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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朱輕

  他們都知道,以前她的恨,其實是愛的成份居多,可以矛盾、可以痛苦、可以糾結,卻還是不可以不愛;但這次,她是認真的,如果他動手,那麼她就真的會離他而去,從心裡遠遠地離開他。

  沈尉遲望著她,安靜爾雅,他的表情明明那麼柔和,卻帶來從未有過的強大的壓力,室內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之中。

  誰都不說話,誰都不敢有所動作,就連呼吸聲,在此時此刻都變成了多餘。

  很久很久,久到葉心栩以為時間就這樣過掉了一輩子之後,他很緩很慢地放下手裡的酒杯,然後走開;經過她的身邊時,他一眼都沒有看她,走到門邊,他沒有回頭,淡淡地說道:「從這一刻開始,你不許走出這座宅院半步,不准跟任何人聯繫。」

  然後,他走掉了,韓子諾與Andy跟在他的身後走了出去。

  終於,只留下她一人,葉心栩站在那裡,半晌,她緩緩地坐到地上,大哭起來。

  這場對峙,她贏了。

  與沈尉遲重遇之後,她一直都是輸的,只有這次才勉強可以稱之為贏,可為什麼這次贏了之後,她的心會這麼痛?痛到她的眼淚怎麼都止不住,痛到從裡到外翻湧的都是淋淋的鮮血。

  原來贏的感覺,並不如想像中的好,真的不如。

  再度與世隔絕,她並不覺得難受,如果是以前的葉心栩,只要在家裡待一個小時,就會難受得要抓狂;可是現在她很習慣。每天看看書,再到花園裡面去整理一下她種的草莓,那些綠綠的植物長得非常好,開出了白色的花朵,有的甚至已經結出小小的果實,青青的、白白的,有些稚嫩的可愛。

  再不然,她還會去運動室,沉重的沙包,痛快地拳打腳踢,流了滿身的汗,感覺許多的鬱悶都隨著那些汗液蒸發出來。

  其實人活著要開心,並不是那麼困難的事情,她可以自得其樂,這段時間對這個,她學得很好,非常有心得。

  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變化的話,那就是沈尉遲了。看起來他對她沒有任何不同,溫和有禮、體貼細心;可是還是不一樣了。她感覺得到,他離她越來越遠,他的感情在一點一點地收斂起來,以前他望著她的樣子,她知道他是愛她的;可是現在,她感受不到了。

  其實,他也在生氣吧?他還是會抱她,卻不會吻她。身子貼在一起的時候,只有熱度卻少了暖意,她並不抗拒與他歡愛,在他懷裡的時候,她還是可以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他們之間依舊是單純的愛、簡單的情。在他的懷裡,她會有那種短暫的幸福感覺,短暫到隨著身體的冷卻,它也會迅速地消失,消失之後卻也更感空虛。

  不得不承認,人的身體真是很奇妙;明明心離得那麼遠了,可是身體卻還是很契合,她的身子接受了他,比她的心更直接。

  葉心栩拿起鬆軟的毛巾將濕發擦乾,身子泛起運動過後的那種舒適的痛快。她在運動房附設的浴室洗好澡,衝去一身的黏膩,打開門,往大廳走去,乾淨的桌面上擺放著一大杯的柳橙汁,鮮艷的顏色,一粒一粒慢慢褪冰的水珠凝在透明的杯身,光是看,都讓人覺得清涼解渴,食慾大增。

  管家很細心,每次在她運動過後都會為她準備消暑的飲品,而且時間都掐得剛剛好,不會太冰,也不會已經褪冰,喝下去,整個身子的熱度都消退了。

  她喝了一大口,享受那種酸酸甜甜的絕妙入口滋味,隨手拿過擺放在桌上的遙控器按開,掛在牆面的超清晰螢幕亮了起來。無意識地切換著畫面,她想看看自己的草莓,這麼大的太陽,不知道會不會被曬得枯萎;這間大宅裡面的保全措施做得非常之好,全方位無死角,二十四小時即時監控。

  倏地,一個一閃而過的身影,凝住了她的視線,退回去,定格,然後,那只美麗的玻璃杯猛地掉落在地板上,碎了開來,橙黃的液體潑了滿地。

  室內很快只剩下那一地的殘藉,寂然無人,她看到了官謹言,還有沈尉遲!

  第1章(2)

  官謹言很擔心,非常地擔心。

  那天,他對她表白了,雖然她沒有答應他,但也並沒有直接拒絕掉;所以,她應該對他是有好感的,應該是吧?

