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禮讓那無恥騙徒根本就沒有資格讓她這麼做!……但是他更沒有資格去罵白禮讓,他才是那個真正傷了她心的人。
……就怕失去她,他才急於娶她。
其實,他根本不該對她發脾氣,更不應該讓她鹹到困擾。
唐本草濃眉深鎖,踏下了床,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她房間。
「本草……」花疏望著他的背影,遲疑地喊了他。
「我瞭解,我不會再勉強你了。」唐本草停了下來,回頭給她笑容,算是安慰她,才轉身離開。
「本草?」他最近真的陰陽怪氣,讓她完全摸不著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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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紅繩綁了一枚花戒,那條紅繩上編織著特殊的花結。
紅繩扯斷了,花戒典當了,他親手將少年和女孩的姻緣給毀了。
他親手將他和小花的婚約給毀了。
如今留在他身邊的只剩下這條扯斷的紅繩。
唐本草看著手裡的紅繩,編織著細緻的花結,紅繩當年被他隨手收了起來,扔在包袱內,跟著他來到睿陽城。
紅繩蒙塵髒污,因為一直被他塞在書房的櫃子角落裡,被他遺忘了。
他找了許多天,昨天才找出來。
這是老天爺的懲罰,還是捉弄?他一生唯一愛上的女子,竟然就是當年把戒指給他的小女孩!
她是我,我叫花疏。
我叫花疏,你一定要來找我哦!
菱葉浮水上,花黃白色,花落果實生。果實有兩種,一種四角,一種兩角。兩角中又有嫩皮而顏色發紫的,叫做浮菱,滋味更美。
當年的小女孩,黑黑胖胖,圓嘟嘟的臉,圓滾滾的眼睛,熱情爽朗,吱吱喳喳,一張嘴講不停,笑聲不斷,常張著一雙小胖手拿食物給他吃。
我最愛吃浮菱了!
小花……纖細秀麗,白皙透淨,安靜沉默,眼底總彷彿沉著一股冷,眼神總飄得好遠……
所以,他愛聽小花的聲音,希望她多說些話,多笑一些……
所以,即使她們說著同樣的話,他也不曾將她們聯想在一塊兒。
是因為他嗎?他未赴十年之約,徹底毀了她對人性的信任,奪走她的聲音、她的笑容,害她變得沉默寡言,充滿戒心,再也無法開懷暢笑。
他深深傷了小花的心,小花若知他是當年的少年,他把她充滿故事、重要且珍惜的翠玉花戒不假思索的典當了,用那筆錢做了生意,開了當鋪,直到現在開了飯館都還仰賴她的手藝……
小花堅強獨立,積極進取,敢愛敢恨,若知他的無情無義,對他的感情會瓦解,她會唾棄他,立刻離開他。
這條紅繩,她是否還識得?
為防萬一,這條紅繩不能留下——
叩、叩。
「誰?」
書房門扉緊閉,外面傳來敲門聲,唐本草急忙把紅繩塞進抽屜內,才及時想起花疏今天回到飯館工作了,不可能是她。
「老爺,『君子飯館』的白老闆來訪。」
白禮讓!聽說他昨天回來,這麼快就找上門來!
唐本草起身,打開門,「帶他到偏廳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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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廳外圍了幾名丫鬟,全看著白禮讓,興奮地笑著、討論著。
唐本草瞪著這些丫鬟的背影,「沒事做嗎?全圍在這裡,毫無規矩,成何體統!」
「老爺!」
「老爺……」丫鬟們頓時做了鳥獸散。
白禮讓聽見聲音,他站在裡面,轉過身來,拱手道:「唐老闆,打擾了。」
「……哪裡,難得白老闆大駕光臨,真令寒舍蓬華生輝。」唐本草皮笑肉不笑,兩手拱起就放下。看見他就一肚子怒火,臨時想到還有求於他,臉上才多擠了點笑容,伸手道:「白老闆,請坐。」
白禮讓從容一笑,坐了下來。
唐本草轉身吩咐管家,不許任何人靠近這裡。他把門關起,坐下以後才開口:
「白老闆,明人不說暗話。花疏已經說過你與她是舊識,你們曾是有緣人,可惜白老闆一場意外,兩人從此斷了緣分。白老闆今日前來,想必也是為了此事?」
「原來花姑娘都已經說了……不過,唐老闆所言,在下與花姑娘緣分已盡,恐怕是唐老闆誤解了。在下與花姑娘婚約尚在,有玉戒為證。」白禮讓一臉笑容,卻直望著唐本草臉上的變化。
他沉默半晌,深邃目光緊捉著白禮讓溫文爾雅的笑容,忽然困惑,若有所思,問道:「聽說白老闆小妾國色天香,才貌不凡,為什麼白老闆還要為小花費盡心思?」
白禮讓困惑狐疑,「唐老闆何出此言?」
「白老闆敢指天發誓,翠玉花戒當真是在貴府找到,不是白老闆為向花疏求婚,暗中積極尋找購得?」他若敢發誓,那他當真是為了得到小花,連天都敢欺了!
