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斥,「都說姐兒愛俏,鴇兒愛鈔,你是個又有俏,又有鈔的冤大頭,不宰你宰誰?我看你趁早去找肖艷艷把銀子討回來,你堂堂一個皇子,挪用公款討好妓女,傳出去能聽嗎?」
「二哥,可是……你讓我怎麼去和艷艷說?回頭她該不理我了。」
見四弟一副畏首畏尾的樣子,皇甫蒙更氣了,「老四,你平日說起話來也張狂得很,怎麼現在變得這麼窩囊?罷了,二哥就幫你這一次,但你自己也要長記性,事情我可以想辦法幫你壓下,但你得記住「自作孽不可活」這句老話,再怎麼幫,也是有底線的,不能任你胡作非為,明白嗎?」
他都還沒進到兵部大堂,便轉身出了門上馬,又折回春滿樓。
☆☆☆☆☆☆☆☆☆☆ ☆☆☆☆☆☆☆☆☆☆
春滿樓裡,肖艷艷正用藥酒幫周靜陽塗抹傷處,一聽蒙王來了,她整個人都慌了,急忙收起藥瓶,叫別的丫鬟打來乾淨水洗手,忙不迭地埋怨,「這位王爺怎麼這會兒來了?」
周靜陽聽到「蒙王」的名字,也嚇了一跳,連忙說,「艷艷姐,那我先到外面去。」
肖艷艷不疑有他,隨口應著,洗乾淨手又用香熏,剛忙了一半,皇甫蒙已經冷著臉直接走了進來。
「行了,別對我使狐媚子那一套,我不是老四那種癡情的紅帳客。」
他冰冷的目光看得肖艷艷連堆在嘴角的笑都變得僵硬起來。「蒙王大駕光臨,是有什麼事嗎?」她小心翼翼地倒了杯茶,端到他面前。
皇甫蒙開門見山地問道:「去年老四是不是給了你三千兩銀子?」
她臉色微變,囁嚅著,「這個——」
「有還是沒有?」他不耐煩地打斷。
「四皇子是體恤我辛苦,說我伺候周到,所以給了我一筆體己錢是真的,可是那筆錢我……」
「限你三日內,把那筆錢吐出來。」皇甫蒙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肖艷艷慌忙追了出去,「蒙王、蒙王……這件事我……」
「別說你辦不到,否則我叫人封了你們春滿樓。」
皇甫蒙往門口走,忽然聽到耳朵邊有人叫著——
「周靜陽!你這死丫頭做事怎麼磨磨蹭蹭的,請你來是當大小姐嗎?我還沒叫你賣身呢,你別一臉的不情願!」
他霍然回頭,只見小丫頭手裡捧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擺著茶壺茶碗,顯然腳疼拖延了她的步伐和速度,而一個花枝招展的中年老鴇,正站在前院的後門處,手擦著腰,毫不留情地數落著。
她低著頭,不發一語,但手中的托盤還是在微微的晃動,使得茶碗茶壺也跟著叮叮噹噹發出響聲。
「你小心點兒!這是從中原買來的上好瓷器,若是碎了一個,你就算賣身給老娘,也不夠賠。」
「知道了。」周靜陽小聲應著,但還是走不快,上台階的時候,身子一歪,眼看茶碗就要從托盤上滑落,怎知一旁突然快步走來一人,伸手將托盤接了過去,同時扶住了她。
「呀,蒙王,您、您怎麼這時候來?」老鴇堆起的笑容讓她眼角的脂粉都起了折子。
皇甫蒙看著噁心,不耐煩地問:「她有賣身給你嗎?」
「啊?您問這丫頭?沒有,她是肖艷艷以前的鄰居,艷艷看她貧苦可憐,所以求我在這裡為她安插個事兒做,但這丫頭也不知道是耳朵不好還是怎的,叫她也不應,說話又小聲,做事還慢吞吞的,真像是請了個大小姐一樣費勁,唉,我真是倒霉啊,發什麼一時的善心——」
老鴇一個勁兒的嘮嘮叨叨,他越聽越煩,皺眉打斷,「既然沒有賣身給你,那這個人從今以後就不在你這裡幫忙了,也免得你再倒霉。」
他將托盤轉手塞給老鴨,也不管上面的茶壺傾灑,熱水燙得她驚叫連連,轉身拉起小丫頭就往外走。
「我、我不能走……」周靜陽著急的用手扳開他的手指。「我娘腳不好,我爹不在家,家裡還要我照顧,我要是不做了,每月沒有銀子拿回家……」
「原來你也能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啊?」皇甫蒙回頭一笑,本來冷如寒霜的表情轉瞬就化成了春水,「你怕什麼,我帶你走,會讓你餓肚子嗎?」低頭看了眼她的腳,他忽然背對著她蹲下身,「上來吧,我背你。」
周靜陽詫異地看著他寬闊的後背,眼皮一眨,忽然有熱液從眼角流出來。「這樣不好。」她低低地說:「你是王爺,不能背著我這個賤民。」
