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睿搖頭。「不好,這樣一來,城裡居住的還是官員,依舊在貧富、身份的差距中,拉出一道線,如今朝堂最為人垢病的,就是把百姓分成兩邊,讓彼此之間產生仇恨,我們不能犯同樣的錯誤。」
曾當過戶部尚書的許先生揚聲道:「論功行賞,可以賞金銀財帛,至於空宅,還是先登記在冊,然後訂出價錢,讓百姓競購。這樣一來,官府有錢可以開通道路、縮短城郊差距,可以施行各項利民福利,而平頭百姓也可以入住城區,打破貧富問題。」
小希點點頭,果然當過官的,腦袋就是靈活。
打出第一炮後,接下來大家紛紛提出想法,一時間討論熱烈,小希和阿睿看著大家的激情,心生安慰,大盛王朝不是沒有人才,只是人才沒有被看重。
他們討論到很晚,小希最後拍板,大方向抓住,小方向讓他們自由發揮。
小希說:「未來兩個月,這三州只許進、不許出,州里的情況半句都不能透出去,疫情外傳,別的州縣的百姓應該不敢靠近,所以重點是州里的人。」
聽著小希的話,阿睿心裡透亮,他也希望事事順利,在兩個月內結束一切。
「是。」眾人應聲。
小希道:「都下去休息吧,養足精神,明天一早還要趕路。」
送走將軍和先生們,呂箏卻不肯挪腳,阿睿笑眼望他,怎麼,這些消息還不夠他傳給蔣淓舒?
「呂先生,還有事?」小希問。
他未開口,先彎腰深深一揖,表達他無法言喻的感動。「王爺高明。」
「先生快請起,這些點子是——」小希沒講完,就被阿睿的眼神阻下。
呂箏何嘗不明白點子是誰出的,順親王溫和仁善,卻不是個機敏能耐的,但未來,他們想推上位的人是順親王而非阿睿,王爺就得穩穩地享受起這些榮耀。
「敢問王爺,明日諸小將與先生們各領三千士兵,前往閔、柳、益三州,那麼王爺和餘下的一千名官兵要做什麼?」
小希與阿睿互視,阿睿點頭,兩人異口同聲回答,「守株待兔。」
說完,兩人呵呵笑起來,因為更正確的說法是——守株待金。
小小的桌子,阿睿和小希正在吃早飯,出門在外一切從簡,他們吃的和士兵們一樣,稀飯、醬菜和一盤炒蛋。
小希胃口不大好,但向來挑剔的阿睿卻出奇地合作,把鍋子裡的、盤子裡的,全吃得一乾二淨。
小希揶揄。「沒想到一趟穿越,把你的王子病治好了。」
阿睿勾勾眉毛,問:「什麼病?沒聽清楚,講大聲一點。」
小希連忙捂嘴,暗罵自己,果然放縱不得,才當幾天王爺,就忘記真正的主子是誰?
她連忙起身站到阿睿背後,東捶捶、西捏捏,把主子全身弄得通體舒暢才開口,「阿敷,我們要在這裡守幾天,才能把偷跑的官員抓光?」
阿睿撇撇嘴。沒出息!才剛喘口大氣,轉眼就縮回去,還以為她的膽子肥了幾寸,沒想到還是不禁嚇。
「五天。」阿睿回答。
「為什麼是五天?不是三天、八天或……」
「就算是離這邊最遠的柳州,小將和先生們,三到五天也就到了,有他們守著,那些蠢蟲還飛得出來?我估算,從盛明珠決定『滅疫』,戶部、兵部開始動員,消息傳到各地,至少要幾天功夫,得到消息,變賣家產、整頓行裝上路,又得再等幾天,算一算,他們差不多該出現了。」
他們待在這裡,不是因為此地風光明媚,可以且走且停、欣賞好風景,而是想要「等人」,呃,不,是「等錢」。
「你沒想過『吃好道相報』,一個傳一個,滿城百姓搶在軍隊到達之前先跑掉?」
「怎麼可能,要是弄出太大動靜,一來大家都跑不了。二來事情傳到女帝耳裡,那就是跟女帝對著幹了,她沒辦法跟百姓算帳,但打殺幾個官員,小事一樁。」
小希又問:「你怎麼認定,地方官員一定會逃往京城?又怎麼相信,他們一定會走這條官道?」
阿睿舉箸沾水,在桌面畫幾塊不規則的圖形,最近大盛地圖看得多,小希一眼就曉得他畫的是柳、閔、益三州,這三州幾乎是連在一塊兒的,不過中間有夾著兩個小州縣。
「疫情的發展由南到北,如果逃命是唯一的選擇,那麼最佳的逃命途徑——」
小希懂了!她接話,「最佳路徑就是北上,因為南方以下是吳國,總不能為了躲瘟疫跑去當境外難民。東邊有小股的盜匪為亂,這些賊官除攜家帶眷外,肯定會把多年搜刮的民脂民膏一起帶走,往東邊走,他們會變成盜賊眼中的大肥羊。而西邊多山、山路難行,所以這條官道是最好的選擇。」
不錯,有變聰明一點點,阿睿往下解釋。「疫病已經從柳州一路『發展』到益州,誰曉得會不會繼續蔓延?
