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緊的反抓住他的手,這個問題在三年前沒有問,時至今日,她依然難掩當時的激動,「為何你要對一個陌生人如此的好,甚至不惜交付性命?」
他想也不想地回答,「因為我是東遼人。」
「東遼人便是這樣的嗎?」她並不滿足於這個答案。
「在東遼人眼中,走到你身邊的人都是你的朋友,和你共處患難的人都是你的手足。如果有人需要我們的幫助,我們會傾力相助,哪怕犧牲自己的一切。」
「原來你把我當做了你的手足。」她眨眨眼。
他又用大手托起她柔嫩的下頷,「但是妳肯定是不同的。」
她的眼波蕩漾著,等待著他後面的話。
「當時我肯留下來幫妳,一定不僅僅是因為妳需要幫助。我不知道那個原因到底是什麼,但是……如果是現在的妳需要這樣的幫助,我也同樣會毫不猶豫地留下來。」
「為什麼?」
「妳這樣的女人,雖然不是一笑傾城的絕色佳麗,卻自有一番能打動人心的魅力,尤其是妳的這雙眼睛……」他梭巡著她烏黑幽邃的黑瞳,「望著妳的眼睛,沒有人可以忍心拒絕妳,沒有人可以拋棄妳。」
這句話,雖然晚聽了三年,卻依然撼動她的心。
「那我後來是怎麼回到東遼的?」他繼續追問。
但是說到這裡,她的神情突然變了,變得躊躇,猶豫不決,「後來,有一些東遼人找到了村子裡,帶走了你,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你。」
「僅是這麼簡單?是誰來帶走我的?他們和妳說了什麼?」拓跋雷明顯察覺到這裡有更深的故事。
「就是這麼簡單。」她說:「我不知道你的來歷,只知道你是東遼人,只知道你的名字。這次我來東遼找你,卻不知該從何找起。」
「跟別人說出我的名字,他們就會告訴妳我是誰了啊。」他不明白像她這樣聰明的女人為什麼會笨到不會走捷徑找他,而要兜那麼大的一個圈子,若不是他聽到消息,好奇地跑到齊格格郡主那裡,她還準備找他找多久?
「我……」宋初顏又露出那個遲疑的表情,「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在找你。」
「為什麼?」
「也許你在東遼是貴族,有妻室,我的出現會給你帶來困擾。我只是想碰碰運氣,希望在東遼的土地上有一天與你相遇,或者聽到別人無意中提到你的名字。但是,我沒想到你是太子,大家因為敬畏你從來沒有提到你的名字。希亞總是興奮地對我講『太子殿下』的事情,我萬萬沒料到,太子殿下就是拓跋雷。」
拓跋雷又皺起眉。故事就是這樣簡單嗎?為什麼他總覺得這裡有許多地方是說不通的,她到底還隱瞞了多少實情沒有講?又為什麼要隱瞞?
「這邊的事情辦完之後和我回東遼的都城去。」他肯定地為她做著安排。
「哦,不。」她驚惶失措地立刻否決了他的提議,「我要回到天雀去。」
「為什麼?」他不解,「妳來找我,找到我了,我自然不能放妳回去。」
「天雀國還有未竟的事情等著我去辦。小文……還留在那裡。」
「妳是說妳弟弟?這容易,我去派人接他。」
「你不知道,事情不是這麼簡單,你接不到他的。」她又開始閃閃爍爍,吞吞吐吐。
「宋初顏!妳痛快些!」拓跋雷大吼一聲,「是游魚卡住了妳的脖子嗎?妳都已經來到我身邊了,還有什麼可顧慮的?」
他的吼聲震耳,讓她不由得想起他們初遇時的情景。那時候,他只用一聲大吼就震住了太平村的人,救她於危難之中。那時候他的吼聲是令她最安心的音律。
她咬咬牙,終於出口,「我曾經和你說過我的出身,你必定不記得了。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告訴了你,我們全家……都是朝廷的欽犯。」
當年他沒有表露過任何的吃驚,如今依舊,也就是挑挑眉,「那又如何?妳現在站在東遼的土地上。」
「但是小文在天雀。他,現在落在天雀一位大人物的手裡。我這次來東遼,是因為我唯一能想到的,可以幫助我的人就是你。我原本希望你是東遼的一位俠士,可以把小文救出來。」
這便是她來東遼找他原因,如果不是為了弟弟,她不至於在和他分別三年之後突然來找他,即使她已經被相思啃噬掉整顆孤獨的心。
「我雖然不是俠士,但也一樣可以救他。」拓跋雷並不認為這是件多難辦的事情,「天雀現在有求於東遼,所以才會趕著把公主嫁給東遼聯姻。」
