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她那個師父,想撒嬌一下的她雙肩為之一垮,「你是我夫婿,你得替我擋著他。」
沈太醫便是雲傲月重生前遇到的老太醫,如今再見備感親切,因此她興起拜他為師的念頭,但是沈太醫一見到她所制的藥便驚為天人,她製藥的本事比他好上太多了,有些他正在研製的藥她已有完整藥方,所以他認為她當藥師比學醫來得有成就,老追著她問藥方。
其實雲傲月很想告訴沈太醫,那些完整的藥方有一大半是他完成的,他在數年後會告老還鄉,專心研製成藥。
「還有你這般耍賴的,調皮。」唉,任重而道遠,沈太醫的脾氣古怪,也只有她才消受得起,兩人臭味相投,都沉迷於藥理。
她刻意親他,想把臭味傳給他,「賀重華不是皇子,也沒有貴妃親娘,起兵造反是重罪,為何未誅連九族?」
一提到賀重華,齊亞林的神情全是嫌惡,「他雖沒有貴妃娘,卻有個郡主妻,高安郡主是城陽公主的女兒,皇上看在親妹妹的分上只好網開一面,不讓外甥女死了丈夫當寡婦……」
老侯爺雖未參與三皇子的叛亂,但也被兒孫所拖累,爵位被奪,家產充公,侯爺及其子嗣被貶為庶民,三代不得入朝為仕,即日起逐出京城,回南陽老家自省,無詔不得入京。
而賀重華則流放三千里,充軍北疆,日日與風沙為伍。他後院的女人散的散,走的走,只剩下回公主府的朱月嬋,臨川侯府再也不存在,一年後的一場大火燒得片瓦不留。
「皇上這般特赦危害朝廷的亂臣賊子,不怕他們捲土重來嗎?」是嫌社稷江山的根基太穩,還是真沒把這回事放在眼裡?幾個女人就讓皇上輕縱首腦,連其黨羽也輕輕放過。當初守城時將士可是死傷數千,皇上毫不在意嗎?
齊亞林只淡淡的說了一句,「皇上老了。」
人老了,才會特別希望兒孫健在,不想看到太多殺戮,也不願他熟悉的面孔一一被斬首示眾。他們再不濟也是皇親國戚,讓他們一個個身首分離,他於心不忍,因此決定給他們一個反省的機會。
皇上心軟了,不復當年的雄心壯志,經歷過一些事也比較會隱忍,只盼晚年能走得順遂些。
夫妻倆正說著,剛吃飽的白胖兒子被身形微胖的乳娘抱進內室,兩顆黑曜石似的水亮眼睛睜得很大,像在找娘。
他應該還不會認人,可是很奇怪,一到雲傲月懷中,他的眉頭便一下子舒展開,愛笑的眉眼上揚,小小的拳頭揮呀揮的,嘴巴咕嚕咕嚕吐著小泡泡,自個又覺得好玩的戳破。
「他怎麼這麼愛笑呀!以後會不會性情太好。」兒幼不知事,母憂到九十九,看到懷裡的孩子,雲傲月面上柔和得宛若破雲而出的明月。
「性情好才能娶到娘子呀,像我的小月兒便是世上僅有的好娘子,再難有他人能與你爭輝。」心滿意足的齊亞林擁著妻兒,有了他們,他的心也變柔軟了,只想守護著兩人。
她笑倚著他的胸口,「就你嘴甜,沈太醫也上了年紀,曰後就由我們奉養他吧!」
「好。」他毫不遲疑的點頭。
妻奴就妻奴吧,天大地大,娘子最大。
孩子笑了,當爹娘的他們也會心一笑。
第12章(2)
一年後。
當!當!當……九九八十一響,從皇宮傳出。
山陵崩,皇上賓天。
「吾皇萬歲萬萬——」
先帝死於天啟二十一年夏末,太子蕭元昊登基為皇,年號景崇,在登基的第三日便策立太子妃曹氏為皇后,並為他所倚重的臣子們加官封爵。
以齊亞林為首的太子黨都受到封賜,齊亞林賜邸一座,比原先的齊宅略大一些,是前朝鎮南將軍府邸,空了多年未曾住人,便賞賜於他,並賜銀帛、田軟若干,盼能與首富的多金比肩。
他由刑部侍郎轉任大理寺寺卿,一樣管刑案,但官升兩等,是二品官,封妻蔭子。
林清越本就是世家子弟,便封他為都指揮使,官階也不小,為三品官員,負責處理京畿一帶的軍防。
對數字特別敏感的蘇萬里則毫無懸念的成為二品戶部尚書,專門負責管錢,他非常高興能與銀子為伍,只是一看到他辛苦收來的稅銀被濫用,未用在百姓身上,他就會非常痛心的找上皇上「聊天」,再由皇上派出代天子巡守的監察御史遍查民情,一定要逮出貪贓枉法的官員,還天下一片朗朗晴天,這樣他的辛勞才有代價。