白禮讓皺著眉,瞇起了眼,臉上浮起淡淡不悅。
「白老闆,不管過去如何,如今花疏與我在一起,已是公開的事實。倘若現在又傳出花疏與你有婚約,對女子貞節而言,無疑是深重傷害。白老闆果真愛惜花疏才能,珍惜於她,必不忍看她遭受眾人指點。」唐本草一臉笑容,釋出善意道:「在下誠心向白老闆買回玉戒,價錢好商量。」
白禮讓看唐本草一副胸有成竹,莫非他已經暗中調查,掌握了他購買玉戒的證據?或者另有原因?
他對花疏一片真情,確實不願她對自己失望。
不過唐本草若已知內情,大可直接對花疏說了,為何肯替他隱瞞?
種種疑點,尚需要時間抽絲剝繭……
白禮讓緩緩點了點頭,起身拱手道:「唐老闆所言有理,值得深思,在下願意考慮。」
「白老闆雅量,如肯成全,在下感激不盡。」
「唐老闆,可否讓我單獨與花姑娘相談?」
唐本草一怔,這傢伙場面話說得好聽,結果是想以退為進?
「……好吧。」他咬牙含笑勉強答應了。
此時惹他不得。
「多謝唐老闆。」白禮讓把他多看了幾遍,才笑著離開。
第七章
寒風冷,初雪下了,憶起去年這時候,她倒在「故人當鋪」外,那時正準備把身上僅有的東西典當,卻撐不到進門就倒了。
去年冬日,她忍受饑寒之苦,走到窮途末路的絕境上,閉上眼那一刻,眼前一片皚皚白雪,雪花片片覆蓋她的身子、她的臉龐,她冰凍得麻木無知覺。
今年,一樣的冬天兩樣情。
窗外結晶白雪輕輕飄落,一點都不覺寒氣襲人,隨著白雪覆蓋大地,一片白景充滿詩意,她心頭暖烘烘。
不冷,不是心裡面的感覺,是她身上保暖的冬衣起了作用。
棉襖、輕裘、狐皮衣、冬裙、皮靴,唐本草早已將冬季衣服添滿了她的衣櫃。
寵愛她的娘和爺爺都已經過世,她以為這輩子再也沒有人能取代他們的地位,但是這段時間,唐本草真的把她寵過頭了,連她自己都不由得害怕了起來……
她本來很意外,唐本草居然肯讓她和白禮讓在偏廳單獨談話,他最近究竟是吃錯了什麼藥,行為如此反常?
百思不解,她卻只過了一會兒,就已經完全將這件事拋諸腦後。
她兩手捧著盒子,低頭望著盒裡的翠玉花戒,眼淚迅速模糊了眼,猶不敢置信,翠玉花戒重新回到她手上,白禮讓肯無條件把玉戒還給她。
「抱歉,失憶之事是真的,但翠玉花戒是在下的當鋪所購來。得到玉戒純屬幸運的巧合,在下並非是姑娘的『十年之約』、定情之人。在下對姑娘的手藝傾心,鍾情姑娘的才華,一時鬼迷心竅,以為假裝是姑娘的婚配之人,就能順利迎娶姑娘,一生相伴。如今已知姑娘對唐老闆情意堅,歸還玉戒,希望姑娘莫怪。」
花疏雙手捧著戒指,眼淚不停落,笑著搖頭,「白老闆,請你別這麼說,若非白老闆將戒指找回來,我還不知道何年何日才能重見翠玉花戒,我感激你都來不及了,不敢責怪。」
白禮讓凝視著一張梨花帶雨的容顏,望著她彎彎嘴角,緩緩握緊了拳,忍住不去碰觸今生都不可能屬於他的人兒。
如他所言,花疏對唐本草情意堅定,經過這段時日他已經看得清楚。他把最後一絲希望放在唐本草身上,前來找他,當他知道花疏已經親自把兒時婚約之事告訴唐本草時,他便知自己無望了。
如今,他只有退而求其次了。
「花姑娘,你可還願將在下當成朋友?」
花疏抹去眼淚,收下戒指,笑著點頭,「日後,我與白老闆還是好朋友。」
白禮讓這才鬆了口氣,但一想到男女有別,日後她嫁作人婦,見面更為困難,不免歎息。
「白老闆,為何歎氣?」
白禮讓望著她,思忖良久,忽然靈機一動,說道:「花姑娘若不嫌棄,可否與在下結為金蘭,兄妹相稱?在下定將姑娘當作親妹子看待,日後來探妹子,也免落人口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