「難道要我抱你出去?」他難得的耐心一瞬間又快沒了,「快點,你既然知道我是王爺,就該知道我很忙。」他懶得等她在那裡磨蹭,雙臂從後面一拉,將她硬生生按到自己背上,然後一抄手,把她的兩條腿托在自己的腰側,大步走出春滿樓。
第3章(1)
「在我的王府內做事,我不要求有多勤快,但要求耳朵和嘴巴要比手腳乾淨,不該聽的不聽,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更不能亂說,明白嗎?」
周靜陽傻呆呆地站在蒙王府的書房內,看著蹺著二郎腿的皇甫蒙發號施令,還真覺得有些迷糊。
就這樣被他連拖帶拉的回到他的王府,一進門他就指著她對管家吩咐說:「這是新來的丫頭,伺候內房茶水就好,不用幹粗活。」
她都可以看到那個管家伯伯滿臉的詫異和不解了,更不用說周圍偶爾經過的丫鬟和家丁。
「我每天四更天起床,因為父皇卯時要早朝,所以五更天就要用早膳,早膳要清淡些,我不喜歡大魚大肉,吃多了反胃;一般最遲不過午時我會回府一趟,若沒有回來,就是在兵部或戶部議事;打掃我的書房和寢室時,架上的東西不要亂動,不論動了什麼,都要記得擺回原位……怎麼了?」
皇甫蒙說到一半,只見她怯怯地舉起一隻小手,像是有話要說,只好停下來看著她。
「我……必須在這裡不可嗎?」周靜陽很無奈地問,「我好像……還沒說同意啊。」
他挑著眉,「難道你還想回春滿樓?那是好人家的女孩該待的地方嗎?難道我的王府還比不了那裡?」
她低下頭,喃喃自語,「怎麼和我娘說的一樣?」
「說什麼呢,大聲點。」皇甫蒙瞪著她,「到我跟前做事,還有一點很重要,就是主子問事的時候,你要答得清楚明白,不要人家叫你咩咩,你就真把自己當羊了。」
「那個……我能不能問問,你為什麼要對我這樣好啊?」周靜陽傻呆呆地看著他。
皇甫蒙先是一愣,然後噗哧笑了出來。「這樣就算對你好?」他歪著頭,「我小的時候看到宮外有只流浪狗,就帶回屋裡偷偷養,因為我實在見不得它可憐巴巴的樣子,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明白了。」周靜陽又低下頭,「我就是那隻狗。」
他朗聲笑道:「這麼比喻也不算恰當,只能說我見不得人家可憐。」
此時,劉秋泓和皇甫東剛好來到書房,她笑問:「說什麼事這麼開心?老遠就聽到你的笑聲了。」
「沒什麼。」皇甫蒙斜了四弟一眼,「怎麼,怕二哥我不幫你的忙,所以連秋泓都搬出來了?」
劉秋泓趕忙接話,「你別多心,我是從表姐那裡出來,正好路過這裡,順便來看看你,四皇子和我遇上,所以一起來了。」
皇甫蒙臉上的笑意頓時一收,又換上那副漫不經心的寒意,「老四,你的事情我幫你辦了,結果怎樣我不知,肖艷艷應該不敢不還錢,但是我最怕的是你臨陣脫逃給自己扯後腿,別忘了我那句話,你若非是皇子,手中有錢,你以為她為何一門心思做你的女人,不接外客?」
「艷艷姐沒有你說的那麼不堪。」
一直沒吭聲的周靜陽突然開口,聲音不小,皇甫東和劉秋泓這才注意到站在書房角落的這個小小「丫鬟」。
「這是誰啊?」劉秋泓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皇甫蒙。
皇甫東也覺得奇怪。聽這孩子的口氣,彷彿和艷艷很熟……「你是……春滿樓的人?」他依稀認出了她,便板起臉來,「春滿樓的鴇兒沒教你規矩嗎?這裡豈有你插嘴說話的份兒?」
「你讓她說。」皇甫蒙抬抬下巴,一臉好笑地看著她,「我倒想聽聽她能替肖艷艷辯些什麼!」
周靜陽一臉認真,「艷艷姐也是好人家出身,她爹是讀過詩書的,可是沒有考取功名,她娘在她十歲的時候嫌棄她爹窮,改嫁別人,她爹後來就鬱鬱而終,只剩下奶奶和她相依為命,她奶奶有病,所以她十三歲就把自己賣給青樓,為的是她奶奶,不是她自己。」
聞言,劉秋泓輕歎一聲,「各人有各人的不得已啊。」
「那又如何?」皇甫蒙卻不以為然,「她有她的不得已,但這日子是她自己選的,她現在是春滿樓的頭牌,每月的進項,客人的孝敬,沒有千把兩,也有幾百兩了,但她唆使老四挪用公款幫她買心愛之物,害得老四要面對囤圄之災,難道這些也是她的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