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咬了咬唇。「妾身衣裳都弄髒了,想著這樣去見爺不恭敬,不如回去換一身。」
「不是有斗篷遮著嗎?你可以讓你那丫頭回去幫你拿衣裳過來。」
「醒酒湯也沒了,妾身得讓廚房重做……」
「你不敢進來?」他直截了當地打斷她。
她怔住。
「你想躲我?」墨深的星眸擒住她不放。
她吶吶無語,這男人實在太精明了,完全看出了她此刻的閃躲與為難。
「你怎麼知道我晚上喝了酒?是鄭瑜讓你送醒酒湯過來的?」
不能再讓他問下去了,要是被他猜到些蛛絲馬跡,第一個倒霉的只會是她。
她得想辦法轉移他的注意力——
「侯爺,今晚您願意留宿梧桐院嗎?」
這話一落,鄭恬恨不得咬自己雙唇,簡直是赤裸裸的勾引啊!那些花樓娘子挽留恩客怕也不會如此直白,真是把女人的面子都給丟光了……
「什麼?」
果然,蕭雋整個人愣住,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嗯,這下她可真是成功轉移這男人的注意力了!
鄭恬暗暗自嘲,三分是真羞,七分是假裝,暈紅著臉顫顫伏斂羽睫。「妾身無禮,侯爺當我沒說!」
語落,她藉著躲羞,轉身匆匆奔逃,離清風閣愈遠,心下愈是安定,總之絕不能被拉進那裡頭去。
蕭雋看她飛也似地竄逃,像只自知闖禍的調皮小貓,一溜煙地跑了老遠,那道在月色下顯得格外輕盈又朦朧的身影,莫名地令他心頭發癢。
他不由得舉步追過去。「鄭恬!你給本侯爺站住!」
不知怎地,追著追著他覺得自己像在上演色老爺月夜調戲美丫鬟的戲碼,心下越發感到荒謬。
一路追到花園西側,眼看離梧桐院不遠了,忽地,蕭雋迎面撞上一個穿著青色比甲的俏丫鬟,他直覺用雙手撐住對方,可那身子半偎入懷,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柔軟撩人。
「你是……」他低頭望向投懷送抱的丫鬟。
夏竹心口怦怦直跳,她是奉夫人之命,來探探鄭恬送醒酒湯的情況如何,哪知途經府裡的花園,竟正巧遇上蕭雋追著鄭恬跑,她一時閃躲不及,整個人撲進他懷裡。
這一撲過來,她腦海立時閃過夫人之前的叮囑,侯爺今夜晚膳用的酒裡,下了點催情的藥,如今這雙強健的臂膀半摟著她,果然肌肉緊繃,體溫灼熱,一股強烈的男性氣息襲來。
她不由得身子一軟,抬起頭來,水眸氤氳,俏臉薄染紅暈。「侯爺。」
這聲嬌喚聽入蕭雋耳裡,異常的綿軟膩人。
腹下立即有了反應,慾望燃起,火熱得教他鬢邊落下一顆顆汗珠,俊頰浮上一抹粉色。
鄭恬聽後頭沒了追逐的跫音,疑惑地轉過頭來,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心頭頓時五味雜陳。
都說男人好色,軟玉溫香抱滿懷,再加上又被下了藥,蕭雋怕是難以抵擋這樣的致命誘惑吧!何況他本就是這間侯府的王,想要哪個女人還不是一句話的事?看夏竹那軟綿綿偎著他的模樣,怕是也很樂意獻身啊!
總而言之,不關她的事,就讓夏竹爬上蕭雋的床也好,這樣鄭瑜就顧不得來找她算帳了,且讓她們主僕倆先自己斗去……
雖是如此想,可也不知為何,鄭恬的身子就是定在原地沒動,彷彿想看男人會怎麼做,胸臆莫名地橫堵著一股說不出的悶氣,直至一道冷厲的怒吼突如其來地拔峰而起。
「你還不給我過來!」
鄭恬震了震,眼睛眨了眨,遠遠地她看不清男人臉上的表情,只覺得他似乎是在瞪著自己。
所以他方才是在喊她嗎?
「鄭恬!」又一聲啦哮。
真的是在喊她——還帶著滿腔咬牙切齒的怒意。
鄭恬渾身一顫。
「你敢給我再跑一步試試看!」
都明槍明刀的威脅了,她不跑才是笨蛋吧?
