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兩個笨蛋,把那個東西給我!」香娜撲過去搶槍。
兩個人二十隻手指糾纏成一團,不知道哪根手指按到,突然間「砰!」的槍枝走火。
「啊——」
一大一小兩人都嚇到,強納很不爭氣的把槍往她身上丟。
香娜手忙腳亂的去接槍,「啊,燙燙燙!」
電影沒演過發射過的槍管會很燙,她反射性往地上一丟,槍咻的一聲往前滑,滑到誰腳邊誰就跳開,最後一路滑到牢門的旁邊。
約翰.史密斯轉頭看看離自己腦袋只有三寸遠的子彈孔,再慢慢轉回他們身上,那抹笑容消失了。
「我想,」他慢條斯理地走到門邊,撿起那支手槍,熟練地扣上保險栓插回自己的腰帶,然後走回原來的位置坐好。「這把槍還是交給我保管比較安全一點。」
「啊!他有槍!」山米大喊。
三個小孩面色如土。
香娜比他們更怕,不過她是唯一的成年人,她得hold住。
「你給我過來。」她揪住山米的手臂往旁邊拖。
十六歲的他已經比姊姊高出幾寸。
「你瘋了嗎?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我的前僱主!」香娜咬牙,從齒縫裡迸出話來。
壓低聲音沒有意義,因為隱隱的回音讓他們的對話響得一清二楚。
「嗯。」山米低下頭。
「你知道?你知道你還答應做這件鬼事?」
她的朋友瑪麗是一家清潔公司的女傭,這間公司專門服務紐約地區的頂級客戶,其中不乏社紳名流的家庭。也因此,要成為這間公司的雇工必須經過嚴格的背景調查,並且有有力的推薦信。可想而知,香娜是絕對不夠格的。
兩個月前瑪麗出了車禍,撞斷腿沒有法子工作。在她的大力推薦之下,公司破例讓香娜幫忙代班一個月。光那一個月的收入和小費就等於香娜兩份工的薪水,讓她到現在還念念不忘。
重點是,「約翰.史密斯」就是她清潔的其中一戶住家。
她的腦中浮現他家的樣子,豪華昂貴,冷淡得完全沒有一絲人的氣息。屋子裡也沒有任何照片,或具有紀念性的擺設。在代班的那一個月,香娜從來沒有和他碰到面過,如果不是因為洗衣籃定期出現待洗的衣服,垃圾桶裡偶爾出現垃圾,她真的會以為這是一間沒有人住的昂貴樣品屋。
香娜之所以會認得出他,是因為最後一次她打掃完要離開了,在樓下的大廳遇到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管理員面前領郵,管理員恭敬地稱呼他為「史密斯先生」,只看了他一眼,香娜就確定他一定是那間豪宅的主人。
他的人和他的家一樣。即使看似笑著,體內卻透出一股強烈的距離感,讓人完全不敢親近。
她有預感,這次山米扯上了一個燙手山芋。
「你知道,為什麼還要去綁架他?你難道不曉得,這個人一消失,警察絕對會去調查他身邊所有的人嗎?他的家人朋友公司同事,他的清潔女傭!警察查到我身上來只是遲早的事。天哪!他們一定會以為我是共犯……山米,你到底做了什麼?」她悲慘地扶著額。
「不是我綁架他的。」山米急急解釋。「兩天前,馬切羅說有個賺外快的機會,只要幫他看著一個人幾天就好,他會付錢給我,然後就完全沒有我的事了!」
「馬切羅?那傢伙是個幫派分子,你竟然聽他的?」香娜用力推他腦袋一下。「好,我們現在立刻去找馬切羅,把話說清楚。從現在開始,你跟這件事一點關係都沒有。他要看守人質叫他自己另外再去找人,我們一毛錢都不會收,懂了嗎?」
「馬切羅死了。」保羅探頭進來插嘴。
「什麼?」香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昨天晚上出車禍死了,所以我們才不曉得該怎麼辦……」山米小聲證實。
「那馬切羅為什麼要抓這個人?」
強納也跑過來,三個青少年在她眼前排排站,一起無辜的搖頭。
也就是說,他們不曉得馬切羅跟誰合作,不曉得人質的身份,不曉得還有哪些共犯,只有一個活跳跳的男人關在牢裡不知該如何處置?
