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有關於這件事情,你應該不是直到今天才知道的吧?」別告訴我,你尿尿時都是用站著的。
「但在今天之前,我至少還可以抱著一絲希望。」至少還能去求聖誕老人。
「那麼在今天……」他不懂了,「究竟是什麼事情,竟會讓你連一絲的希望都沒了?」
「我的『好朋友』來了。」一把好絕望好絕望的傷心嗓音,由那膝間傳出。
「好朋友?!」他還是不懂,「這和老天又有什麼關係了?」
「你是豬嗎?」一張憤怒的小臉霍地抬高,怒瞪著他,「好朋友就是大姨媽!就是生理期開始!就是月經來潮!就是我必須開始使用衛生棉的意思!就是我再也不能夠騙自己,說或許有變成男生的可能了!」
好……好詳細的解釋說明,詳細到連藍韶安這樣平日自認臉皮厚厚的男生都要臉紅了。
還有,這女生有病呀?什麼叫騙自己會有變成男生的可能?又不是天方夜譚的說!
「你那麼大聲幹什麼?」
回神之後,他立刻回吼了過去。
「我又不是沒上過健康教育,怎麼會不知道生理期?我還知道這個時候的女生脾氣特別壞、性格特別差。」
他上下掃睨她的眼神寫著——就是像你現在這個樣。
「怎麼樣怎麼樣?我就是脾氣壞,我就是性格差,誰讓你理我了?快滾哪!」她再吼。
「你叫我滾我就滾,那我不是做人太沒原則了?」他吼了回去。
「你不滾留在這裡做什麼?」她再吼。
「我不滾是因為我是童子軍,要奉行日行一善。說吧,你現在需要什麼?」他一字一字地繼續吼著,「要我幫你去買衛、生、棉嗎?說!要什麼牌子的?」邊吼他邊臉紅了。
「不用你的雞婆!我學姐已經給我,也教會我怎麼用了。」
因著她打小性格比任何人都沉穩冷靜,是以姐姐們總當這種「小事」不用刻意教,事情遇到了就會知道,卻不知她的所有沉穩在發生了這種「天降噩耗」時早已整個粉碎掉,不知所措到瀕臨瘋掉,要不她也不會容許自己在這個「世仇」面前掉淚示弱了。
兩人說到了這裡,其實早已沒有必要再用吼叫,卻好像都已習慣了,改不了。
而且很怪,那原該是件很難啟齒的事情,卻讓他們這樣一來一往地相對嘶吼了後,頓時好像沒什麼了。
「那不就好了,還哭個什麼屁?」藍韶安沒好氣的說。
女生果然十個裡有九個是神經病,尤其是正值青春期的!
唉!害他原先還當這顆「飯粒粒」是和別的女生不同的,是個可敬的對手,原來也只是一個關不住的水龍頭,和他老妹沒啥兩樣。
「我哭是因為我不想當女生!我不想當女生!我、不、想、當、女、生!」
「不想當不也當了那麼多年了,是不?你遲早都得面對現實的。」同學,你就認命了吧!
「我就是不想面對,你管我?」
「好吧好吧,要不這樣,讓咱們心平氣和的面對問題……」幸好他最近剛看了一本心理學的書,很懂得怎麼安慰人。「讓咱們換另一個角度來想,雖然你的『好朋友』來了,但反正是穿在裡面的沒人看見,從外表看來你還是和以前沒兩樣,還是可以繼續這樣自欺欺人到你高興為止嘛,幹嘛那麼火大,又幹嘛要哭……」
事後回想,當時的范綠綠一定是讓熊熊怒火給燒乾了理智,否則她絕不會做出接下來那樣失去理智的事情了。
她怒氣沖沖地一把捉起他的手,猛力往自己胸前使勁地按壓下。
「你在說什麼風涼話?什麼叫做和從前沒兩樣?你沒發現我這裡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嗎?」
空氣中有片刻靜止,止在藍韶安瞪大眼睛並嚇僵住了手的反應下。
好……好柔軟綿實的觸感,像饅頭、像棉花、像麻糯,像所有軟得不像話的東西。
原……原來少女的胸脯摸起來是這樣的感覺。
原……原來他這位小學同學,還「真的」是女生耶。
原……原來那些他曾經好奇偷窺過的成人雜誌所能達到的視覺效果,絕對不及親手觸摸效果的萬分之一,不,是萬萬萬萬萬萬萬萬萬分之一。
幾秒鐘的尷尬靜止後他倉皇抽回手,卻已止不住那因頭次遭受「重大刺激」而噴飛出來的鼻血了。
還有他的心,跳得飛快,像是在參加百米衝刺一樣。
而表面上強持著鎮定的范綠綠,其實已經慌亂得想去撞樹了。
如果人生能像計算機裡的數據文件,她真想動手將這一天整個刪除掉。
只可惜她知道,人生不是數據文件,不是想刪就能刪掉。
於是這一幕,溪畔、樹下、青春期的開始,取代了幼年時光的楚河漢界,成為了他們再也無法忘懷的共同回憶。
第三章
底線快傳,切入運球,單槍匹馬穿過防守線,上籃得分!
