作中沒有半點謙卑的味道。

  「你今日來,不僅僅是為了表達你的敬意吧?」拓跋雷的頭枕靠在床榻的軟墊上,雖然是斜視著,依然不減君臨天下的氣勢。

  莫吉似乎也不敢與他對視,只是低著頭說:「聽說太子殿下生病了,小王特意來探望,而且此地簡陋實在不適宜殿下靜養,小王想請殿下移駕到小王的府中,小王府內有不少名醫等候,勝過低賤的草民郎中,定然可以讓殿下早日痊癒。」

  他口中說到「低賤的草民郎中」時,眼皮略向宋初顏的地方翻了翻。

  「不必了。」拓跋雷盯著他的眼睛,如果他現在還有以往的氣力,一定會把這個討厭的小王爺丟到窗外去,「我在這裡很好,不必你來費心。」

  莫吉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抬頭看了一眼兩人,「不知道太子殿下生的是什麼病?」

  「這件事不必你操心。」拓跋雷的逐客之意已經很明顯。

  莫吉又深深的看了兩人一眼,笑道:「那小王就先告辭了,殿下有什麼吩咐,可以隨時叫人傳話給我。」

  他突然而至,又突然消失,宋初顏問:「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麼?」

  「應該不會。」拓跋雷皺眉道:「不過他既然已經得到消息,知道我病了,就肯定是有人在和他互通消息。」

  「是這裡的守備大人?」

  「十有八九是了。」

  宋初顏的心頭忐忑不安地亂跳不停,她不放心地向外面走,「我去看看。」

  「有什麼可看的?初顏,回來。」拓跋雷在身後叫她,這一次卻沒有叫住她。

  她匆匆走出臥室,外面的趙蝶衣和小文見狀急問:「怎麼了?是不是……」

  「他沒事。」她擺擺手,繼續急急地向外走。

  就在大門口,只見莫吉正在和守備大人低聲說著什麼,莫吉的臉上先是露出驚訝的表情,繼而又轉為詭譎的笑意。

  當眼角餘光發現宋初顏走近,他幽冷的目光射向她,「這就是妳當初不肯跟我走的下場。蠱毒,是吧?哼哼,看來妳這個妖邪的女人給我們偉大的太子殿下帶來的禍事可真的不小呢。妳就等著吧。」

  宋初顏的胸口霎時冰冷,身子僵直地佇立在那裡。

  這並不是因為恐懼秘密被揭破之後她自身難保,而是如果整個東遼在頃刻間知道了拓跋雷的病情之後,帶給他的災難將是她不敢預估的。

  不!她絕不是傷害拓跋雷的罪人!就算拚掉自己的性命她也一定要保住他!就像每次當她遇到危險,他堅定有力地站在她身側時一樣!

  第十章

  「雷,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嗎?」宋初顏將拓跋雷的雙腳放進熱水盆中,上升的熱氣自他的腳底心竄入全身,這也是緩解他這幾天來因為蠱毒而引起的骨骼關節中殘留酸痛的方法。

  拓跋雷不習慣被人這樣伺候,一開始很不自在,並不同意她為自己洗腳,但是最終拗不過她,只得由著她去做。

  聽她提起當年的事,他努力回憶著,「當初我們是在太平村認識的,對吧?」

  「嗯,那時候我怎麼也想不到會和你牽扯一生。」她一邊幫他揉著腳心的穴位,一邊輕輕的講述,「那時候村子裡的村民想讓你娶了我,以為沖喜可以解決天花疫病的流行。」

  「嗯,那是愚蠢的想法。」

  靜默了許久,只有嘩啦啦的水聲響動,拓跋雷感覺到這份安靜有點不尋常,「在想什麼?」

  「雷……」她囁嚅著,鼓足勇氣終於說出口,「你娶我吧。」

  「嗯?」他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突然提出這個要求,笑道:「當然會娶妳,這還用說。」

