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們唯一的條件,便是想暫時借住陸記茶莊裡。李幕哪敢說不?雖然陸記茶莊如今已在陸展祺之手,但暫時徵收一處民宅對他而言,可是輕而易舉之事。
平安回到陸記茶莊的益慶,連忙向師父道出這段日子裡發生的一切經過,包含陸勻香受到叔父脅迫,三日後將嫁人沈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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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陸勻香自從被迫搬回善祺茶莊後,內心始終對益慶的遭遇感到憂人忡忡。要不是因為她,益慶也不會被視作假冒身份的殺人匪徒被關進牢裡,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由子被叔父軟禁在府裡,關於益慶的一切消息都是藉由小梅在外打探,然後透過陸銀針的傳遞,她才輾轉得知。
而老謀深算的陸展祺也知道,不論益慶真實身份究竟為何,留他在的一天就多一分風險,眼前最重要的就是要趕緊將他送上刑台處決,以免夜長夢多。因此在沈清澤大力斡旋之下,刑部的公文很快便送到縣令之手,很巧的是公文內所標示的行刑日期,居然就是陸勻香出閣之時。
當她得知這個消息後,哀痛欲絕哭了好幾天,再加上弟弟自從被奶媽騙進叔父家中後,便突然昏睡不醒,對她而言更是劇烈的打擊。她開始不吃不喝、鎮日以淚洗面,幾日不到的時間已形容憔悴。
「小姐,你就吃點東西吧!」辛蘭端著一碗剛燉好的雞湯,跪在小姐面前哀求她將它喝下,「再這樣下去,你的身子會受不了的。」
可是即使她滿懷愧疚,也喚不回陸勻香冰凍的心。
「辛媽,你起來吧,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吃的。」她冷冷說道,瞧也不瞧她一眼。
她無法原諒眼前這名曾經如此相信的人,即使她是為了要醫治家中重病多年的兒子,才會接受叔父的重金收買,但是她千不該萬不該讓滌香受到那麼大的傷害!
「小姐……」辛蘭高捧著雞湯的手不斷顫抖。都怪她一時財迷心竅,才會導致如此下場,為了這個錯誤,她自責了許久,還自願擔下伺候小姐的任務,她原可以帶著那筆錢和兒子上京求醫的。
雖然氣憤,但陸勻香終究不忍心太過苛責有如親人般的辛蘭,「辛媽,我知道你也有你的苦衷,可是滌香目前仍然昏迷不醒、生死末卜,你……你要我如何吃得下。」她說著說著,淚水不禁潸然而下。
辛蘭也老淚縱橫,放下手裡的湯豌上前緊擁住小姐,兩人抱頭痛哭。
「叩、叩。」此時門外傳來敲門聲,主僕倆連忙分開,各自拭乾淚痕。
「進來。」陸勻香應道。
只見陸銀針謹慎地左右查看,確定門外別無他人才踏進屋裡。一進門,她難掩
臉上的喜悅對著陸勻香輕聲說道;「姐姐,太好了!終於到了。」
「什麼?」情緒猶尚激動的她,一時間不知堂妹所指為何。
「小梅剛剛回報,說已經找到益慶公子的師父了。」
「真的?!」
「是啊!而且還證實那封信的確是六王爺親筆所寫,而益慶公子的師父身旁還跟著兩名王爺護衛,他們也都證明益慶公子的身份不假。」
「太好了!真是菩薩保佑啊!」辛蘭聽到這個好消息,高興地雙手合十,嘴裡直呼佛號。
反觀陸勻香卻是一反常態,先前的哀痛模樣恢復了往常的鎮靜。既然知道益慶已無性命危險,那麼接下來她心裡也有打算了。
「辛媽,你可以退下休息了。」她轉頭向辛蘭說道。
「是。」伺候小姐多年,看臉色便知她心中已有盤算,於是她不再多言地退出了房間。
陸銀針看著堂姐日漸憔悴的臉龐,萬分不捨地向她勸道:「姐姐,你好歹吃點東西吧!娘也因為擔心你和滌香而病倒了。」
「怎麼會?嬸嬸……」恢復冷靜的陸勻香情緒再次潰堤,眼淚又不斷地流下。
「姐姐,對下起!都是因為我爹,你和滌香才會……」
不待堂妹說完,陸勻香趕緊遮住她的嘴說道:「不關你們的事,只怪我和滌香命苦。」
她蓮步輕移,來到緊閉的窗前伸手將之打開,一陣清風隨即拂面而來。叔父為了怕她脫逃,特地將她安排住在二樓繡房,望著窗戶下方波光粼粼,她幽幽地說:
「銀針,麻煩你跟叔叔、嬸嬸說,勻香已經有所覺悟,我會潛心靜待出閣,不再讓他們煩心。」
「姐姐……」她臉上那抹平靜的微笑令陸銀針感到相當下安。
接下來的兩天,陸勻香果然一如以往照常進食,臉色也恢復了健康紅潤。這情況讓陸展祺放下了心頭一顆大石,他真怕她會在出嫁前絕食喪命。現在好了,她不僅不哭不鬧,還相當地安靜合作,眼見明兒個一早,沈家的花轎便會抵達陸府大門,她是跑不了了!
