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老頭!」傅母突然驚喊。「你剛才有沒有把東西交給阿禹?」
「哎喲,我忙忘了!」傅父拍額,懊惱不已。
「什麼東西?」不忍兩個長輩苦惱,藍綺屏主動開口。「我和江禹住很近,可以幫忙交給他。」
「那正好,我去拿!」傅父興高采烈就往樓上跑。
「之前有一個俊凱班上的同學拿了VCD來。」傅母說明。「說他們那時錄了全班的畢業感言,今年年初辦同學會時又拿出來放,他們顧著聊天,都放完了,也沒去關,放著放著,才發現後面俊凱自己又錄了一小段,他把那一段燒成VCD拿來給我們。我和傅伯伯看了,都覺得那應該是留給阿禹的,所以要把那個片子給他。」
「來了、來了,就是這個。」傅父拿著VCD衝下來,交給她。
接過VCD,藍綺屏很想問關於裡面的內容,但最後,她終究沒問。
為什麼男人間的友誼會如此堅定,能讓彼此牽掛在心?她不會明瞭,也永遠無法涉足……
第九章
「綺屏,我到台北了。」出差返台的邱瑞謙打電話給女友報備。
「嗯……」上班中的藍綺屏輕輕開口。「你今晚有空嗎?」
「今晚啊,沒辦法欸,明天好不好?」
「你有事嗎?我可以等你,再晚都沒關係。」
「是沒事啦,只是很累,明天吧,我要出關了,晚上再打給你。」邱瑞謙掛掉電話。
藍綺屏放下手機,望著電腦螢幕上做到一半的報表,心思放空,機械似地將它完成。
下班後,她沒有馬上回家,來到捷運站旁的STARBUCKS點了杯咖啡,坐在落地窗前的座位,看著往來的人潮,直至咖啡氤氳的熱氣下再,她仍沒有動。
昨天從台南回來後,她把那片VCD放在門邊櫃上,留了張紙條要江禹再跟傅家雙親聯絡。到她入睡前,他都沒有回來。早上醒來時,也沒看到他人。但她知道他回來過,因為那片VCD已經不在。
昨晚,她想了很多。將所有紛雜感覺都釐清後,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可悲。
其實,早在和瑞謙交往初期,她就知道兩人不合適,卻勉強自己去配合,或許是那張酷似傅學長的笑臉,讓她潛意識地退讓。
若那時就分手,她就不用束縛自我這麼久,也不會遇到江禹,更不會發現自己深藏於心的感情,再次面臨舊傷重創的傷痛。
她想在瑞謙回國的這一天將事情做個了斷。分手、搬離江禹的家,這十年來的糾葛,她要完完全全地放棄,遠離這一切。
急欲在今天解決的念頭讓她無法再坐,藍綺屏倏地起身,離開STARBUCKS,坐上捷運,來到邱瑞謙住的大樓樓下。
看到他位於五樓的住所亮著燈,剛好有人從大樓出來,藍綺屏推門進去,搭乘電梯往上,來到他住處門口。
看著鏤花鐵門,衝動頓時被沉重取代,她咬著唇,無法抬手按門鈴。她這麼做,會傷害了瑞謙吧?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愛過他……
但若再這樣下去,反而會將彼此傷得更深!藍綺屏深吸一口氣,用力按下門鈴,那一按像用盡全身力氣,她倚牆慢慢滑坐下來,痛苦地閉上了眼。
很久,門都沒有開。
不堪心頭折磨,藍綺屏正想起身再按第二次時,門開了。
「媽的,是誰啊……」從電眼看不到來人的邱瑞謙火大,一開門就罵,在看到蹲坐門邊的她,登時傻了。「綺、綺屏?」過於震驚,他甚至說話結巴。
「我有話想跟你說。」藍綺屏扶牆站起,專心斟酌該怎麼開口的她,沒發現他的神色不對勁。
「不是都說我很累嗎?」震驚退去,邱瑞謙突然發火怒吼道。
要命!不是說明天見面,怎麼又突然跑來?!綺屏從不曾做過這種故弄玄虛的把戲,讓他沒半點危機意識,早知道是她就打死不開門了!
