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這是在扯朋友的後腿?背後論人是非?」梅花忍不住打斷他,清麗的玉顏浮現鄙夷之色,說道:「師兄你同我說過,江湖兒女,交友貴在知心,最看不起背後捅刀的事。」
「小花,金平是我的朋友,難道你就不是我的師妹?明知你會受傷害,我怎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受傷害?」管三國倒是沒動氣,只心平氣和的反問她。
傷害?
什麼事來的?這麼嚴重?
梅花因為這話而興起些些的不安,也很困惑……會嗎?那一派知書達禮、沉穩內斂的人,其實不是好人嗎?
「你記得師兄說的話,這讓我很欣慰。」管三國溫言道:「但師兄並不是要中傷金平,只是就我知道的事同你分析,就人品學識而言,金平絕無可挑剔之處,為人也夠朋友……」
「這樣不是很好?」梅花捺不住地問。
「以朋友的立場而言,金平確實夠好,絕對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但以婚配對像而言,他絕非良配。」
「為什麼?」梅花不懂。
「金平他有個妹妹,名叫金兔,他一直很疼愛那個妹妹。」管三國說。
梅花等著下文。
好一會兒,她看著管三國,管三國也看看她……
「然後呢?」梅花只得追問。
什麼然後?
管三國沒反應過來,只得重新強調一次:「他從以前,就一直是個過度寵愛妹妹的人。」
「友愛手足,有什麼不對嗎?」梅花覺得莫名其妙,這不是好事一件嗎?
「那不一樣。」皺起了眉頭,那可愛的娃娃臉還是一樣的稚氣逗人。
「還是說,他的妹妹不值得人疼愛?」梅花舉一反三。
「不會。」管三國連忙澄清這天大的誤解。「小兔是個可愛的姑娘,大大的眼睛看人的樣子就像只好奇的小兔子,笑起來甜甜的,性子溫馴又貼心,平日裡聽話又懂事,是個好妹妹。」
「是個好妹妹的話,那人家疼妹子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啊!」梅花更覺不解,說道:「要有那樣的好妹子,我也會很疼她的啊,我一直就想要有個弟弟或妹妹,只是我爹娘生不出來而已。」
「……」無語,管三國總覺得這時兩人的對話好似兩條線,壓根兒沒兜在一塊兒。
梅花卻是已沉浸在自己的想像當中……
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鐵定的!
那人,不但接了她的梅苞繡球,還是一個疼愛妹妹的好兄長。
如果……如果她真能跟他在一起,那她多年的夙願也就圓滿達成,她也將是有妹妹的人,她跟他……可以陪著他一起寵妹妹……
「我只問你一個簡單的問題。」管三國覺得這時只有舉例說明,才能完整傳達出他所要表達的重點,說道:「要是你跟金平真能走到一塊兒,若某一天,你跟他妹妹同時落水,情況危急,只能容許救一個人,金平卻是想也不想地直接救他妹,這種事,你能接受嗎?」
梅花看著他,懷疑她所聽到的問題。
管三國點點頭,確定自己是這麼問的。
「師兄你真是大傻瓜。」梅花卻是給了他這一句,很受不了的反問回去:「你不知道我會游水的嗎?前些年你還在鳳梧山時,我們每年夏天不是會去溪裡玩水?我比馮大他們還識水性哩!」
第2章(2)
管三國一口氣差點沒給噎著。
他的比喻是有這麼失敗,真讓人聽不懂意思嗎?
「或許我比喻得不好,但我要同你說的是,要做金平的另一半一定要先認清這點,若真發生什麼事,依金平的個性,他鐵定是先護妹妹。」這已經是最直白的白話了,再聽不懂,管三國也沒轍了。
可梅花聞言,卻是微微一笑……
早春的陽光照耀著那張花兒般嬌艷的美麗面容,因著那從內而外散發出的自信,管三國不得不正視到,師門裡那個佔著輩分好處而人人疼寵的小師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掛著兩管鼻涕跟在他身後跑的小丫頭,而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師兄,我很強的。」梅花說。
那話,是要他別小看她。
她可是梅花,是梅門掌門人梅良鑫的獨生愛女,盡得爹親的一身絕學,可別把她當成一般文弱女子來論斷。
對著那份朝氣與自信,管三國啞然失笑,因為省悟到,他現在做的事,跟金平窮緊張小兔妹子的行徑有何兩樣?
再說了,姻緣天注定,若真有緣,豈是他三言兩語就能改變?
