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相信在拍攝這種節目前,肯定都會對主持人的安全問題做了最萬全的準備,也知道他對於動物習性瞭如指掌,但她還是會每次都看得心驚膽戰。
節目到了尾聲,屏幕上的男人朗笑著對她Say goodbye她伸了伸懶腰,卻是半天窩在沙發裡不想爬起來。
你真是該打屁股了!范綠綠。
虧你整天嚷著說要忘了他,卻居然這個樣子地,白日裡老是碰見與他有關係的人,甚至還在睡前溫習他的言行笑容?
照這個樣子下去,你得到哪一天,才能徹底將這個男人逐出你的生命?
究竟要到哪一天?
那一夜范綠綠作了噩夢。
夢裡藍韶安捉著一隻大垃圾桶追趕著她,說是要教會她如何做最正確的垃圾分類。
就在她深覺荒謬可笑,死命地想將他給推開時,他卻露出了那一年他為了她轉系轉校,初見面時所綻現出的邪氣笑容,甚至還說出相同的話——
反正我這次來,就沒打算再給你機會迭開!人生最荒謬的該是明知是夢,卻又偏偏抽離不開、醒不過來吧。而這該死的噩夢究竟要到何時才能不再作?夢裡的范綠綠冷汗涔涔了。
第十章
星期三中午,正當范綠綠以為吃完便當就能有個清閒的午後時光時,辦公室裡突然衝進一條氣喘如牛的人影,正是她班上的學生。
「老師!老師!你快去!快點去!張無忌和季蕊他們……他們在樹林裡打起來了!」
這些不聽話的孩子!
范綠綠拋開才吃了一半的便當,快步跟著來報訊的學生跑進位於學校後方的林子裡。
誰知在她快步踏入林裡,並沒有見著兩個打架的孩子,她立即轉頭問來報訊的學生時,卻見他面色不安地往後退,嘴裡小小聲地咕噥。
「老師,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她正想問,陡然腳底一滑,原來是腳下莫名其妙出現一張大網往上收攏升高,頓時她只覺一陣天旋地轉。
等她終於回過神並困難地在網裡站起來時,才看見自己竟像個獵物一般,被一張用粗麻繩編織成的大網,給掛在大樹的枝啞上。
「你們這些頑劣的小孩,還不快把老師放下來!」
范綠綠透過網孔對著下面低吼,身子也不斷掙動,卻是絲毫無法撼動繩網。
「老師,對不起!」
底下道歉的聲音換了人,是憋著笑的張無忌和站在他身後瞪大眼睛的季蕊,此外還有三個學生,全是一些平日最調皮搗蛋的孩子。
好吧,就算再調皮,但也不過才五個小傢伙,不可能做出如此縝密的計劃及捕獸大網,這些小搗蛋鬼的背後,肯定有人指使。
「老師不要聽對不起,我只數到五,如果到時候你們還不放我下來……」即便處境狼狽,她依舊維持著身為老師當有的倨傲姿態,不求那些小壞蛋。「後果自己負責!」
張無忌聽見這話明顯有些慌,只見他趕緊低頭對著手上的無線電對講機說話,「報告長官!報告長官!獵物已經捉到!但是……很凶!請問長官,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對講機裡先是爆出一陣笑聲,熟悉得讓掛在樹上的范綠綠心跳加速,接著那位「長官」才輕咳了咳,開口說話。
「各位辛苦了!日後長官定當有賞,請盡速退離現場,剩下的就由長官來接手就行了。」
小鬼們一接到這號令立即準備作鳥獸散,變了臉色的范綠綠則是決定放棄原則,無論再怎麼失態也得求這些小鬼快放人,因為她一點都不想被單獨留下來面對那位「長官」。
「放我下來!快點放我下來!你們這些小魔鬼……不不!老師不計較了,你們是乖孩子,只要你們哪一個肯快點放老師下來,老師一切既往不咎……老師大人不計小人過……而且還要請你們吃金莎巧克力……」
她喊了又喊、嚷了又嚷,底下卻無人響應,片刻之後,一串輕如豹子般的足音在她底下響起,接著是一把取笑的聲音。
「范綠綠,你真是可恥,身為老師居然用請吃糖的方式來收買學生?」
繩網不動了,范綠綠僵愣在網裡半天無法動彈,真的……是他!
