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歲月悠悠,轉瞬間十年過去,唐棣已經三十五歲,下巴蓄起了短鬚,從承天府進入了政事堂,成為峻崎國權力中心的一員。
但是唐棣並不是峻崎國寒門的勵志典範,真正的勵志典範,叫江邊。
十年之間,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小兵,變成了小隊長,變成了百夫長,變成了游擊將軍,而後皇帝聖旨下來,江邊就成了南疆定南軍的主帥。
對於這位勵志典範,唐棣一直隱隱有些不安,不為別的,只為這位江邊將軍是一個孤兒,連父母妻子都沒有。
連父母妻子都沒有,皇帝卻用他做了南疆的主帥……去政事堂議事的官員們也曾勸阻,但是皇帝卻一意孤行。
對於這位皇帝,唐棣看得很清楚,他並不是一個真正的明君,但也不是一個昏庸無能的糊塗蛋,皇帝這麼做一定是有人給他吃了定心丸或者灌了迷魂湯。
但是讓官員們抓狂的是,他們不知道皇帝吃下的這顆定心丸或者迷魂湯叫什麼名字,給皇帝送藥的人又是誰!
曹師爺笑著說道:「大人,您不要擔憂,江邊將軍如果真的有什麼不妥,我們不是還有雍王和雍王世子嗎?」
江天舒叛逃之後,這個雍王世子的位置當然讓了出來,江天凌終於如願以償。只是朝野之中人人都在議論他坑害堂兄的事,認為他遠遠不如江天舒。江天凌一怒之下,帶著幾個親兵奔到太行山,竟然輕輕鬆鬆就將太行山的盜匪解決了,此後又平定了幾處盜匪,甚至也到
崤山關打了幾次草原人,也算是為自己掙了一個軍神的名號。現在皇帝就將皇宮禁衛軍交給了他管轄。
「江天凌?」唐棣笑著搖頭,「不是江邊的對手。」
曹師爺歎了一口氣,說:「不管怎樣,我對江邊總還有幾分信任,現在最要緊的是京師內的局勢啊。」
京師內的局勢的確不樂觀,太子癱瘓,這些年眾臣已經多次上書,要求皇帝另立太子,而多病的二皇子前些年從馬背上摔下來,不幸沒了。
就在前幾天,趁著江邊將軍大勝,峻崎國又多了一塊領土,皇帝祭告太廟的時候終於下定決心,當場立了三皇子江天暢做太子。
皇帝一向偏愛四皇子江天嘯,但是這一次卻立三皇子做太子,其實原因也很簡單,三皇子是嫡子,是已故皇后的兒子,論嫡論長,三皇子絕對大勝四皇子,除了文經武略。
四皇子只比三皇子小幾個月,但是文經武略比三皇子要強得多,更重要的是,四皇子在民間的威望也比三皇子要高得多。
唐棣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無奈說道:「立太子終究是皇家的家事,咱們只能勸皇上早些立太子,至於立誰做太子,咱們卻是顧不上的。只能勸說皇上早些給四殿下一塊封地,讓他去自己的封地,不然總是在京師裡混也不是個事兒。」
曹師爺說道:「大人您還沒有看清楚,這一回皇上立三皇子為太子,不過是暫時的過渡之計,哪裡見過立太子的程序這麼草率的?這一次立三皇子,只是因為有幾個老傢伙每天喃嘀咕咕,故皇后那一系還有兩個老傢伙掌著兵權,皇上不能撕破臉罷了。過兩天,找到三皇子幾個錯處,廢掉後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立四皇子為太子了。」
唐棣苦笑了一下,點頭說道:「雖然如此,但是也要預防萬一。」現在雖然是宰相之尊,但是手上卻沒有了承天府的那群衙役暗探,反而覺得日子過得不太順手。想了想,悄聲吩咐曹師爺,「你去承天府交代府尹一聲,這幾個月多盯著皇子府一點。」
曹師爺答應著,離開前特地叮囑,「趁著現在還早,大人您抓緊時間睡一會。」
唐棣點點頭,卻在曹師爺離開後轉身回到桌案前,拿起一支筆開始寫奏章,他提筆寫下
幾個大字——諫勿宣定南王進京疏。無論如何,唐棣認為,皇帝絕對不能宣江邊進京受封。
寫著寫著,天色由暗漸漸轉亮,正在唐棣寫好奏章,準備去休息一下時,卻聽見前廳傳來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
「大人,出事了,太子殿下……沒了!」
唐棣「騰」地站了起來,內心瞬間湧起不好的預感。
新任太子殿下江天暢,才當上太子沒幾天就死了。