「總之,師兄先跟你說一聲,讓你有個心理準備。」管三國調整了心態,但不免再提醒一聲:「未來的事沒個準兒,你跟金平能不能走到一塊兒也還不一定,有些事你自己先琢磨琢磨,心裡有個計較總是好的。」
「八字都還沒一撇呢!」梅花咧嘴一笑,然後摸摸鼻子,有些些不好意思的說:「如果真有緣,多個妹妹也不錯呀!」
如果真有緣……真要有緣……那是好是壞呢?
管三國神色困惑,不知道該祝這兩人是有緣還無緣好。
靜觀其變,眼下也只能靜觀其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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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門於鳳梧山上屹立多年,並非家大業大到足以自給自足,大多數糧食補給都仰賴半山腰的小村子供應。
不管是缺了雞、少了蛋,還是米菜不足,小村子就像是梅門的專用補給庫,只管上那兒去採買就是了。
也自然,梅門弟子每逢月初下山採買較不易補給的物資,如油、鹽、醬、醋、茶或布疋時,也不忘為小村子的居民帶足份量,免去村民再大老遠跑一趟的不便。
關係如此緊密,當梅門有貴客光臨,梅花臨時到村子裡調度雞隻與珍菇,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梅花梅花幾月開?」
「一月。」
「一月不開幾月開?」
稚氣清潤的朗朗歌謠隨著午後微風傳揚而來,梅花本來還沒發現,但一路念到了三月,她開始發現不對勁。
怪了,這遊戲唱的詞不是「荷花幾月開」嗎?何時變成「梅花」了?
納悶中,跟表情很不自然、像憋著笑似的張大娘道別,直到梅花都離開張大娘家了,只聽那清脆稚嫩的童謠持續著從四月念到十二月,但是花依然不開,這讓梅花更加不解了。
她是知道這遊戲的。
一群孩子先背著當鬼的人商討出開花的月分,而後再圍個小圈,讓當鬼的那個蹲在中間,其它人以他為中心點開始繞圈,直到當鬼的那個猜中開花的月分,則是一陣的追趕跑跳碰。
可這會兒,從一月到十二月都不開花,這遊戲要怎麼玩?
梅花狐疑,忍不住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想看看村寨裡的這些孩子們是在玩什麼把戲,不料……
「梅花梅花幾月開?」
「不開不開,都不開,金桃提親才會開。」
童言童語之後是一陣哈哈大笑,但隨即笑聲很尷尬地噤了聲,因為圍在一起說說笑笑的孩子們,誰也沒想到梅花本人竟然在這時間出現了!
也不知是誰「啊!」了一聲,幾個孩子如夢初醒,接著像是見鬼一樣,尖叫一聲,四面八方逃竄去。
想逃?梅花不怒反笑,足尖一點,猶如流星飛過,瞬間就抓到了一個,不剛不好,逮住的正是這票孩子裡領頭的孩子王。
「喔,女俠饒命。」小石頭甚是機伶,連忙嚷著平日梅花跟他們玩「女俠闖江湖」遊戲時的必備台詞。
梅花神色緊張地往身後看去……
那人,眉目含笑,卻是一種與嘲笑無關,相反的,隱隱帶著點寵溺與包容、直讓人感到意亂情迷又害臊不已的笑容,再加上烏瞳中滿盈著教人打心底發顫的醉人柔情,梅花險些要腳軟。
不!不可以!梅花你撐著點!
梅花對自己信心喊話,接著脹紅著臉怒問:「誰讓你這樣亂編瞎唱一通的?」
「冤枉啊,女俠!」古靈精怪的小石頭連忙喊冤,直道:「是大寶說的。」
一旁的草叢冒出一顆頭來,只見那小腦袋搖得跟博浪鼓似的,急道:「不、不是我,是我娘,我聽娘說的。」
「你娘?」
「娘也是聽大毛叔叔說的。」肉嘟嘟又圓滾滾的大寶可顧不得口齒不清的毛病,連珠炮似的解釋道:「昨兒個大毛叔叔送了柴薪到咱家,跟娘說有喜事,天大的喜事,說小花姊姊要出閣當新娘子了。」
「胡、胡說什麼!」梅花差點給咬了舌頭。
「是真的!」躲在另一頭草叢的小毛太激動,整個人從草叢中滾了出來,急忙忙的為自家爹親作證:「昨兒個阿三哥哥來取獐子要做野味給金桃吃……」
「金桃?」
「阿三哥哥說,是小花姊姊的桃花,鑲金等級的,所以叫金桃啊!」還讓梅花給抓著的小石頭咧著嘴嘻嘻笑。
好似嫌梅花不夠尷尬似的,小毛緊接著說道:「阿三哥哥說,金桃跟小花姊姊在一起時,像要失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