紅燈高懸的陸家一片喜氣洋洋,眾多家僕正裡外忙著準備。陸勻香鳳冠霞帔坐在梳妝台前,任憑身後婢女為她試裝。
病體初癒的陸夫人在女兒的陪伴下,來到陸勻香房裡,難掩悲傷地向她說道:
「勻香,嬸嬸對不起你!」她雙腳一軟,竟欲向侄女下跪。
「嬸嬸,你這是做什麼?」陸勻香一驚之下撲上前去,和陸銀針一起及時止住陸夫人下墜的身子。
「勻香,嬸嬸沒能阻止你叔父的決定,也辜負你爹娘的囑托沒有好好照顧你們,你要嬸嬸下到地府後怎麼面對他們……」
「嬸嬸。」
「娘!你不要再說了。」陸銀針好害怕,從娘的語氣聽來好像她將不久於人世。
「勻香……」陸夫人哭到泣不成聲。對子侄子、侄女的歉疚讓她心力交瘁。
「小翠、小菊,先將夫人扶回房裡休息。」陸銀針支使房中婢女攙扶陸夫人回房。
「可是……」
「這是命令!」
「是!」
那兩名婢女是陸展祺為了以防萬一,特地吩咐前來監視陸勻香的,可是在陸銀針的堅持下,她們不得已只好放下手裡打扮新娘的珠釵,扶著陸夫人步出門去。
「姐姐,我也不打擾你了,明天是你大喜之日,請你一定要好好休息。」陸銀針話一說完,便舉步離去,在經過堂姐身旁時,她悄悄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今晚三更,務必打開左邊第一扇窗戶。」說完便匆匆離去,只留下原地錯愕不已的陸勻香。
三更,在黑夜的庇護下,陸府後門悄悄走出了兩條人影,一條較高的人影身後還伏著一團黑影,形狀大小像是一名孩童。
陸銀針隱身在二樓柱間,目送他們離去。
「勻香姐姐、滌香弟弟,你們一定要保重。」她由衷地寄予祝福,接著一個轉身,小心翼翼地走進繡房中。
她戴上鳳冠、披上霞帔,穿過兩名昏迷的婢女身旁坐在床上,將大紅喜帕蓋在頭上。這是現在的她唯一能做的,希望可以為他們多爭取一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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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益慶公子,你怎麼會來?」陸勻香喘氣問道。她認為無罪釋放的益慶應該已隨著師父返回日本,怎麼還會突然出現來接應她和弟弟?
「時間緊急,我們回去再說。」益慶拉起她的手,拚命向前趕路。
風聲在他們耳邊呼嘯而過,他彷彿又回到兩年前在林間竄逃的那個夜晚。人足的踐踏聲、箭矢的破空聲……
「快啊!他在這裡!大家快來。」
眾人吆喝中,利刀的光芒突破草叢穿刺而出。
「少主!這裡交給我。你快逃!」
「不!要走大家一起走。」
「少主,只有你了,你一定得平安離開。」
突覺一雙巨大的手將他攔腰抱起,用力丟向懸崖下的河流中。眾人以死為代價,換來他僥倖逃過了一劫被榮西禪師收留,他豈能忘懷發生的所有一切——為他盡忠盡義的部屬和朋友們,以及……背叛他的親人。
「唔!」感到他的手越捏越緊,陸勻香吃痛地輕叫了一聲。
「對下起。」益慶這才自回憶中清醒,抱歉地對她一笑。
隨著目標接近,她終於察覺他們的目的地是陸記茶莊!她終究還是回到了這裡。
「師父!」通過門口兩名嚴謹的護衛,益慶抱著昏迷的陸滌香走進他先前住的
客房。
微弱的燭光中,陸勻香看到一位慈眉善目的和尚,正坐在床旁邊的椅子上,示意益慶將弟弟放子床上。
「我想這位便是陸姑娘吧?」
「是。」
聽見徒兒的回答,榮西禪師定定地注視了陸勻香幾秒。他那慈愛的眼神,就像是看見多年不見的晚輩如今長大成人般,充滿了欣慰的喜悅。
「請問……我是不是曾在哪裡見過您?」陸勻香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
聽見此話的榮西禪師眼底閃過一絲訝異,卻僅是笑而不答。
「讓我們先看看滌香吧!」他轉過頭去,熟練地替昏迷多日的陸滌香把起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