  「我是說,你現在就娶我吧。」她抬起頭,清澈的眸子中有著不顧一切的熱情,「就在這裡。」

  他愣住了。

  「我知道你會說我的想法很愚蠢,但是……就當我是病急亂投醫吧。我寧願相信世上有喜事可以沖掉的災禍。」

  「初顏,病急亂投醫不是這樣解釋,而且好歹人家是投醫。」拓跋雷想笑,但是又笑不出來,「我會娶妳,但不是這個非常時候。」

  「但是如果我現在不嫁給你,我怕日後沒有機會了。」她咬著唇,「這種話說來很不吉利,我知道我不應該用這樣軟弱的話來動搖你。小王爺已經知道你中了蠱毒,很快東遼都城中會有更多的臣子知道,我不在乎自己是否會成為人人唾罵、帶給你災禍的妖女,我只希望能為你做最後一件事。」

  「傻丫頭!妳要為我做的事情何止一件兩件?日後妳成為我的妻子,要陪我巡視各地,還要給我生一堆兒子女兒,教他們讀書寫字,這麼多的事情妳是賴不掉也推不掉的。」

  她一低頭,淚水滾落於地上的水盆裡,「我知道,我知道,我當然不會賴,也不會推,但是……」

  「不要那麼多的『但是』了。」拓跋雷急急的打斷她,「現在事情還沒到妳想的那麼嚴重。」

  捧著水盆走出房間,趙蝶衣揉著已經困頓的眼睛跑過來問:「還好吧?」

  「還好,妳去睡吧。」宋初顏對她微笑道:「多謝妳這些天照顧小文。對不起,蝶衣公主,讓二殿下去冒那麼大的風險……」

  「不必和我說客氣話,雨軒走的時候已經和我講明白了。」趙蝶衣也安慰她地笑了笑,真的是累了,該去睡了。「那個小王爺要是敢來找妳的麻煩,我絕對不會放過他!」她揮揮拳頭。

  宋初顏笑笑,表示謝了她的好意,將水盆放到屋外,同時也送趙蝶衣回去休息。

  此時這裡外兩個套間都沒有閒雜人等,只有她和拓跋雷了。

  在外間的桌子上有一盞小燭燈,焰火已經不旺了,一燈如豆在昏黃的月光前奄奄一息。

  走到燭燈前,宋初顏從腰帶內側掏出一個小小的紙包,這是今天她抽空去鎮上買的,現在她的手因為緊張而有些顫抖。

  紙包打開,裡面是一小撮香料,剛剛挨近火焰就立刻香氣四溢。

  不冒險是不能救拓跋雷的。她對自己說。

  雖然醫書上的文字大都經過反覆的實驗證明其有效,但因為蠱毒這種東西太過神秘複雜,更由於不知道拓跋雷所中的蠱毒配方,外人無法得知其有效的解毒方法。

  眼看他被痛苦糾纏,死亡相逼,眼看外面的人即將衝破他們這封閉的一隅,她再沒有出路可尋,為今之計只有採用古書上的記載,以她的性命來換取拓跋雷的平安……

  持著這盞燈,走回到裡間,燈火散發出的香氣讓拓跋雷的精神顯得亢奮,他驚詫地問:「哪裡來的香氣?」

  「是我在燈裡添了一些香料。」她若無其事地將燈檯放到床頭,「這樣可以幫你安神定氣。」

  「可是這香的味道有點怪。」他又深深吸了兩口,「真的很怪,它好像可以去毒,妳看,我的手腳比以前運轉自如多了。」

  拓跋雷面露欣喜之色,動了動手腳給她看。

  宋初顏靜靜的站在燭光前,微笑著看他的欣喜若狂。

  這香料的確特別,卻沒有去毒的功效。它只是能迷失人的一部分神智,給人興奮的感覺,若是在宮內,這種藥是被嚴格限用的,因為這其實是春藥的一種。

  今夜,她用了這種藥,只為了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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