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雲湘國人,你是峻崎國人,在我們出生之前,雲湘國與峻崎國已經為敵。儘管峻崎國的皇帝已經如此的無情,你卻依然不願意與自己的國家為敵,在組國和我之間,你選擇了我,但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是,我卻無法為你分擔……
雖然要了十個人,實際上只有八個人投入戰鬥,但是這八個人卻借助著各式各樣的工具和地利,成功將一兩百名追兵,全都堵在一個小小的峽谷裡。
當那領頭的將軍帶著剩餘的十幾個士兵衝出峽谷的時候,江天舒等人早已經不知去向。
一行人終於漸漸靠近了崤山關。
誰都知道要到雲湘國去,走龍泉關最為方便,但這大家也明白,到龍泉關的路上已經被重重封鎖,所以在接過指揮權之後,江天舒就帶著眾人往崤山關的方向走。
重巒疊嶂依舊,黃宗藝站在蕭瑟的北風裡,心情複雜的看著往崤山關走來的一行人。
為了離開峻崎國,江天舒等人已經在路上輾轉拚殺,而時間已經悄悄從秋天變成了冬天。
崤山關的城牆上站著一隊威武的士兵,自從上一次大勝之後,崤山關的士兵們得到了很多賞賜,大家都更換了盔甲和武器,但是身上的盔甲和武器雖然錚亮,他們的臉上卻明顯地帶著疲倦和憂傷。
看著江天舒與無瑕前來,一眾士兵臉上不禁露出複雜的神色。
風十三就站在黃宗藝的身後,他看著江天舒,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黃宗藝下了城樓,驗看了江天舒的通關憑證,在上面蓋了章,又看了看無瑕,終於開口問道:「京師盛傳,說你是雲湘國的公主,這是假的,對嗎?」
無瑕不知該怎麼回答。
江天舒苦笑著回應,「這……很可能是真的。」
黃宗藝看著江天舒,片刻之後才說:「這一路上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一些,當初無瑕在台前,你躲在幕後,你才是崤山關戰役的真正指揮者,是嗎?」
江天舒還是一臉苦笑,「好像是這樣。」
黃宗藝卻突然哈哈大笑,「你瞞得我們好苦……我原先就覺得江玨與趙炯的孩子怎麼也不可能是個無能之輩,只是萬萬想不到,你竟然到了這般地步……不過無瑕的確也是個出色的人物,值得你如此。」
這是兩人自從離開金殿以來所聽到的第一句正面評價,聽到這樣的言語,江天舒和無瑕都不由得有些感動。
只是黃宗藝頓了一頓後,突然說道:「不過今日,你需先過我這一關!」
江天舒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黃宗藝盯著江天舒,聲音沉了下來,「作為崤山關主帥,看見通關憑證後,萬萬沒有阻攔的道理。但是作為峻崎國的將軍,看著帥才叛逃,無論如何,都得阻攔。所以我用個人身份,找你打一場,你可敢應允?輸了,你就留在我的麾下做一個小兵,贏了,我送你出關,讓你去做雲湘國的皇夫……」說到後面,聲音卻是沙啞了。
江天舒看向無瑕,無瑕也看向江天舒。
江天舒的眼神裡有很多的抱歉,而無瑕的眼神裡也有很多的無奈、痛楚和決然。
一切都不需要說了。
於是無瑕微笑著開口,「黃元帥,天舒只是送我到邊關而已,他沒有要叛逃,你完全可以將他留下做一個小兵……嗯,先從倒馬桶的小兵做起吧。」
黃宗藝愣住了,週遭的士兵也全都愣住了。
無瑕的語氣裡帶著輕鬆的調侃,江天舒也笑道:「無瑕,你對我好狠啊!」
無瑕露出燦爛的笑,「玉不琢不成器,不狠一些對你,你是不會成材的。」接著又轉頭看著黃宗藝,「黃元帥,我還有一個請求。」
黃宗藝愣了一下,「公主請說。」
無瑕歎了一口氣,「你也知道,我師父已經將我嫁給他了,但是這一路風餐露宿的,我們還……沒有圓房。」
黃宗藝再度愣住了,而江天舒也愣住了。
無瑕輕描淡寫地繼續說:「我知道我這個要求不合情理,但是很顯然他是不會隨我出關的。既然他不會隨我出關,我也不會再回峻崎國。既然這樣,我想借一個地方,將我們的事給辦了。」