「對不起……」藍綺屏看到他身著浴袍。「你在洗澡嗎?我可以等你。」
「不用等,你回去!」做賊心虛的邱瑞謙大吼,一把拽住她就往電梯走去。「我最討厭人家這樣試探我,突然跑來算什麼?」
「我沒有……」藍綺屏被拉得跟嗆,腕上傳來的痛捉回她的意識,終於察覺到他反應過度的神色像在掩飾什麼。「你在緊張什麼?」
「我哪有?」邱瑞謙神色慌張,只能不斷乾笑。
藍綺屏心知有異,突然回身朝門口走去,邱瑞謙反應不及,伸手拉了個空,心一驚,急忙上前攔阻。「不然你先到樓下等我好下好?我換個衣服馬上就好。」
那轉為配合的態度反而欲蓋彌彰,藍綺屏心頭雪明,停下腳步,直視他。「你瞞著我什麼?」
沒被捉姦在床,邱瑞謙仍選擇裝死。「哪有?你想太多了……」
「瑞謙,怎麼那麼久?」此時,嬌媚的大陸口音粉碎了他的謊言。
一回頭,藍綺屏看到一名身著浴袍的美女站在門口。在看到她時,美女也不禁一怔,隨即驕傲地微抬下巴,鳳眼在她身上打量。
雖然早有預感是這種情況,但突然面臨,還是讓人慌了手腳。
倉皇間,藍綺屏唯一能做的,是轉頭逃離,直接奔下樓梯,逃離這難堪的景象。
☆☆☆
直至回到住所,出了電梯,看著江禹家的大門,藍綺屏還是腦海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完這段路程的。
皮包裡的手機不時傳來震動,她沒有接,因她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反應。
這段感情裡,兩個主角的心早已不在裡頭,卻還彼此浪費了兩年多的時間。
看到那女子,她不覺心痛心傷,在震驚之餘,甚至還有一些解脫的感覺,原來,辜負的不只是她,他也背負同等的罪愆。
兩年多的相處磨合,卻只換來可笑二字。
「叮!」身後的電梯開啟,江禹走出,見她站在門前,怔了下,隨即恢復泰然。
「剛回來?怎麼不進去?」他知道瑞謙今天回國,原本想說她應該會去約會,才提早回來,沒想到卻在門口遇個正著。
「嗯。」藍綺屏隨口輕應,慌亂掏出鑰匙開門,完全不敢回頭看他,怕被他看出異樣。
走進客廳,背對江禹,藍綺屏心裡很掙扎。她該把這件事告訴他嗎?
突然,身後傳來的聲音讓她緊懸了心。
「瑞謙?嗯,她回來了。」
藍綺屏回頭,看到他將手機遞來。她搖頭,退了一步,在看到他俊魅的容顏時,激動的情緒讓她心頭一緊。若他知道,他會幫著瑞謙嗎?
直到此時,江禹才看到她的表情,加上手機裡傳來氣急敗壞的喊叫,他知道,事實已被揭穿。
「她知道了?」江禹低聲問道,淡漠的臉上讀不出情緒。
輕緩的問句,聽在藍綺屏耳裡卻成了震耳欲聾的狂雷!
麗容瞬間慘白,腳下踩的地變得虛浮,讓她幾乎站不住。
他知道?他早知道?卻一直幫瑞謙瞞她?
「你先讓她冷靜一晚,明天再和她聯絡。」江禹結束電話,一抬頭,迎上一雙盈滿痛苦冷絕的眼,狠狠揪擰他的心。
「你一直都知道?」聲音顫抖了,淚,洶湧泛上眼眶。
她眸中那抹灼然的火苗讓江禹想別開眼,但他沒有,他沉默了會兒,而後開口:「對。」
他親口吐出的那個字,完全毀滅了她的世界。藍綺屏閉上眼,氾濫的淚水潸然而下,但滂沱的淚帶不走心頭的悲楚,反愈襯出深絕的哀淒。
緩緩地,她笑了——
「對男人而言,朋友永遠都是最重要的,是嗎?只要和友誼牴觸,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什麼都可以傷害,是嗎?」
那抹笑,像把利刃,用力刺入他的心!江禹眉宇糾擰,想解釋,卻找不到話,因為他的所作所為,完全符合她的控訴。
笑!要堅強!別再讓他將你視若無物般的擺佈!藍綺屏想無謂地一笑置之,但深絕的傷害卻逾越了一切,她的心好痛,痛得讓她以為會就這麼死去。
她只能用殘存的意志力走回房內,將傷人的他阻隔門外,才放任自己軟倒床畔,埋首大哭。
☆☆☆☆☆☆
坐在客廳,江禹拿著遙控器無意識地調轉頻道,雖然視線盯著電視螢幕,但注意力卻完全放在那扇緊合的房門上。
從昨晚藍綺屏進房後,那扇門就再也沒開啟過。到現在,夜幕低垂,一天又過去了。
他早上拖延著不出門,想趁她上班時,看她是否無恙,但久等多時仍不見她打開房門。放心不下的他索性請了假待在家中,要不是偶爾會聽到她房中浴室傳來的抽風機聲,心頭的擔慮會讓他把門撞開直接衝進去一探究竟。
江禹輕撫額角,濃眉聚起。他的行徑和落井下石無異,又有什麼立場表達關心?他的存在,只會在她心中的創傷鞭笞出一道道更深的傷痕。
突然,緊閉的房門開了,藍綺屏走出,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往大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