香娜真想昏倒。
「重點是,這男人看見了我們的長相,我們不能放他走!」強納神經質地道。
第1章(2)
「閉嘴。」香娜用力吐一口氣。不夠,再深呼吸一口氣。還是不夠,再用力吐納幾次。「好,是你們來找我的,那麼這件事情就照我的方法來處理。」
她大踏步走回牢房前。
牢裡的男人還是那副輕鬆自在的樣子,根本不像人質應該有的神情。
「史密斯先生,喝點水,吃點東西。」她拿起旁邊的一罐水和一袋零食,客氣地遞過去。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她的姿勢很滑稽,因為不敢太靠近,只敢站在離鐵條幾尺遠的地方,手伸得長長的。男人饒有興味地看了片刻,終於在她的手開始發抖時接了過去,零食往旁邊一扔,先扭開瓶蓋喝了口水。
「史密斯先生,這一切都是誤會。」她拿出自己最為友善、最講理、最有禮貌的語氣解釋道:「如果我們保證不傷害你,平安地讓你離開這個地方,你能答應我們不要報警嗎?」
他的眉微微一飛。
「山米只是一時誤入歧途,這兩天來他們並沒有傷害你……吧?」她先回頭確定一下,三個青少年忙不迭點頭。香娜轉回來繼續說:「而且你被綁架也不是他們的錯,充其量他們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嘍囉。請你看在這些少年還有大好未來的份上,就算報警也不要提到他們好嗎?」
「嗯……」男人低沉的嗓音拖得長長的。
「我保證我們會立刻放你出來,我甚至可以給你一點錢,讓你坐地鐵回家。」她再加碼。
說完,四個人八隻眼睛同時盯著他。
一股笑意又流回他眼中。約翰.史密斯搔搔下巴,狀似深思。
「我不確定……」他慢悠悠地開口,慵懶的南方口音若換在其他的場合,香娜甚至會覺得很好聽。「畢竟被綁架了兩天不是什麼愉快的事。如果你們要放我走的話,嗯……我想我會直接走進警察局吧。」
「然後?」
「作偽證是犯法的。」他點頭。
「他要舉報我們,現在我們得殺了他了。」強納哀號一聲。
香娜簡直不敢相信天下有這麼找死的人!竟然跟綁匪……共犯說,你們要是放我走,我要立刻去報警?
「你瘋了嗎?」她脫口而出。
「沒。」他很肯定地道,笑容加深。「報警是好公民的義務。」
「好了,你們兩個去找布袋,我來找武器。」強納哀天慘地,開始指派滅口任務。
「你給我閉嘴!」香娜咆哮,三個青少年立刻僵住不動。「史密斯先生,這件事不是開玩笑的。」
「我看起來像在開玩笑嗎?」
非常!
不只像,更像一隻耍著耗子玩的狡猾大貓。
你們瞧瞧,這是人質應該有的樣子嗎?
香娜完全亂了方寸。
無計可施的她埋頭苦想,三個青少年在旁邊煩躁地踱來踱去,山米用力踢一腳空鐵桶。
忽地,約翰.史密斯的笑容微斂,側耳似乎在傾聽什麼。
「無論你們想做什麼,最好快點決定,有人來了。」他開口。
四個人同時一愣,抬頭看著他。
香娜陪他聽了一下,什麼都沒聽見。
他抽出腰上的那把槍,四個人背心同時一涼。對喔!剛才怎麼沒有人想到,有武器的人是他?
「你們是要放我出去,還是要我浪費一顆子彈?」他把槍口對準門鎖。
反正也不準備關他一輩子,香娜回頭叫人:「山米,鑰匙呢?」
「香娜,我不確定這是個好主意。」山米遲疑地道。
「不然你們真的打算殺人滅口嗎?」
根本沒那個狗膽的三個人咕噥兩聲,保羅從牛仔褲口袋掏出鑰匙,丟給香娜,她迅速走過去打開鐵門,再迅速退回山米身邊。
四個綁匪神情比肉票更緊張。
約翰.史密斯推門而出,單手退出彈匣,檢查一下還有多少子彈。異常熟練的手勢讓香娜明白,這是一個習於使用武器的男人。
無形的恐慌化為有形的冷汗,在她的背上凝聚。
「運氣不好,現在不是我的最佳狀態。」他的語氣輕鬆,進彈匣、上膛的動作卻充滿致命性。
「……不好意思,史密斯先生,我們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她抓住山米的手臂。
「兩輛車,朝這個方向過來,大概兩分鐘後會到。車身很重,所以應該坐滿人,保守估計八個,外加武器。」他環視一圈,尋找安全的逃生路徑。
他用「聽」的就聽出這麼多東西?
「你是誰?為什麼有人要綁架你?」香娜緊張地道。
「嗯。」他摸摸下顎。「我不確定是哪一邊的人。」
「你有不只一邊的敵人?」
「每個人都有不只一邊的敵人。」
「我沒有!可見你做人真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