無瑕語氣裡一片輕鬆,似乎說的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江天舒怔了一下,終於回神,艱澀的開口,「那場婚禮……完全可以不作數,只要咱們不圓房……那麼,對你來說,一切都沒有影響。」
無瑕看著江天舒,「你會娶別人嗎?」
江天舒搖搖頭。
無瑕又問江天舒,「那你認為我會嫁給別人嗎?!」
江天舒認真地想了想,搖搖頭,終於笑起來,「那成,咱們圓房吧。我說黃元帥,你不會連這麼一間屋子都安排不出來吧?」
黃宗藝深深地看了這對青年男女一眼,就命人下去安排了。
大紅燈籠高高掛了起來,大紅喜緞也纏了起來,軍營裡辦了流水席,除了輪值的士兵不能喝酒之外,其他人,每人三碗酒,兩斤牛肉。
錢當然是黃宗藝拿出來的。
新郎新娘既然已經拜過堂,那就不用再拜堂了,事實上軍營裡的大老爺們也不知怎樣主持婚禮,他們做的事情,就是將江天舒給裝扮了,然後把他送到洞房裡去。
坐在洞房裡的無瑕看見江天舒被人送進來後,差點笑岔了氣。
原來江天舒的頭上竟然插了三大朵大紅的絹花,左、中、右,整整齊齊,簡直就像是賣花的架子。
江天舒很委屈的說:「這是他們從崤山鎮上一個青樓裡要來的,說這個顏色喜慶……」
無瑕止住笑,將江天舒頭上的絹花取下來,幫他把頭髮解開,又打算替他除下衣服。
江天舒伸手阻止了她,然後換他一根一根、一枚一枚的,小心將無瑕頭上的珠翠全都摘下。
外面喧譁不已,滿是歡聲笑語,那是士兵們在為他們曾經的元帥們祝福。
在嘈雜聲中,江天舒深深凝視著無瑕,深深吻了下去。
一個吻,天長地久。
淚珠滑落,洗去了胭脂,無瑕沒有哭,她只是笑,笑著落淚。
那個晚上,他們互相擁抱,互相撫摸,互相安慰。
那個晚上,無瑕剪下了自己的一縷長髮,交給江天舒;那個晚上,江天舒也剪下了自己的頭髮,交給了無瑕。
那個晚上,江天舒將自己的身子,揉入無瑕的身子裡,雲雨既畢,兩人都有些疲倦。
江天舒笑著指向無瑕的前胸道:「咦?你的胎記……怎麼沾到我身上了?」
無瑕身上的胎記竟然變淡了一些,而江天舒在胸口相同的位置上,竟然出現了一些隱隱的花紋。
無瑕疑惑道:「多半是不小心撞著哪裡了。胎記又不是什麼活物,哪裡會輕易跑到你身上去?」
江天舒卻嬉皮笑臉的說:「我只是想,你說不定是捨不得我,所以分我一半的胎記,給我留一個念想……」
無瑕哼了一聲,伸腳就要將江天舒踹下床去,江天舒忙舉手投降。
看著他那耍寶的模樣,無瑕不由得覺得好笑,但是又有一種酸楚湧上心來。
她繃著臉說道:「從此之後,不許再耍寶!」
江天舒乖巧地承諾,「從此之後,我只在你面前耍寶。」
無瑕撲哧笑出聲,然後對江天舒說:「你放心,給我十年的時間,我會給你準備一個後花園。如果你在峻崎國過得不如意,那就來雲湘國,到時候看你娘子的本事!」
江天舒也對無瑕說:「給我十年時間,我也會在峻崎國給你準備一方天地。到時候你在雲湘國不如意,就回峻崎國來,到時候看你夫君的本領!」
他們做了很多約定,還開了許多玩笑,江天舒甚至搞怪了很多回,他們還給自己的孩子取了很多名字,每個名字都怪異無比,讓偷偷潛伏在窗戶底下聽房的士兵們多次聽見他們倆咯咯笑的聲音。
笑聲很輕鬆很愉悅,就像是兩串銀鈴,輕輕地在夜空中搖響。
但是士兵們沒有看見,笑聲在屋宇中飛蕩時,兩人的眼淚卻潸然落下。
只有江天舒和無瑕兩人知道,今天晚上說的都是廢話,但是他們還是必須說,必須說很多很多,留做將來的念想……
畢竟將來,再也沒有說廢話的機會了。
無瑕不可能回峻崎國,江天舒不可能去雲湘國。
今日新婚,今日永別。
第三十三章 皇子之死有玄機(1)
「大捷大捷!江邊將軍兵出婁山關,蠻人連棄十三城!」
「大捷大捷!江邊將軍兵不血刃,連下十六城!」
「好消息好消息,皇上敕令,欲冊封江邊將軍為定南王!」
「江邊?」新任參知政事唐棣,將手中的奏報放在桌子上,皺眉低語,「這位好像是突然從地底下冒出來似的。」
曹師爺笑道:「也不是突然從地底下冒出來,只是躐升的速度快了一點。想想這位爺也真的強焊,十年時間從一個小兵升到一軍主帥,即便是兵部那些最剋扣的爺們,也沒有找到壓制這位爺的理由。」