蘇萬里很忙,但再忙仍能跑到齊府蹭飯,還要人家的兒子叫他爹,把人家的親爹氣得想把他扔出去。
景崇三年,齊亞林升任為最年輕的首輔大人,全朝嘩然,但他的治理能力有目共睹,屢破奇案,倒也沒人為此事提出異議,因此順理成章的成了百官之首。
日子就像流水一般輕輕柔柔的流過,在文武官員的愛戴和依賴下,齊亞林來到他三十三歲的壽辰前夕,距離他三十三歲的死劫越來越近,死亡的陰影逐漸籠罩。
二十九歲的雲傲月絲毫不見歲月的痕跡,面皮依舊光滑細嫩如剝殼雞蛋,水嫩細白,散發著珍珠般的光澤,但更見嫵媚嬌艷,如同開得正艷的牡丹,雍容華貴。
她已是三子一女的母親,長子平安、次子長安、三子永安、小女兒棲鳳,如今肚子還揣著一個。
已成他們家中長輩的前太醫院院使沈太醫由兩夫妻當父執輩奉養,和當家主母以師徒相稱,他判斷腹中之子是男胎,故而未瓜熟蒂落的四子已有了名字,叫真安,不過若是女兒,便喚真凰。
看著一堆小蘿蔔頭跑來跑去地快吵翻天,從來不是嚴父的齊亞林一味的縱容,一如他對妻子的寵愛,面對妻子,他臉上的笑意從不間斷,眼神柔和地看著他們胡鬧。
「別緊張,沒事,瞧你一副天快要垮下來的樣子,我不過晨起吹了點風,咳了兩聲,你就大驚小怪的以為我生了重病,可我真的沒什麼大礙。」一臉無奈的齊亞林笑睨著面色焦慮的雲傲月,有些心疼她又為了他的事忙得團團轉。
「小病不看會成大病,一有端假就要立即掐斷,你不是一個人,有妻有子有個家要依靠你,你是我們的支柱,不能倒下。」雲傲月非常堅持,不許他反駁。
此時的她已經富得流油,蓋了三間製藥作坊,供應名下三十多間藥鋪,但「富可敵國」是個忌諱,因此她止步於三十七間藥鋪,不再多開舖子。比皇上還富有算什麼事,一有事還不抄家滅族,盡數收入國庫。
好在皇上仁善愛民,從不計較民比國富,還提倡商道,大開絲路和海上通道,讓各地商人暢行無阻,只微微增加賦稅。國運由中庸轉為昌隆,國力強盛,人民富裕,將士們衣無陳舊,嶄新筆挺,手持的兵戎鋒利照人。
但是他有個小小的壞毛病,居然跟蘇萬里一樣愛蹭飯,每每私下帶了幾名侍衛便出宮到首輔家,拿著菜單要首輔大人的愛妻親自下廚,一邊百般挑剔,一邊吃得爽快。
這是在替首輔大人「撐腰」,讓他能一振夫綱。
可是首輔大人根本不領情,一次、兩次後便氣得快摔盤子扔碗。他自個都捨不得親親娘子沾一點陽春水,憑什麼娘子要為皇帝小兒洗手做羹湯,他不幹!
於是乎,他成了史上第一個敢攆走皇上的大臣,皇上還被攆得很開心,笑呵呵的撫著吃撐的肚皮從首輔家走出。
但是首輔大人「畏妻如虎」的傳聞不知為何流傳,還有人笑稱他就是贅婿,唯妻命是從。
不過倒沒人說雲傲月的不是,反而多有推崇,因她製藥不忘行善,每一間鋪子都有一月兩次的贈藥,並從賣藥所得中抽出,成弄了善堂,專門收留無父無母的孤兒、鰥寡孤獨的老人,或身有殘疾、沒有辦法勞作而被棄養的可憐人。
「藥娘子」的名號傳得更廣了,在安康附近甚至有「藥娘子廟」的生祠,香火鼎盛。
「嗯,沒錯,我這徒兒說得有理,別忽略了小小的風寒,也許是其他病症引起,諱疾忌醫是跟自己過不去。」穿著深色袍服的老者紅光滿面,一手攏過整把的鬍子。
「沈太醫……」饒了他吧,他還要趕著上朝呢!一個妻子的癡纏他就有點吃不消了,再來個攪局的,這日子真是難過,這幾年他幾乎成為他們師徒倆重點關注的對象。
齊亞林身在福中不知福,家有太醫看顧他一家老小的身子,殊不知在雲傲月重生前那一世,這時候的沈太醫墳草已經長得比人還高了,每年前去祭拜他的只有一人,便是受過他大恩的雲傲月。
知曉沈太醫前世死於消渴症的雲傲月極力研製治消渴症的藥方,並嚴格控管他的飲食,讓症狀減輕,不易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