等到她終於緩過呼吸後,她才能夠開口說話。
「藍韶安!你更是可恥!都三十歲的人了居然還買通小孩子來……」
「來綁架他們的老師?」
他氣定神閒的幫她接完話,恰然自得地再度開口。
「這也不能全怪我,誰讓他們的老師太會逃跑,得費盡心思才能逮到,非常時期我也只好祭出非常手段了,更值得慶幸的是無忌那小鬼是我的表弟,表哥差遣表弟辦點小事,想來並不為過吧。」
「藍韶安!」她惱恨得雙手揪住繩網,猛力直搖,「你到底是想要捉我做什麼?」
「你說呢?我親愛的綠綠同學……」藍韶安依舊在笑,笑聲裡卻帶著幾絲淡愁及哀怨。「十歲那年我初識你,決心要當你的敵人,二十歲那年我苦追你,決心要當你的情人,現在我們都三十歲了,青春小鳥飛去了一大半,那麼依你認為,我來找你,為的又該是什麼呢?」
范綠綠愣然不動了。
如此哀怨含愁的語氣是她從不曾在他口中聽過的。
他始終在她面前表現得自信十足,熱情滿滿,像個太陽,像個無憂的太陽,像個就算天塌下來也不會害怕的太陽武士,所以她才會那樣有恃無恐地對他,總想著以他對她那樣濃烈的情愛,她絕對可以對他任性耍蠻,甚至是無視他的感覺。
她總習慣將他的想法、他的需要擺在後面考慮,從不曾對他主動示愛,甚至是去做些會令他感動的事情。
當然個性內斂也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是她始終認為他夠強,強到了足以隻身抵禦所有的陰影黑暗,卻忘了他再強也還是個人,也會有不平、不安、不快樂,也會有需要被人付出的時候。
愈想愈懊悔,她頹然地放棄再思考了。
「我不知道,韶安,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此刻的你究竟所為何來……」
范綠綠放棄了掙扎,整個人蜷縮起來,像是個結了繭的蠶蛹,她將臉埋入掌心,任由後悔及慚愧的情緒,一點一滴地將她掩埋起來。
「如果你是要聽我說聲對不起,那麼我說……對不起!韶安。一直以來都是我在辜負你……利用你對我的好……還傷害了你……」小聲啜泣,她語不成聲。
下一刻,一個失速的墜落讓范綠綠幾乎被嚇出了尖叫,等她回過神來時,才看見自己連同著大網從樹上落下,落在了個結結實實的懷抱裡。
「不許哭!你真是個大白癡,才會猜我回來找你,就是為了一聲對不起,或者是為了弄哭你。」悶悶不樂的嗓音由那幫她解開繩網的男人口中發出,邊說話他還邊怨瞪了她一眼,「在你心中,我是個那麼小器的男人嗎?」
范綠綠由著他的大手去解繩子,她沒動作,也始終沒說話,但眼神卻離不開眼前那一身利落獵裝,下顎還微生了些胡碴的男人,心底冒生出了恍若隔世的感覺。
真是他?真是她彷彿思念了一世紀的男人嗎?
「跌傻了呀!你這個大白癡!」藍韶安伸指用力捺她的額心,沒好氣地說:「這麼既不罵人又不揍人的范綠綠,我可真是陌生得緊。」
沒理會他玩笑的語氣,她依然目不轉睛的瞅著他,「韶安,你這次回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不說!誰讓你那麼笨,居然沒猜著!」他噘嘴不悅,「不過你也別擔心,雖然不說,但我會直接用『做』的方式,來讓你知道的。」
做什麼?
她沒做聲,只是用著微癡微憨卻載滿著思念的依戀眼神,緊瞅著他。
就像以前一樣,她從來都不用嘴巴說的,只是慣用動作、用眼神來表達,卻總是能夠輕而易舉地,全然地牽制了他。
她依戀的眼神讓他的自制力潰堤了,藍韶安發出一聲低低咆哮,毫不憐香惜玉地一把將她扯進懷裡,而在抱緊她的時候他才發覺到,自己向來堅實穩固的雙手,居然是微顫的。
天知道他愛了她多久!天知道他思念了她多久!天又知道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又是多麼可怕的好!
范綠綠在他懷中毫無掙扎,即使闊別多年,她依舊牢記著他懷中的每一個線條,雖然和當年比較起來,他的肌肉變硬、變壯,也變得更加男性了,她依然會怦然心動,她閉上眼睛伸長手臂纏掛上他的頸項,將自己的重量全部交給他,連同她的心。
她從未有過的柔順反應讓他全身因強烈期待而緊繃,逼得他必須用玩笑話來沖淡氣氛中的詭怪。
「原來多年不見,你已不再是個大白癡,而是個小妖女了。」
他在她耳邊輕聲笑語,說是這麼說著,卻在她不悅地想收回手時不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