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我……」
「別可是了,身子要緊。」他好說歹說,總算將陸勻香勸回房裡休息。
之後換益慶定進房間,陪著師父一起照看陸滌香的病況。
「師父,您也一天一夜沒休息了,要不要先回房睡一會兒?」他端著一盞茶遞給師父。
榮西禪師接過後,隨即掀起杯蓋淺酌了一口。
「好茶,真是好茶!你泡茶的手藝真是越來越高明了。」
益慶笑了笑,隨即問道;「對了,師父,護衛魏鈞怎麼好像不見了?」
「嗯,他先一步回京城去了。他們此趟前來不僅僅是護送我平安到達建安,另外好像還身負其它任務。」
「喔,原來如此。」他還奇怪一早怎麼不見魏鈞前來大廳用膳。「師父,那滌香的狀況有沒有好一點?」
「我想他喝下千年龍王茶梭應該已產生了效用,他的脈象如今已穩定下來,現在只等他清醒了。」
「師父,為什麼他的病都好了,卻還是一直昏睡不醒?」
「嗯……或許他的身子雖然痊癒了,但是他的心卻還沒有,在他內心一定有什麼在阻止他回到現實的世界。」
「那我們該怎麼做呢?」
「唉!現在只希望他能自己克服心魔,早曰由夢中清醒。」榮西禪師歎了口氣,為故友的兩名苦命孩兒相當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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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勻香雙頰淌著淚水,自七年前那場大火的夢境中驚醒,滿身的汗水濡濕了衣裳以及棉被。
她有多久沒有夢見那天的景象了?是不是最近因為弟弟的事過於疲累,所以塵封已久的記憶才會再次甦醒?
她拭了拭額上的汗,掙扎地自床上坐起,忽然門外傳來了益慶的聲音。
「勻香,你快來,滌香醒了。」
「什麼?!」
顧不得妝容不整,她趕緊衝出房間跟著他來到弟弟的房裡。一進房,只見陸滌香躺在床上,正痛苦地嗚咽著。
「爹、娘、姐姐……滌香好熱喔!」他不住地扭動身子,弄亂了整張床鋪。
「榮西伯伯,滌香他怎麼了?」她著急地問坐在床邊的榮西禪師。
榮西禪師緩緩回道;「滌香是醒了,可是他的眼睛卻沒有睜開,還一直不斷地說著夢話。」
「滌香、滌香,姐姐在這兒。」聽見弟弟嘴裡不停呼喚著雙親及自己,陸勻香衝上前去緊握住弟弟發燙的雙手,心中激動弟弟終子開口說話,她不停安慰道;
「乖!不怕,姐姐在這兒。」
床上的陸滌香似乎感受到姐姐的存在,原本痛苦的神情此時稍稍紆解,他喃喃說道;「姐姐,滌香好熱。」
「滌香,我們已經逃出來了,不會熱了。」沒想到弟弟居然跟她作著一模一樣的夢,陸勻香的眼淚不禁掉了下來。
「姐姐,我有話要對你說,雖然我答應娘不說的。」雖然他的雙眼依舊緊閉著,但是口齒卻異常清楚,完全不像定在做夢。
「那天晚上,我看見叔叔在爹娘的房間,他手上拿著一把刀,他、他殺了爹和娘呀!姐姐,是他,是他殺了爹娘……」陸滌香一鼓作氣將藏在內心多年的秘密說出後,便又昏迷過去。
陸勻香震驚地聽完弟弟的話語,腦子一片空白。七年來沒說過半句話的弟弟,如今開口說話的第一件事,竟是這麼大的秘密。
為什麼……為什麼.無數的疑問縈繞在她的心裡,突如其來的真相深深衝擊著她的思緒。
「叔叔他……為什麼要殺了爹和娘?」她不能理解!真的有人能痛下毒手殺了自己最親的手足?