鄭恬咬牙尋思,步履卻躑躅,蕭雋見她總算乖乖動作,嘴角掀起冷笑,大手毫不憐香惜玉地隨手將懷中女子往地上一推,大踏步朝她走過來,凜冽霸氣的架勢讓鄭恬看了不禁心驚。
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不曾注意自己正站在池塘邊緣,這一退便狼狽地倒栽入水,撲通一聲濺起大片水花。
這池子可比梧桐院裡那方小池塘大多也深多了,鄭恬一時站不起來,咕嚕嚕地連喝了好幾口水。
蕭雋急奔過來。「你沒事吧?」
「我……咳咳、救我……」鄭恬嗆咳不止。
明知這池塘裡的水頂多僅及自己半身,蕭雋站在池畔仍是猶豫了半晌,這才狠下心來踏進水裡,冰冷的池水從他腳底逐漸漫上他腰身,而回憶霎時排山倒海地朝他席捲而來,他陡然眼前一黑,彷彿自己仍是久遠以前那個在水裡苦苦掙扎的小男孩,小小的身子無助地直往下沉……
「侯爺?」
一聲遲疑的呼喚拉回蕭雋彷徨不定的心神,他定睛一看,鄭恬正用雙手扯著他腰間試圖站穩身子,半濕的秀髮凌亂地披散,小巧的臉蛋讓水洗去了淡妝,反而更顯得勻淨白皙,猶如出水芙蓉一般清純可人。
她渾身都濕透了,站在他身前一陣陣地顫抖,曲線玲瓏。
他心弦一緊,雙臂一展,一把將她纖細的胴體整個摟入懷裡,啞著嗓音低斥。
「你這笨手笨腳的丫頭!不曉得這大冬天的水格外凍人嗎?居然就這麼跌進池子裡來了,要是凍壞了你,瞧你受不受得了那份活罪!」
雖是斥罵,鄭恬卻沒從他口氣裡聽出多少惱怒,反倒從他緊緊擁抱自己的動作裡,感覺到一絲隱微的焦灼與心疼。
她怔住了,揚起微澀的眼眸,水汪汪地睇著他。
第5章(1)
這回又是他將她一路抱回梧桐院。
一進屋裡,他便喊著要下人們打熱水、煮薑湯,還特別吩咐那薑湯裡要加點紅糖。
兩人都喝了碗熱熱的薑湯後,淨房已經準備好了,丫鬟們知道他沐浴時向來不喜人服侍,都知趣地退下。鄭恬泡在浴桶裡,隔著一扇屏風,看著他在另一頭的身影,寬肩窄臀,曲線強健而優美。
她已經不是第一回和他共享淨房,可臉蛋卻比從前每一次都更加發燙,室內霧氣繚繞,迷濛了她水漾的眸。
有時候他洗著洗著會擠進她的浴桶來,有時候他會故意鬧著要她替他刷背,通常那樣一通胡鬧下來,便又是一場顛鸞倒鳳,弄得滿地都是水,教她出來時臉都要埋在他胸膛裡,不敢看下人們的表情。
可這回,他意外地沒有過來捉弄她,規規矩矩地洗完澡,各自穿了衣衫回房。
鄭恬坐在炕上,讓沁芳拿來一條大布巾擰乾她的發,香草則搬來一座熏籠,一束一束地將她的濕發烘乾。
至於蕭雋,兩個大丫頭都不敢近他的身,他自己拿了一條布巾粗略地擰了擰頭髮,差不多才三分干,就不耐地將布巾擲落一旁,墨黑的髮絲隨意地披散在身後。
鄭恬看著他,也不知怎地,心房一軟,示意丫鬟們退下後,她親自拿起毛巾替他擰發,然後捧著在熏籠上烘乾。
他默默地享受著她溫柔的服侍,誰也沒開口說話,屋內燈光搖曳,有種溫暖寧馨的氛圍。
她其實很想問他,當時為何會喊住她?夏竹對他投懷送抱時,她本以為他會就這麼跟那丫頭走了,可他依然追了上來。
還有在池子裡,他為何抱她抱得那麼緊,彷彿擔憂著什麼,甚至害怕著什麼?
她想問清楚,可話到嘴邊,卻成了一個細細的噴嚏。
「怎麼了?」他連忙轉過頭來看她。
「沒事。」她揉了揉微癢的鼻子。「只是打個噴嚏。」
他微微蹙眉。「還是著涼了吧?我讓大夫過來看看,給你開副藥。」
「不用了!」她急急搖頭。她最討厭喝藥了。
他凝視她,見她一張櫻桃小嘴微微嘟著,有點委屈有點撒嬌的模樣,胸口咚地一跳,下腹的慾望隱隱又抬頭。
看他不吭聲,她連忙又解釋。「我真沒事,就是鼻子有點癢而已。」
正巧香草送了宵夜進來,兩碗香氣四溢的雞湯麵線,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
香草退下後,鄭恬拉了拉蕭雋的衣袖。「吶,我們再吃點熱的暖暖肚子,肯定就沒事了。」
蕭雋一動也不動,看都不看桌上熱騰騰的宵夜一眼,只盯著鄭恬不放。「你真的沒事嗎?真沒有哪裡不舒服?」
他的表情和語氣都很嚴肅,嚴肅得令她不由得端正身子。
「我真沒事。你呢?」
「你不用擔心我。」他淡淡一笑。「我一個大男人,泡泡冷水不算什麼。」
是嗎?她瞇了瞇眼。他說沒事,她非要看清楚——她傾身湊過去仔仔細細地打量男人的臉色。
一股清甜的馨香驀地撲鼻而來,蕭雋胸口又是重重一擊。
他暗暗懊惱,之前在冰冷的池子裡浸過那一陣子後,今晚體內異常的燥熱分明消褪了不少,可怎麼這丫頭一靠過來,又開始發起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