「如果捉走小文的人是天雀的皇帝,如今我會慶幸你能夠幫助他。但是,捉走小文的恰恰是天雀皇帝的對頭,福雅王爺,傳聞他策劃政變已經很久了,所以他是絕對不可能輕易幫助天雀皇帝的姻親的。」
果然事情有點棘手,想不到裡面還有這樣錯綜複雜的關係。但拓跋雷只是蹙蹙眉之後就對她安慰地笑道:「不必擔心,我們還有弘,天雀的事情有他在就可以解決一半了。不過我還是不理解,他捉走妳弟弟幹什麼?一個小孩子能做什麼?」
「因為小文和我身上,紋了一張天雀國國庫寶藏的地圖。捉住我們,就等於捉住了天雀國財富的命脈。」
她以幽緩的語調說出了這個足以震驚天下的大秘密,即使是拓跋雷也不由得要為之動容了。
「這便是你們成為欽犯的原因?」他頓時瞭然。
她點點頭。
「原來妳身上背負的擔子比我想的還要重。」拓跋雷輕輕伸手,拉過她的肩膀,將她的頭貼在自己的胸口上,「好在如今有我了,我會保護妳。」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她幽幽地又念出那句詩。
他的心頭霍然閃過一道裂光,雖然依舊模糊,但是他記得了,記得她過去也曾經對他說過這句話。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這句話的意義他雖然不甚瞭解,卻能夠感受到文字之中那層令人震撼的承諾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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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雀國的福雅王爺嗎?這個人可不好對付。」歐陽雨軒在聽了宋初顏的講述之後,向來笑意盈盈的他都不由得露出為難的表情,「他是當今皇帝的幼弟,也算是蝶衣的叔叔。但他自幼就被送到邊陲設府,和朝廷的關係很曖昧。
「據說朝廷每年給他劃撥的錢遠遠不及他自己在別的地方賺到的一個零頭,所以他從不仰仗皇帝。而他手底下還有一批死忠的武士,甚至一支極其厲害的軍隊。換句話說,這個人根本不受朝廷管轄,又深不可測。」
趙蝶衣也蹙眉道:「福雅王叔,我記得小時候我剛回宮那一年見過他。那年是太后大壽,所有的兒子都要回來為她祝壽,福雅王爺總是遠遠地站著,似笑非笑地看著大家,卻看得我們每個人都毛骨悚然,覺得他身上有股陰冷的味道。」
「他真的想造反嗎?」拓跋雷問。
歐陽雨軒謹慎地說:「至今沒有確切的證據可以證明他有這個行動,但是人人都認定他有這個野心。」
「他就沒有任何的弱點可以利用嗎?」
「眼下我想不出他有什麼弱點。他富可敵國,衣食無憂,手中有雄兵無數,據說他人長得很俊,所以又深得女人們的歡心。」
趙蝶衣嘻嘻一笑,「這一點我倒是可以作證。我還記得當年福雅王叔回來祝壽的時候,許多貴族女孩兒都很想和他攀談交往,甚至連父皇的妃子都對他頻頻顧盼。雨軒,他和你可有一拚哦。」
「沒有弱點?」拓跋雷沉思著。沒有弱點的敵人就沒辦法盡快有效地解決,一擊制勝。「我不信這世上有人完全沒有弱點。既然他捉住了小文,就是算準了初顏的弱點是她弟弟,等著她去自投羅網,我們也可以用同樣的伎倆,逼迫他放人。」
歐陽雨軒立刻領悟了,「大哥,你的意思是,找到他最在意的人,然後捉住,逼他交換?可萬一根本就沒有這個人呢?」
「除非他是個冷血無情的人。」拓跋雷堅定地說:「我不信這世上真的會有冷血無情的人,管他是皇帝還是王爺,都不會例外。」
一直坐在旁邊的宋初顏此時輕聲開口,「或許我知道這麼一個人,她可能是福雅王爺的命脈所在。」
「哦?」拓跋雷興奮起來,「是誰?」
「福雅王爺的義女──漠塵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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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州的疫情在慢慢地緩解。一方面是宋初顏指導了他們正確的隔離病患與健康人,以及指示如何照顧、治療病患。
歐陽雨軒帶來的太醫們也竭盡所學,開了不少的方子,有的給病人服用,有的是給健康人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