「勻香、勻香。」益慶上前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擔心喚道。
她軟倒在他的懷裡,心臟急遽跳動,瞬間呼吸困難。
「益慶哥哥,我、我……」陸勻香的唇色發白,臉色卻突然染上一層駭人的青綠。
「糟了!益慶,快點抱她回房。」榮西禪師看著她身上發生的巨變,他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益慶哥哥,我的心好痛!」她的身子發冷,胸腔感到一陣劇烈的痛楚。
「勻香,你別說話,你的房間就快到了。」她臉上那抹驚人的青綠嚇壞了益慶,他抱著她奔進房裡,然後手忙腳亂地將她放於床上,轉頭向身後的師父叫道;
「師父,快來看看勻香她究竟怎麼了?」
「益慶,你先讓開,讓為師替她把脈。J
益慶趕緊側身讓師父坐在床沿,伸手替她把脈。
「榮西伯伯,我、我好難過喔!」她喘息說道。
「勻香,不要急,你慢慢深呼吸。」
陸勻香雖然很想照著榮西禪師的話去做,可是胸口的疼痛實在過於劇烈,她眼前一黑,就這麼暈了過去。
對於她身上突發的疾病,榮西禪師一時間也愛莫能助,這並不是因為他的醫術不夠高明,而是他知道,即使延請天下名醫來替她診治,同樣也是沒有用處。
陸勻香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才甦醒,醒來後的她只覺全身虛弱無力,連要舉個手起來都相當困難。
「你醒了!」益慶欣喜地迎上前去,低頭彎腰查探她的狀況。
如今她臉上原本的青綠顏色已經全然消失,剩下的是因為身體虛弱而發白的臉色。
「我究竟怎麼了?」她搖著昏沉的腦袋問。
「你、你只是因為一時勞累而昏倒了。」他言詞閃爍,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冰雪聰明的陸勻香豈會不察他的異狀,只是她知道他一定是不想讓她傷心,才隱忍著不告訴她的,所以也就接受他善意的謊一言,淺笑說道:「這樣啊!那就好。對了,滌香怎麼樣了?」
益慶對於她居然輕描淡寫地帶過感到驚訝萬分,可是同時也知道她的用意,因為那麼笨拙的謊言豈能騙得了她?
「滌香他、他很好。」看著陸勻香臉上刻意展露出的溫柔笑靨,他強忍著滿眶的淚水如是說道。
聽見弟弟狀況良好的消息,她高興地想馬上下床去探望他,但因為身子虛弱,她一個重心不穩,眼見就要摔下床去。
「危險!」益慶眼捷手快地街上前將她抱了滿懷。
依偎在他寬厚的胸膛上,她不禁雙頰發熱,害羞了起來。
「你就好好躺著休息,我去請師父過來。」益慶將她抱回床上躺好,溫柔地替她蓋上一件薄被。
「嗯。」陸勻香靦腆地低聲回道,目送著他的身影離開房間。
方纔和他近距離的接觸,使得她芳心大亂、內心小鹿亂撞,雖然這並不是第一次和他如此貼近,可是卻是她第一次察覺自己竟是如此在意他的存在。
沒有他的房間是多麼的寂寞空洞呀!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她覺得自己的身子冷了起來,並開始眷戀起他溫暖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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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勻香,你醒了?」榮西禪師笑得慈祥,坐在她的床邊替她把脈,接著端上一碗溫熱的湯藥要她喝下。
「謝謝榮西伯伯,勻香覺得好多了。」她溫順地喝完手裡那碗藥,然後以澄澈無比的眸子望著他說:「榮西伯伯,我想您就直接告訴我吧,我究竟得了什麼病?」
對於她開門見山的問話,榮西禪師知道今天無論如何都必須把事實說出,因此他歎了口氣後,娓娓訴說;「我在陸記茶莊做客那年,兩歲的你突然生了一場大病,那是一種叫做『傷心碧』的怪異疾病,一輩子只會發作三次。第一次發病過後,若沒有再發第二次病,那麼它就終身不會再發作,可是如果第二次發病了,那麼最晚在一年之內便會發作第三次,那將會是生命的盡頭。
「那年,我摘取的千年龍王茶恰巧派上用場,成功止住了你身上的病症,如果你在二十一歲前沒有第二次發病,就能根除住後第三次發病的可能。為了以防萬一,我還將原本要帶回日本的千年龍王茶的枝條留下給你爹培育,只要茶樹能夠順利成長,即使你在二十一歲前就發病,它也能延緩第三次發病的時間,不讓你的性命受到威脅,不過這卻需要終身服食才有用。」
她不知道自己身上居然還帶有如此怪異的疾病,而且為何從未聽爹娘提起?
「那我為什麼不知道有這件事?」
「這是我和你爹娘商量的結果。我們不想讓你小小年紀便得知自己一生都將背負這麼怪異的病,反正只要你能安然度過二十一歲的生日,那麼一切便不再重要。」
「原來如此。」難怪幾個月前她和益慶要出發前往蜀都時,榮西伯伯曾向她問了一句奇怪的話。
「那麼接下來我只要按時喝下千年龍王茶,是不是就不會有性命之虞了?」話一出口,她隨即又想到茶樹的狀況,灰心地道:「可是……邛睞山的千年龍王茶已被雷劈毀,而茶園裡的又長不出新葉……」
「沒關係,我先叫益慶去看看茶樹的情況,我們再來想有沒有改善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