眼下朝堂能夠想出來的對策只有滅疫,東放火、西放火,如果燒得不夠快,如果瘟疫傳播得迅雷不及掩耳,京城就是唯一安全的地方了,總不至於盛明珠會連自己的老窩也燒掉吧。」
「疫病不必傳到京城,盛明珠已經急得跳腳,前天我進宮,她像得了躁鬱症,東罵西罵,把宰相、兵部戶部工部……全指著鼻子大罵一通。看見我,居然問:『你領下皇命,為什麼還不出京辦事?』「見鬼,出京日期是她自己訂下的,關我什麼事?周丞相好意提醒疫情已經傳開,是不是應該增派人手?兵部尚書聞言回答若要增兵,勢必得再延宕數日。
「聽到這裡,盛明珠大抓狂,她抓起硯台往兵部尚書頭上一丟,怒罵:『誰說延宕?誰敢延宕?如果明天再不出兵,你們一個個提頭來見。』「我覺得她的精神狀態絕對有問題,好像吸毒……」
「吸毒?」阿睿抓住句子裡的Keyword。
「吸毒是我胡說的啦,就是指她……很難控制。」小希想起盛明珠眼底密佈血絲、面容猙獰的樣子,心存餘悸。
「形容一下她的狀況。」
小希和阿睿對視,他認為盛明珠吸毒?
也是,一個正常的皇帝,碰到問題沒想到如何解決,只想到殺……擰眉細思,她道:「我覺得她焦躁不安、暴跳如雷,在等我到之前,聽說她不斷在御書房裡面繞圈圈,我注意到她動不動就捶捶手、捏捏腰,好像全身都不舒服,她很瘦……不過,也許她以前就很瘦……對了,同一句罵人的話,她常常重複兩三遍,她注意力很差,剛講過的話轉頭就忘……」小希越形容,就越覺得不對勁。
兩人面面相覷,同樣的疑問升起,是易風堂下的手?蔣淓舒的手已經伸到宮裡?
門口一陣吵雜聲,趙將軍領著小兵進帳,呂箏跟在他身後,一臉的興奮激動。
小兵兩個兩個一組組上前,把手上的箱子往地上擺定後,走出營帳,小希點一點,總共有大大小小二十一箱。
趙將軍上前,把一個木匣子放在桌面上,「稟王爺,抓到柳州巡撫汪升薔,搜出金銀珠寶六箱、骨董字畫五箱,黃金二百兩,白銀三千兩,以及銀票二十三萬七千兩。」
哇,碩鼠,小小的巡撫有這麼多的身家,看來素日裡,經營得相當不錯。
小希非常滿意這個結果,她拿出信紙龍飛鳳舞地寫上一篇。
內容是汪升薔身為地方巡撫,明知轄區出現瘟疫,不但不為除疫竭盡心力,反而領著家人逃命,萬一引得民心恐慌,四下流竄,將會讓全國陷入瘟疫威脅……巴啦巴啦……最後附上搜出來的金銀骨董若干箱,銀票三萬兩……啥米?三萬兩!阿睿強忍住想巴她頭的慾望,這麼貪心,一筆就抹去二十萬,不怕被盛明珠看穿?
不過,如果盛明珠像小希形容的那樣,已經失去冷靜判斷的能力,就算全抹了,她也不會注意。
小希從匣子裡數出三萬兩銀票,連同給女帝的奏折一併封上,再數出一萬兩,放在旁邊。
她的做法很粗糙,但絕對有效。
試想,當盛明珠打開信封,從裡面抽出奏折時,居然有銀票跟著掉出來,會不會心情飛揚?會不會覺得順親王太會辦事?再加上一箱箱的好東西,會不會把眼睛都閃瞎了。
依盛明珠對朝政「如此關心」的態度,說不定連問都不問一聲,就直接把人往大獄一關,眼不見為淨。
阿睿要的,就是這個。
「趙將軍,你點幾十個人馬,把汪升薔與其家眾及金銀珠寶、骨董字畫一併押送回京。」
「是。」他上前接下奏折。
小希把一萬兩銀票往前推,說道:「這些錢,請趙將軍分發下去,給緝賊有功者。」
一萬兩!趙將軍心中大樂,誰說攤上這趟差事是倒大霉?
昨天王爺說過,這些棄守崗位的賊官,不只有一個,要是再多來幾個,發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