  當天晚上官謹言失眠了,活了二十多年,他第一次感受到這麼強烈的心動,那種讓人坐立不安,恨不得時間就那樣走快一些,讓他可以早點見到心上人的焦灼感,對官謹言而言是陌生的。

  他喜歡她,很喜歡、很喜歡,原本只是單純地想看到她有活力的笑臉,只要她開心,他就會覺得快樂;可是,她卻失去了笑容。

  在那個男人的身邊,她不快樂,所以,他想要自己來給她;她失去的開朗,他都想要幫她一點一滴地找回來。他坐起來,看著手錶,數著秒針一格一格地跳動,度分如年,終於盼來了晨曦,盼來了讓他期望的清晨。

  他興沖沖地來到學校,卻發現她沒有來上課,一盆冷水就這樣直接澆上他火熱的心,冰冷過後是擔心,她為什麼沒有來?是生病了還是有事情?

  一天、兩天,一個禮拜之後,他再也坐不住了;她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不然她不會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問她的朋友,說不知道。

  問哥哥,可是官謹行卻怪異地非常忙碌,找了好幾天才找到他,官謹行卻望著他歎氣,然後很認真,難得地認真跟他講:「謹言,你知道你給整個家族帶來多麼大的麻煩?這個世上,可以惹的人有很多,為什麼你卻要偏偏去選那個絕對絕對不能惹的人?你放棄吧,我不希望有一天看著你死。」

  官謹行不幫他,沒有關係,他可以自己找;他知道她住在哪裡,今天乾脆就直接找上門,如果沈尉遲對她有絲毫的錯待,他會毫不猶豫地將她帶走。

  還沒有來得及走近大宅,就已經在門口遇上了那個男人,徐徐降下的車窗,沈尉遲就坐在車裡,沉沉地望著他,一片的平靜。

  官謹言對沈尉遲其實並不算熟悉,這個男人可以很溫和地跟你聊天,你卻永遠都跟他熱絡不起來,他們之間只是因為有官謹行才認識而已。

  「沈先生,我來找葉心栩。」良好的家教,告訴他任何事情都要先禮,至於要不要後兵,則要看情況。

  沈尉遲漆黑的眼眸閃過複雜的光,他的手指在檔的紙頁上輕輕滑過,淡淡地開口:「她最近身體不適,不方便見客。」

  「她生病了?」官謹言激動起來,但很快就冷靜下來,怎麼會那麼巧?她的身體一向都很健康,難得生病的,「那就麻煩沈先生讓我去探望一下她,畢竟,我是她的老師,看望生病的學生也在情理之中。」

  「不必了。」沈尉遲闔上文件,身子往後靠在椅背上,語氣淡淡:「她不希望被打擾。」

  「請讓我親自問過她。」

  沈尉遲定定地望著他,看他堅持的神態,看他不慍不火的表情,官謹言果然很有大家風範,任何時候都彬彬有禮。

  伸手,按開車門,他走出來站在官謹言的面前,深思地說道:「我記得官謹行跟我講過,你們的父母在為你們取名的時候,就是期許你們對自己的言行可以三思。」

  「是的。」

  「所以,我建議你仔細考慮清楚。」沈尉遲眼眸深沉,「很多事情,代價都超出你的想像。」

  「相信我,有的事情我完全已經考慮清楚了。」官謹言微笑著,語氣執著。

  「是嗎?」刻意放緩的語調:「在整個官家都為此付出代價的同時,你覺得你可以倖免?」

  他神色一正,「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尉遲輕笑,「果然生活單純的人就是比較幸福,官謹言,想一想,沒有了官家,你用什麼來跟我鬥?」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了,而且已經採取了行動!官謹言的神色未變,他向葉心栩表白,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有想到,會來得這般快,既然沈尉遲不再迂迴,那麼他也不必。

  「我只是想要她快樂而已,只是想將你奪走的東西還給她。」

  「快樂?」沈尉遲唇邊的笑更加溫潤如水,「官謹言,不要試圖挑釁我,很愚蠢。」

  「她不愛你了,你抓得再緊,最終還是會失去。」

  一支烏黑的槍抵住了他的眉心,溫柔地低語:「說下去,我還想聽。」

  「愛情不是無條件的,想要自己愛的那個人開心,想要她生活得無憂無慮,想要她不會因為這份愛而痛苦;這些,你都無法給她,你的愛就是佔有與霸道,你希望她對完整的你全盤接受,可是你卻無法接受完整的她。」

  官謹言完全無懼那個冰冷的槍口,繼續冷靜地往下說:「她多麼有正義感,哪怕是不認識的人需要幫助,她都會盡自己的全力,可是你呢,你卻在一點一滴地毀掉那個葉心栩,她消沉、她壓抑,她每天都過得很辛苦,你明明都知道,可是你就是不肯放手,你真的愛她嗎?真的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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