在一片叫好聲中,卻也有人臉色鐵青到不行。
「怎麼會這樣?不是聽說他們隊長的腳受了傷嗎?」
兩軍交戰,當一方表現得太過搶眼時,自然就有另一方要開始檢討論罪了。
「沒錯呀!你瞧那始終坐在場邊大吼大叫的,不就是他們的隊長藍韶安?」
「既然王牌沒下場,那麼他們飛揚高中何以能夠如此囂張?」
「因為沒人想到他們居然還有個秘密武器在。」
「你是指那個背號十三的中鋒?」
「沒錯,我算過了,飛揚的得分有四分之三都是那個十三號獨得的。」
「可惡!為什麼之前沒有人提出要特別留意那個十三號?」好多找點人盯他。
「因為沒人知道會有這個傢伙冒出來呀!剛剛我讓小馬去查過了,他有個麻吉就在藍韶安的班上,聽說那個十三號是轉學生,並不是藍韶安班上的,更不是學校籃球隊員,且聽說還是在最近才轉到『飛揚』去的。」
「查出是從哪一所學校轉過來的了嗎?」
「如果沒聽錯,小馬說是從『聖方心』轉過來的。」
「豬頭!這怎麼可能?」一個爆栗子往對方腦門上重重叩下。「『聖方心』是女校耶!讓那個笨蛋小馬再去查清楚一點,非弄清楚了這傢伙的底細不可,否則下次我們還要遭殃。」
看台上這一端是氣急敗壞的檢討聲浪,而另一端的,卻是一迭連聲來自於學校女生,芳心大動的快樂尖叫。
「哇哇哇!你看你看,又是那個十三號耶!他的過人好棒,假動作迅雷不及掩耳,運球一氣呵成,鑽入鑽出地在一堆臭男生裡如入無人之境。」
「喂喂!這位同學,請你稍微控制一下,那堆臭男生才是你的同校同學。」別加油加錯了方向,好嗎?
「管他的呢,有本事的才是真英雄!唉……怎麼辦,我好像愛上了那個十三號了耶!」
「發春妹!上一回來看球時明明聽你說,愛上了飛揚高中的隊長,怎麼變心變得這麼快?」
「誰讓他這回沒下場打嘛!討厭!經你這麼一提起,我可要傷腦筋了,他們兩個人,一個高大爽朗活潑陽光,有櫻木花道的率直可愛,一個是瘦削冷漠,有流川楓的瀟灑酷帥,怎麼辦、怎麼辦嘛?人家兩個都好想要,都好想要喔!唉!恨我只是一個人、只有一顆心……」發春妹甚至搬出了歌仔戲來,「俗話說好馬不事二主,烈女不事兩夫!我哪耶——這歹命……」
哭調仔還沒唱完,發春妹已讓身邊受不了的人,給一腳踢去貼牆了。
十分鐘後,「飛揚」與「淮易」校際籃球友誼賽結束,客隊「飛揚」獲得勝利。
在和地主隊告別了後,藍韶安領著隊友們找到了附近一間可以吃到飽的牛排館,也說好了要在吃完飯後來個續攤,到KTV裡去發洩過剩的精力,又唱又跳。
不過,當他瞧見一抹孤冷背影不動聲色地轉頭離開時,忙不迭地掏出一把鈔票扔給副隊長,由他去打發這些因贏球而吃興大發的餓死鬼,至於他自己則是緊隨著那抹背影離去。
「上哪兒去?」
他邊跑邊追問,人家卻是連回頭一瞥都懶。
「回家。」
「從這裡回山上還有一大段路,你不先填點東西到肚子裡嗎?」
「我不喜歡和那麼多人一塊吃東西。」尤其是一堆剛打完球的臭男生!
是厚!險些忘了這傢伙可是以孤僻且厭男出了名的,她肯來幫這個忙,已經是給了他一個天大的面子了。
「但你是今天這一戰的最大功臣呢!賞個面子一起吃頓飯嘛!」
「我沒興趣。」
「算了算了,你沒興趣就算了……喂喂,你忘了我的腳還傷著嗎?慢一點嘛!同學。」藍韶安只好改祭出苦肉計。
「沒人要你追過來。」
冷冷硬釘子往後送去,話雖如此,但那疾步快行的一雙瘦長鳥仔腳,卻已是慢了速度。
呿,早就知道這傢伙最是嘴硬心軟了,藍韶安竊笑地加快腳步,省得她真放他「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