當唐棣趕到三皇子府的時候,三皇子府已經嚴密封鎖。
原本新任太子應該搬到東宮,但冊封太子的旨意很臨時,大皇子雖挪了出去,東宮卻還來不及收拾好迎接新主人,加上江天暢對東宮的佈置很有意見,於是在收拾好前,江天暢仍暫時在三皇子府裡住著。
守門的侍衛看見唐棣倒也不擋路,只是神情肅穆地說:「皇上馬上就來了,請唐大人不要著急進去。」
唐棣歎了一口氣,「事情已經到了這般地步,早進去與晚進去也沒有多大關係了。裡面都封鎖了嗎?」
那侍衛苦笑答道:「出了這等大事,我們哪還容許三皇子府的人走動?當然是第一時間將所有的人都控制了。」
幾個高官要員也先後趕來,沒多久,皇帝便來了。
昭明皇帝江瑾今年已經五十四歲了,如今的他頭髮已經花白,走路都有一些顫顫巍巍的。當太監扶著江瑾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他甚至差點摔倒。
江瑾雖然不喜歡這個兒子,但是聽到江天暢的死訊後,他還是在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江天暢的死因很簡單,他是死在女人床上的。
昨天晚上,江天暢的管事又幫他弄來了一個進京唱戲的女子。這樣的女子雖然沒有入了妓籍,但是也會賣身,江天暢的管事見那女子眼波流轉,實在是一個絕色美人,於是就給了那美人的養父一百兩銀子,將這個女子帶回三皇子府。
不想江天暢見了這個女子再也挪不開眼睛,當天晚上就爬上了這個女子的床。
那女子也著實會逢迎,守夜的丫鬟直到四更時分還聽見隔壁大床響動的吱吱嘎嘎聲。
將近五更時,丫鬟進房提醒江天暢該起床,準備進宮去聽太傅上課了。才推開門,丫鬟便一聲尖叫——她看見那個女人掛在屋樑上晃晃蕩蕩,而江天暢赤裸著身子,嘴邊全都是白沫,早已死在床上。
然後,丫鬟便暈了過去。
聽完了丫鬟斷斷續續的陳訴,江瑾臉色鐵青,咬牙對邊上的侍衛頭領說道:「先去將那個管事找來,去查這個賣藝女子的戲班子,然後全部拿下,審問一番!」
那侍衛頭領答應後就下去了。
江瑾轉頭對唐棣說道:「這承天府本來就是你所管,現在你給朕盯著,這事兒如果有什麼內幕……即便那人是朕的至親,你也要幫眹揪出來!」
唐棣心中一震,不敢拒絕,當下只能應聲道:「臣領旨。」
皇帝在太監的攙扶下小心翼翼的走了。
在場的幾個重臣對視了一眼,對於這樣的案子,他們實在沒有參與的興趣,之所以到這裡來,不過是擔憂著皇上罷了。這件事情影響不會小,作為能進入政事堂議事的宰相群,員,當然要預先做好準備。既然皇上點名讓唐棣看著這件事,就留下唐棣,幾個人全都回政事堂去了。
仵作已經開始驗屍,承天府府尹站在一邊,看見唐棣進來,先行禮,然後苦笑。
唐棣靠近屍體,江天暢的屍體就放在床上,那戲子的屍體卻是擱在地上。
這是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子,臉色慘白,頭上沒有其他首飾,只有一根銀簪,戴了一朵大大的絹花。身上的衣服半新不舊,不是很合身,明顯有些偏小,袖子和褲腿都少了一截,露出四肢的肌膚。
看著女戲子的屍體,唐棣眉頭皺了皺,說道:「這衣服……」
承天府府尹說道:「下官已經問過了,這衣服是這女子進三皇子府時穿的衣服,進門的時候太子也給她賜下衣服,不過都擱在床頭,沒動用過。」
唐棣點點頭,承天府府尹繼續說道:「這女子的身上也已經驗看過了,的確是有歡好的痕跡,而且……血跡斑斑,身上有很多青紫,,那些應該是太子留下的。」
仵作上前稟告,「兩位大人,太子的身上已經驗看過了,太子昨天晚上的確歡好過,而且用了藥性猛烈的春藥。屬下懷疑,太子正是因為用了此種春藥才導致心臟承受不住。」
承天府府尹點點頭,唐棣也同樣動作。
接著承天府府尹就對唐棣說:「我們再去審問一番。」
正在這時,有下屬前來回報,「那個戲班子找不到了,屬下問了他們住的客棧的老闆,老闆說這個戲班子的台柱被人買走,演不了戲了,所以那班主昨天就將戲班子解散,讓那些人全都散了,自己離了京。要不要屬下繼續找找?或許能找到一兩個,但是全都要找回來,估計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